苏晚问完这句话,林南风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大概也没有想到,苏晚会说出这么直白的话来,所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林南风震惊地看着苏晚,张了张嘴,似乎在努力寻找措辞,正当他的喉咙刚刚发出第一个音节的时候,就被苏晚的手机铃声打断。
苏晚本来也是忐忑地等着林南风回答,看着他张开薄唇,正屏住呼吸等待他的回答。
突然兜里的手机传来震动,震得苏晚一惊,有一种走在吊桥上,一晃一悠,刚刚走到中间,就突然桥断了的感觉。
她接起手机,看到来电是沈清,一刹那还有些错愕,但是猛地想到杨寸心和杨言晖还在老宅,沈清一向不跟她打电话,那么现在是……想到这种情况,她赶紧接起电话:“喂。”
“苏晚,现在我先不跟你解释了,反正你现在先来xx医院一趟,寸心正在急救室。她……”沈清的话还没有说话,苏晚就立马挂了电话,转过头看向林南风的那一瞬间。眼睛立马红了起来,“你开车了吗?”
看到苏晚这样的神情,林南风不知道她接了什么电话,也没有听清电话那头讲了什么,只知道是个女人。接电话之前,苏晚还比较沉静,挂完电话,她整个人都慌了,“怎么了?”
苏晚握着手机,手的指节握得泛白,“寸心现在在医院,你能不能开车送我去一趟。”
听到“寸心”两个字,林南风还有点疑惑,反应了一秒才想起那是她女儿的名字,便明白她为什么会心慌了。“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苏晚摇了摇头,拉开房间的门就准备往外走。
林南风皱了皱眉,抬手就拉住她的胳膊,“我不知道那群人走没走,你现在就这样下去,万一他们等在楼下,那你岂不是……”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苏晚挣扎着挥开林南风的手,回过头对上他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我只知道,杨寸心,我女儿,现在急救室!”
林南风从来没有在苏晚脸上看见过这种慌乱,近乎绝望的神情。即便是之前,杨景然昏迷的时候,她也能够很好地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跟任何人表露一二。
可是现在,她是由内到外地彻底慌了。此刻前面别说是抓她的人,就算是刀山火海,他相信,她也会毫不迟疑地走上前去。
也知道拗不过苏晚,林南风只好拉过苏晚,脱下外套罩在她的身上,一把将她横抱而起,用外套盖住了她的脑袋,快步冲下了楼。
果然,下楼,还有一个黑色的轿车等在楼下,之前其中的一个人站在车门外,望着楼梯处。
看见林南风抱着一个女人下楼,那个男人只是扫了一眼,没有看到苏晚的脸,所以并没有多注意。
林南风把苏晚放进后座,然后快速地绕到驾驶座,拉开车门,坐上后先发动车离开小区,然后才问苏晚去哪个医院,动作行云流水,都不带丝毫的停顿。
苏晚报了一个医院的名字后。便坐在后面座位的中央,目光死死地盯着前面的道路。
林南风通过透视镜看到她绷紧的神情,不由得脚下踩深了一些油门,低声地安慰了一句,“放心吧,会没事的。”
闻声,苏晚看了林南风一眼,轻声地“恩”了一下。
本来,今天她是想刚好趁着林南风来了,刚好她也鼓起了勇气,准备把两个人的关系理清楚。不管最后是怎么样的结果,是好是坏,她都接受。也总比两个人一直纠缠下去,最后对他造成更大的伤害好。
林楚有跟他提过几句关于林南风,她也明白林楚的意思。林南风是林家的长子,林老爷子也老了,一直盼着孙子们能够结婚成家,更希望能够抱着陈孙。
林楚的意思是,让她如果不喜欢,就不要一直钓着林南风,是什么样的,不管最后的那个答案、结果是否合人意,但是事实如此,就总要接受。长痛不如短痛,果然斩断总比藕断丝连好。她不能一直拖着林南风。
可是现在这种状况,她一心只想着杨寸心,已经没有任何多余一分一毫的空间和耐性来考虑她跟林南风之间的事了。
林南风知道苏晚很着急,所以开得很快,很快就到了苏晚说的医院,
车刚刚停稳,苏晚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门,给林南风留下一句,“对不起。”
因为走得急,后面的车门没有关好,林南风望着苏晚不断远去的背影,有好几次,想走快,却因为她腿的缘故,差点一个趔趄摔下去。
直到他看着苏晚进了医院才收回视线,看着没有关好的后车门,用力地砸了一下方向盘,又下车去顺手关好车门,大步朝医院内走去。
林南风到的时候,急救室的灯还亮着,急救室的门口就只有沈清和杨孟霖,还有刚到的苏晚。
“寸心她怎么了?”苏晚上前就想进手术室,不过走到门口,强迫自己抽回了理智,停住了脚步,转身回过头拉住沈清问到。
“你先别着急,事情是这样的……”
“她虽然姓杨,但是她是我女儿!她出了事,我能不着急吗?!”苏晚忍不住低吼一声,那种近乎状况的模样,让准备解释的沈清都一下子被吓住了,僵硬着张开的嘴,眨巴眨巴眼,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后来还是苏晚仰起头,单手插着腰,另一只手撩开脸颊凌乱的发丝,手指深深地插进柔软的发丝中,深呼吸一口气,尽可能地冷静下来,平稳了一下自己的情问:“对不起。你说。”
“我们在家,刚把寸心和言晖哄睡着了,然后我就和你爸回屋去洗了个澡。”苏晚虽然变得冷静下来,但是那神情还是冷得有些吓人,沈清也了解她的性子,吞咽了一口唾沫,尽量简洁地概括事情的经过。
“结果你爸刚去洗澡,我就隐约听见两个孩子哭了。以为是醒了没见人害怕。所以连忙去了儿童室。”沈清越想尽快说完,可是她越着急就越语无伦次,越没有重点。“结果刚到儿童房就见一个陌生男人趴在摇床前,不知道对寸心做了什么,寸心一个劲儿地哭。”
“我看见那个男人也是吓了一跳,忍不住尖叫了一声。楼下蒋伯听见了就赶过来,那男人可能是看见惊动了人,就从跳窗走了。可是那男人虽然走了,可是寸心去额一直酷哥不听,还非自己坐起来,不是抓自己,就是把自己往旁边的护栏上撞。”
“我和你爸吓坏了,所以赶紧带着孩子来了医院。医生检查了一下寸心,说她的情况不乐观,让立即安排手术把寸心带进了手术室。”
“我想着,你是孩子的妈妈,还在现在在急救室,我怎么也得应该跟你说一声。所以……”
苏晚眉心跳了跳,冷声问,“言晖呢?”
“言晖?”大概是没有想到苏晚会突然问杨言晖,所以一下子愣住了,忘记了回答。还是杨孟霖赶紧说到,“言晖没有什么反应,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让护士抱去检查了。”
言晖没事,还好不是都有事。苏晚慌乱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下下,又问到,“怎么会突然又人进杨家?爷爷和景然呢?”
“爷爷这两天出国了,上次的那个会议似乎还有后续没有开完。景然今天早上去了临市,本来预计的是凌晨会赶回来的。已经打了电话。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苏晚抿唇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急救室的门。
“别担心,小晚,两个孩子都很乖,会没事的。”杨孟霖看着苏晚的神情,想到她从小没有了父母,嫁给杨景然却没有得到应该得到的幸福,这有了两个孩子,还出了这种事,忍不住心疼地安慰到。
“爸,别跟我说话。”苏晚闭上了眼睛,努力平静自己的情绪。
她知道杨孟霖是安慰她,可是她不需要。
因为安慰并不能解决什么,安慰不能让杨寸心安好无事,安慰不能让时间倒流让一切都没有发生……她现在只要知道的是,杨言晖的情况如何,杨寸心究竟怎么了,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她的脑海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假如,杨寸心真的出了事,她应该怎么办?她应该怎么做?
她望着亮着的手术灯,苏晚开始后悔,后悔为什么要招惹唐,如果她把密码好好地交给他们不就好了。她开始后悔,后悔为什么自己要逃,如果她被抓,是不是她的孩子就不会出事了。
她后悔的同时,不断地气着自己,还气着杨景然。他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去临市,为什么不好好照顾他们的孩子。虽然她知道杨景然本身并没有什么错,就是杨孟霖也说了,即便他去临市,也连夜赶回来。
可是她除了气自己,气杨景然,不知道怎么去分化自己强烈的负面情绪。
林南风站在转角处,最终还是没有走过去。
他没有身份,也似乎像是习惯了他扮演的角色,就远远地看着苏晚,看着她的好与不好。那一刻,林南风好像真的明白,他跟苏晚之间只差了一步,但是这一步,却差了二十几年。
这个时候,时间仿佛过得格外的慢,格外的漫长,苏晚看着手腕表上的指针滴答滴答地走着,那声音一声声不断地落在她的心上,像是一把小小的刀,一下一下地割着她的命脉。
她觉得好无助,第一次觉得自己好无用,除了等,自己别无他法。
手术灯灭,苏晚一瞬间冲上去,因为一下子的动作幅度太大,也因为她腿的缘故,她一个趔趄跪倒在地上,同时眼前一黑,还是旁边的护士浮起了她。
苏晚甩了甩脑袋,缓过神来,急忙问医生,“医生你好,我是杨寸心的母亲,请问我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她希望医生告诉她,虽然惊险。但是已经渡过危险期,只要静养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医生却一脸凝重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叹了一口气,先侧过头看向旁边的护士,“另外一个孩子的血液报告出来了吗?”
“还需要几分钟。”
本来这个时候,大家已经下班了,可是还是在,无外乎是因为杨孟霖动用关系让院长把医生都找了来。
医生听候点点头,“两个孩子的血液检查报告出来了,马上送到我办公室。”
说完,他才转过头,跟苏晚说,“你先跟我去一趟办公室。”
苏晚怔愣地看着她,她想听到的话,他一句话也没有出。
她就像一个孩子一样,睁着眼睛,就这样看着医生,然后又看了看病床上的杨寸心。
那眼神,看得见惯生死的医生,也心头一软,虽然想说点好的情况安慰她,但是最终只憋出一句话来,“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可是就是这么一句话,竟让一直绷住的苏晚,不禁落了泪,抬手抹着脸颊的泪水。笑着连连点头,“好,好,好,没有生命危险就好。”
哪怕是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就好。
苏晚蹲下看了昏迷中的杨寸心一眼,她想伸手去摸摸她,碰碰她,拉拉她的手,亲亲她的脸颊,想告诉她,妈妈来了,别害怕。有妈妈在。
可是她不敢,她不知道现在她适不适合去碰杨寸心,只好直起身,跟医生哽咽着声音说,“麻烦医生了。”
医生本来刚回到家,饭菜吃了一半,就被院长一个电话叫回了医院,一看这么小的孩子,还父母都不在身边,就一顿窝火。
本来他想出了手术室,非好好教训一顿这个不负责任的父母的。可是看到苏晚的眼神和表情,还有她单薄的神情,那小心翼翼的动作,一时就什么责备的话都说不出了,只道,“孩子先转到加重病房观察。你跟我去办公室。”
说完,他就朝办公室走去,苏晚回头看了一眼杨寸心,沈清明白她的不放心,说她跟过去照顾,苏晚才跟医生去的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医生看着她干裂的嘴唇,先给她倒了一杯水。
她接过说了声谢谢,但是没有喝。她现在哪里有心思喝水,一心只在杨寸心和杨言晖身上。她有听到医生说,两个孩子的血液检查报告,她吞咽了一口唾沫,润了润干得发疼的嗓子,问到:“两个孩子的血液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看了一眼苏晚,欲言又止,最后说,“等结果出来再看看吧。”
“好。”苏晚点点头。
这个时候,她除了好,也不能说什么。
几分钟后,一个护士拿了检查报告过来,递给医生。
医生拿过去看了一会儿,每翻过一页,他的脸色就越加凝重,看得苏晚的心不断地下沉,隐隐感到不安。
以往,都是苏晚最耐得住性子,可是现在,她见医生放下一份检查报告,拿起第二份的时候就忍不住问到,“医生,是血液检查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紧紧地皱着眉头,没有理会苏晚,依旧看着自己手中的报告。
最后放下报告,跟旁边的护士吩咐了一句,“带她去抽血做血液分析。”
“另外。”医生双手交叉合十,放在血液检查报告上,抬头问苏晚,“孩子的父亲呢?”
“他有事去了临市,现在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她记得杨孟霖刚刚是这样跟她说的。
“好。”医生点点头,然后跟护士和苏晚同时说到,“一会儿等孩子父亲来了之后,也让他抽血做个检查。然后把检查报告尽快给我送过来。”
“那医生……”
“你抽完血就可以去看孩子了,检查结果出来后,我会再找你的。”医生跟苏晚讲到。
面的医学,苏晚一窍不通,现在她能做的,只能是尽可能地配合医生的要求。立马点头说好,跟护士出去了。
抽了血后,苏晚就去了杨寸心的病房。
护士说打了镇定剂,暂时不会醒。
她问沈清,“言晖在哪儿?”
沈清说,“医生说,两个孩子的状况不一样,必须分开住。他在隔壁的病房。”
“你帮我看着一下寸心,她醒了,过来叫我一下。我去看看言晖。”苏晚起身跟沈清说到,见沈清点头,才朝隔壁走去。
之前,他们都一直在急救室外,不知道言晖这个小家伙被一群陌生的人带着,还让抽血,有没有被吓到。
意外的是,她推开房门,有个护士在照顾杨言晖。平时调皮的杨言晖,此时格外地安静,听话地躺在床上,听见推门声,小家伙才立马爬了起来。
他突然的动作,还把护士吓了一跳,赶紧去抱他,担心他摔下床。
苏晚上前,先一步把杨言晖抱了起来,跟护士说了声谢谢,然后抱着杨言晖在一旁坐下。
杨言晖一扑进苏晚的怀里,就把小脑袋往苏晚怀里凑,小手紧紧地攥住她的衣服。
小脸绷紧,一双眼睛就这样望着她,里面有些害怕,还有些倔强。
苏晚看着他,一时间感动和心疼道无以复加。轻轻地吻了吻他的眉心,摸了摸他的脸颊,柔声说,“别怕,没事了,有妈妈在。”
小家伙似乎能够明白苏晚说的话一样,才微微地放松了攥紧苏晚衣服的手,在苏晚的诱哄中慢慢地入睡。
她一直抱着杨言晖睡觉,直到杨孟霖过来跟她说杨寸心醒了,她才把杨言晖放到病床上。
可是这小家伙似乎吓坏了。在苏晚把她放在病床上的那一刻,他几乎是一瞬间醒了过来,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苏晚,小手第一时间抓紧她的衣摆。
苏晚心疼地拍着他的小肚子,蹙紧眉头,控制不住声音终于还是哽咽,“言晖乖,爷爷陪你睡觉。妈妈先去看看妹妹,一会儿再来陪你好不好?”
苏晚也不知道杨言晖能不能听懂,但是她就像是他明白一样跟他讲。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明白,小手慢慢地放开苏晚的衣服,然后还像是为了让苏晚放心一样,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走之前。苏晚又亲了亲他的额头,才离开。
推开隔壁病房的门,撞入眼帘的就是杨寸心哭成泪人的脸,她只是哭,不像平时的哇哇大哭,更像是小狗一样的呜咽声,有些委屈,有些害怕。
弄得沈清也是手足无措。
苏晚上前,叫了沈清一声妈,说让她来,从沈清手里接过杨寸心。
把杨寸心抱在怀里,哪怕是她现在还依旧哭个不停,苏晚的心却是莫名地踏实了许多。
苏晚抱着杨寸心,迈着小小的步子,踱步在房间中。柔声地哄着她,“寸心乖,妈妈在。别怕,妈妈在。没事的,妈妈在。睡吧,妈妈陪着你。”
苏晚抱着杨寸心,不断地亲着她的额头,她的脸颊,不断地跟她说着话,还哼着当时胎教还有两个孩子在身边,每天都会跟他们放的童谣。
不知道是在苏晚怀里的安全感,还是她的安抚。或者她唱的熟悉的歌曲,杨寸心渐渐地冷静下来,不再流泪了,偶尔还是会抽噎上一两回。
睫毛早已被润湿,小手跟杨言晖一样紧紧地抓着苏晚的衣服,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哭过之后,水汪汪的,就这样盯着她,好像看不到她,就害怕一般。
屋内很安静,就只有苏晚来回踱步,鞋底与地板的摩擦声。还有偶尔苏晚哼上两句的童谣。
不知道过了很久,屋内就只剩下了摩擦声,苏晚低头看着怀里的宝贝,闭着双眼,睫毛被打湿后并在一起。
她想放下她,再去看看杨言晖,可是刚弯腰,把杨寸心放在病床上,甚至他的手都没有抽出来。
“麻……麻……”突然,一道软软糯糯、模模糊糊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的病房。
苏晚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一般,浑身僵硬,低头看着杨寸心的小脸。颤抖着双唇,“宝贝,你说什么?”
杨寸心小手紧紧地攥住她的衣服,眨巴眨巴眼睛,被润湿的睫毛还没有干,张开了嘴,但只是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嘴唇,什么都没有说。
就在苏晚以为自己出现幻听的时候,杨寸心又张开了嘴,“麻……麻……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