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朱仑,「说我大名鼎鼎,其实与我同时代的人们只知道我一部分,就好像与aipi(泰皮),真是小看他了。」
「taipi这小说,听来好像taipei(台北)。」
「是啊,Melville最好的部分,与他同时代的人不知道。只有他在『台北』那部分被人知道。」
「正像大师,在『台北』的那部分。」
「问题是Melville只跟食人族typees(泰皮族)住了四个月,我却一住五十年。」
「Melville死后一个多世纪,他总算得到全面的公道。你看白鲸故事都上了电影了。」
「但白鲸人物也进了咖啡馆了。星巴克不是Starbucks吗?Starbucks不正是小说里面那大副吗?多么动人的人物,大副一直反对Ahab(亚哈)船长对白鲸复仇,最后看到船长在白鲸身上,死犹向他们招手,大副决定一起身殉了,多么动人的人物,他不为船长的目的而死,却为船长的精神而死。」
「我觉得我背得出那一段,那大副呼吁船长不要再发疯那一段:“Oarbuck, “not too late is it, even noo desist. See!Moby Dick seeks t. It is t madly seekest him!”(啊!亚哈,还不算太迟,就是现在,在这第三天,断了念吧。你看!Moby Dick不是要找你,是你,你发疯在找它啊!)」
「你背得出来,你这小神童,你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已经见怪不怪。我谈到Starbuck,他的精神多么动人,会跟疯子做疯的事。但对疯子而言,又未必能用疯狂来概括他。Ahab船长的信念是复仇,复仇有时候是一种伟大的情操,『白鲸记』写活了这一点,只是敌人是白鲸而已。」
「跟白鲸作战与跟风车作战有太大的不同吗?」
「问题问得好,可是要问Don Quixote(唐吉诃德),老唐如果转移战场到海上,他不跟白鲸对干才怪呢。这都是人类的大脑问题。星巴克大副,和那老唐的忠诚追随者,也都是大脑问题,他们窃取他们领导的大脑而冲昏了自己的,用下洋泾浜英文,该是Picking turn tarbuck却卖起Starbucks咖啡来了,这就是所谓现代。现代似乎只做出了一件对事,它还给『白鲸记』作者公道。arbuck是星巴克,星巴克只是商标而已。相对的,『白鲸记』书中的这位大副Starbuck,这位星巴克,却在声嘶力竭提醒船长:“Moby Dick seeks t. It is t madly seekest arbuck、星巴克,和他的白鲸了。不过,正义感的现代人也该想到,Starbucks的美帝咖啡,美国帝国主义在非洲以低价垄断咖啡原料,以三十八倍的利润卖到中国来,这种咖啡,还单纯吗?现代人还是要有仇恨的,但复仇的对象不是白鲸。为什么要做独脚船长呢?为什么要做星巴克大副呢?别做他们,他们是殉道者,不是胜利者。要做胜利者,不要做殉道者。虽然殉道者很悲壮,但悲壮也要胜利者的赞美。白鲸大得无须赞美任何人,牠只要赞美自己即可,因为殉道者因牠而死、因牠成道、因牠证道。白鲸不是敌人、风车也不是。真正的敌人在现代八脚章鱼船长的大脑里,它的名字叫『美国』。让我们认清吧,这才是我们的宿仇。我们在taipei(台北)看taipi(泰皮)的人,可别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