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没想过分手。陈阳后来也说过，不合适就分了吧。但权衡利弊之后，我还是选择和赵倩倩交往。因为这样，我才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陈阳，和他在一起。

    人的感情是很奇妙的东西。从最初的排斥到接纳，不习惯到习惯，我渐渐接受了赵倩倩是我女朋友这件事。要说对她的感情，不能说没有，毕竟人非草木。但与陈阳不同，我从未设想过和她的将来，赵倩倩对我而言，始终是随时可以关系中止的存在。

    我相赵倩倩的恋爱关系一直维待到高三，我们的三人行也一直持续到高三。从高二到高三，陈阳一直断断续续地谈恋爱，谈了六次恋爱，不过每次都只是牵牵手就分手，连初吻都还保存着。

    不了解陈阳的人可能会觉得她有点轻浮，但其实她骨子里是个很自尊自爱的人。如果有人对她动手动脚，她就立刻把那人甩了。

    她也无法忍受她的男朋友吃我的醋，影响我们的友情。她说她绝下会找一个小心眼，会吃我醋的男朋友。对她而言，我比男朋友重要多了。

    我在重重的失落感里总算找到了点安慰，附和道：“这也是我找女朋友的标准。”

    当时赵倩倩也在。我以为她会不高兴，会就此和我闹分手。我多么希望她能不高兴地跟我闹分手，很多女生都喜欢用闹分手来试探男友对她的爱。我幻想着，只要赵倩倩一闱分手，我就可以借坡下驴，既不用良心不安，也不用面对陈阳的指责。

    可没想到，她只是拉着陈阳和我的手，很贴心地笑着说：“我就不会吃你们的醋。”

    无懈可击，我瞬间失去了对抗的力气。

    到了高考填志愿的时候。

    那时候，我们三个的成绩数我最好，赵倩倩其次，陈阳再次之。

    模考成绩出来后，陈阳算了一下成绩，大概只够普通一本。我和赵倩倩报了直属大学，陈阳没有，而是报了别的学校。那个学校和我们直属的大学分数线差了三十分。

    那天下午放学后，她跟我都没有回家，而是在校园里边散步边聊天，她一面习惯性地在我面前倒退着行走，一面捩着嘴笑：“抱歉啊，我努力过了可能我真的比较笨吧，没办法再和你上同一所学校了。”

    她的笑就像夕阳，温暖中藏着淡淡的凉意。

    我试图抓住这份温暖，手停在半空却放了下来。我发现老天爷特别喜欢用离别来作弄我，稍不留神，便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大概是看出我的难过，陈阳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祈又说：“安啦。我觉得A大蛮不错的，绿化好，伙食也不错，帅哥也很多，到时候我勾搭个男神给你瞧瞧。”

    我哭笑不得：“你别男神没勾搭上，反倒叫衰神给拐跑了。”

    陈阳陷了一下我的胳膊，说：“你以为我像你这么笨啊。”

    我忍痛笑着回道：“不然你以为呢？”

    “我啊，可是很聪明的。我要是不聪明，怎么会一眼相中你做我的朋友？”她开启王婆模式，自信满满地又说，“又不是到外地读书，很久见不到。要是真遇上欺负我的，我就找你撑腰。”

    真是风水轮流转，犹记得初升高时，还是我安慰的她。

    “自恋。”我敲了一下她的脑门，“你什么都指望我，要是我哪天不在，看你怎么办。”

    “我就找啊。”她眯着眼，捩芹嘴笑，“我会像唐借取经、孙悟空收集龙珠、柯南寻找真相一样找到你。”

    我无言以对，心里又觉得暖暖的，只静静地凝视养她。心里默默道：“好吧，陈阳，无论以后我们相隔多远，你都要来找我啊。”

    我和陈阳嬉笑玩闹，心中暗藏着要和她大学继续同校的决定。

    不过问题来了。因为以前报志愿被我骗过，我爸妈表示要亲眼看我填了志愿才放心。但幸运的是，我们那年高考实行了平行志愿政策，一本可以报六个。除了直属大学，我又报了陈阳报的学校。

    到了高考那天。

    一年一度的考试对于考生们来说，就像一场关于人生的豪赌，就像积攒了十多年的山洪因为决堤，终于爆发一样。因为关系着未来，没人敢不重视。家长们在场外翘首以待，学生们在场内严阵以待，考场氛围寂静而严肃。

    笔摩擦着卷子沙沙作响，所有人都在屏气凝神奋笔疾书。

    “陈阳这家伙应该在抓狂吧？”遇上了一道特别难的题，想到陈阳遇上难题就抓耳挠腮的样子，我忍俊不禁。

    没有和她分在一个考场，我有点心不在焉。早上她在电话里跟我说笑，说要是我考不好的话就要当她的校友了。

    “没什么不好的。”我半真半假地椰榆她，“这样我就可以和你平起平坐，不用再俯视你了。”

    我想自己大概是全国唯一一个怕考高分的学生吧。考场上我一边做题一边算分，满脑子都在想要怎么答题才能和她去一个学校。语文我没写作文，数学题也故意空了几道，做完也没检查，直接交卷子。

    我实在太过自信，或者说在爱情面前我比想象中的愚蠢。高考分数出来的时候我傻眼了。

    赵倩倩被直屈大学录取了，陈阳被想上的学校录取了，而我与录取陈阳的学校的分数线差了四分。

    知道成绩以后，我爸并没有打我，而是不停地抽闷烟，我妈也没有怪我，反而开导我没发挥好不要紧。他们都以为我是高考失利。

    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已成了失败者。全世界的人都来安慰我，不是建议我复读就是建议我到国外读书。每每被人提及高考，我都觉得是在揭我的疮疤。

    陈阳一脸愧疚地向我道歉：“对不起，都怪我乌鸦嘴。”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故作轻松地反驳，其实心里早苦成了苦瓜，“是我俯视你太久，脖子酸了看花眼而已。”

    “切。”陈阳白了我一眼，“我看你是老年痴呆犯了吧。”

    我笑笑说：“我是犯病，你是天生。”

    因为对我心存愧疚，陈阳放弃了暑期旅行来陪我。这是我高中三年来与她单独相处得最长的一段时间。

    每天我们都窝在一起玩拼装玩具看影视剧打游戏，或是下楼打羽毛球。高考失利，我本该很不高兴的，但她的到来就是最好的慰藉，我竟然可耻地觉得这样子挺好。

    我跟父母说我不想复读也不想到国外留学。为了我的前途，我爸妈只能到处找人托关系想办法把我弄进了A大。其实他们更想我去直属大学，但无奈分数线实在差太多。

    炎热的夏天，他们为了我一次又一次奔波，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汗湿了衣裳，失望写满脸庞。踏破铁鞋，在花了一大笔钱，又请客又送礼之后，校方终于同意我进入A大。

    看着父母喜极而泣的脸，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们，虽然我对不起他们的何止这一次。没有办法，和陈阳不在同一个班已经让我感觉到了陌生，我想象不到不在一个学校我会不会发疯。

    我和陈阳去了A大，赵倩倩去了直属大学。

    开学的前一晚，陈阳到我家找我。她提了一打啤酒，拽着我上了楼顶天台。我知道她有话要跟我说，每次有重要的话，她都会拽着我上天台。

    走到围栏旁，她先一步拉开啤酒罐拉环，抿了一口：“杨杰你还记得吗？刚上高中的时候我们发过誓，大学还要在一起，现在就要实现了。”

    天空寥寥几颗星，静谧而开阔。有飞机如流星一般划过，远处冉冉升起一盏孔明灯，小小的火焰，也不知道将会飘落哪里。

    我看着陈阳的侧脸，夜搭下的她，眼睛比星星还要亮。我跟着打开一翩啤酒，一口气喝了一半，感叹道：“是啊。虽然是普通一本，不过终于在一起了。”

    我想这就是幸福吧。想到可以跟喜欢的人在同一所学校同一间教室上课，我心中全是美好的期待，满满的，快要溢出来。

    我忍不住朝着天空大声喊：“A大我爱你！校友我爱你！”我一直想对对陈阳说“我爱你”，今天终于说出来了，虽然是以校友的名义。

    说完，我觉得自己就像经过剧烈晃动、在可乐里憋了很久的气泡，一下子被释放出来，只觉得好爽快。

    陈阳吓了一跳，回过神忙捂住我的嘴巴：“你想吓死人啊？！”

    我激动又快乐：“你怕啊？”

    “怕个鬼。”她伸手做喇叭状，对着远方同样很大声地叫：“对不起，打扰到你们了！因为我们明天都是大学生了，实在太高兴了！”

    周围几栋楼的声控灯被她吵亮了，狗也跟着吠起来，此起彼伏。我妈的头探出窗子，冲着我俩直吼：“你们两个吵死了，都给我下来！”

    我回应道：“我马上回去。”

    嘴上答应了，实际上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我并没有下楼，而是坐在天台上和陈阳边喝酒边聊天，谈理想谈往事，天南海北，东拉西扯，谈到十一点多才下来。下来后也没有回家，而是到街上吃烧烤，又跑到KtV唱歌跳舞。

    说实在的，我们两个都没有唱歌跳舞的天分。她唱歌像鬼哭，我唱歌像狼嚎。她跳舞像触电，我跳舞像得了帕金森病，但这并不妨碍我们自娱自乐。

    我们玩得相当开心，开心到我第二天早上真的是笑醒的。因为那天晚上我做了个很幸福的梦。我梦见自己和陈阳在同一问教室上课，又一起考研，将来结婚生孩子，平静幸福地过完了这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