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莲带着绥生去归化城大街上买东西,从步势看她走得很轻松,脸上表情也清朗,这是自太春去世以后很少见的。太春走了一年多了,玉莲她终于从失去亲人的阴霾里走出来了。玉莲正走着,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嫂子!”她一扭头看见,见赫连从路边的一家店铺跑出来。
玉莲笑道:“原来是赫连啊,你怎么在这儿?”
赫连:“唉,我对不住嫂子呢,我得给嫂子赔不是!”
玉莲:“为什么啊?”
赫连:“我离开三义泰了。”
玉莲:“啊,真的?”
赫连:“是真的。我原本想跟嫂子过个话再走,可又怕张友和张大掌柜多心,就没去。”
玉莲:“这是为什么呀?怎么,是张友和还是黄羊得罪你了?”
赫连:“没有,我只是想换个地方。人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长了心里闷得慌。嫂子你这是带着绥生上街啊?”
玉莲:“眼看着他爹就一周年过了,整整一年了没怎么出门,今儿个出来转转。”
赫连:“昨个儿我看见你了,我是在许大掌柜坟上看见你的。”
玉莲:“这么说昨天你也去了。”
赫连:“你们走了以后我才进的坟地。想起许大掌柜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多好的人啊,跟着他就是赴汤蹈火、就是去死我也没什么说的。”
玉莲:“听话音你是不痛快了?”
赫连:“嫂子,有句话干脆我就跟你说了吧,反正我现在也不是三义泰的人了,我告诉你嫂子,张友和这人不地道,他还逼着路先生做假账呢。许多事他都瞒着云掌柜,我在三义泰实在是无法待下去了,张友和想要独霸三义泰我是他的绊脚石。”
玉莲:“那……那你咋不早告诉我?”
赫连:“算了嫂子,啥都别说了。你看着吧,用不了多久路先生也得离开三义泰,到那时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说完,赫连就回店铺去了。
听了赫连的一番话,玉莲心里很不是滋味,也没心逛街了,拽着绥生就往家走。玉莲和绥生刚到巷口,就看见张友和向这边走来,张友和远远地就朝玉莲笑着,露一口白牙:“我说怎么锁着门呢,娘俩逛街去了?”
玉莲:“刚才我在街上看见赫连了。”
“哦,我还忘了告诉你,他走了。”张友和说:“这个人他自己不走我也得撵他走,他自己走算他识相。”
玉莲:“赫连他犯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烦他?”
张友和:“做事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多嘴多舌,自以为是三义泰的老班底,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对大掌柜指指点点。”
玉莲:“黄羊外出不在家,这事是不是等黄羊回来再商量商量?”
张友和:“我是大掌柜还是黄羊是大掌柜?”
玉莲:“再咋说赫连也是三义泰的老人了,我还没来归化呢人家就跟着太春干了,是不是……”
张友和打断玉莲的话:“那也不行。上下尊卑不能乱了,干什么都得有规矩。”
玉莲:“看你说哪儿去了,这事我只是觉得不妥。”
张友和也不和玉莲理论,他叫道:“绥生,走!跟大爹到柜上去,大爹给你买好东西了!”
眼看着绥生兴高采烈地跟着张友和走了,玉莲的心里有股说不上的滋味。
三义泰店铺里没什么人,伙计们都在后院和库房里忙着。张友和拉着绥生走进来,小伙计忙将沏好的茶端过来放在桌子上。
张友和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蒙古刀:“绥生,来看看,这是什么?”
绥生接过那把蒙古刀反复地看着——这是一把小巧而漂亮的蒙古刀,长不过八九寸,宽也就一寸多点;刀把是骨头的,打磨得溜光,上面镶嵌着红红绿绿的珠子;刀鞘是银子做的,上面雕着花纹,很是精致。
张友和问道:“绥生,喜欢不?”
绥生爱不释手:“喜欢!我爹答应过要送我一把匕首,可是他……”
张友和:“行了,大爹送你还不是一样?绥生,今后喜欢什么尽管跟大爹说,大爹给你买!”
绥生高兴了,他愉快地答应着:“哎!”
张友和抚摸着绥生的脑袋说:“绥生,你已经往十一上数了,好小子不吃十年闲饭,你到了该当家做主的年龄了。”
绥生睁着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真的?可是……家里不是有我娘吗?”
张友和和蔼地说:“你娘再怎么她也是个女的,当家作主该是男人的事,你明白吗?”
绥生懵懂地点点头。
张友和继续说:“再说了,做女人就应该是夫在从夫,夫亡从子。现在许家的事就应该由你做主了。”
绥生说:“大爹,我知道了!”
恰巧这时玉莲来叫绥生吃饭。绥生看见他娘,嚷道:“娘!我如今长大了,我想把家搬到城里去住。”
玉莲:“这孩子,一阵风一阵雨的,这儿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家?”
绥生:“就为城里人多,好玩儿,看戏也方便。”
玉莲:“就为这啊?”
绥生:“那当然,夫在从夫,夫亡从子。你必须听我的话。”
玉莲:“你这小小孩子是从哪听来的?”
绥生:“那你就别管了。”
玉莲被儿子噎得一句话泛不上来。她看看旁边的张友和,张友和并不说话,只望着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