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钟跃民家，周晓白依偎在钟跃民身上，她歪头盯着钟跃民说：quot;刚认识你的时候，觉得你 们这些人就是流氓，还特别无赖。quot;

    quot;那后来怎么又转变了看法？quot;

    quot;后来发现你还不是那么坏，只不过是故意装的坏，有时还坏得挺可爱的。你知道吗？那天 你谈自己对音乐的感受，真把我听呆了，我想，一个对音乐这样敏感的人，肯定是个内心很 丰富的人，大概从那天起，我对你就有了份牵挂。quot;

    quot;晓白，你有了牵挂，我就惨了，平白无故冒出个管我的人。quot;

    quot;我管你怎么啦？我就要管你，谁让你招我呢？人家好好在那儿滑冰，你非要纠缠，现在后 悔了吧？quot;

    quot;后悔倒没有，可是……你们女的是不是特别热衷对别人指指点点？quot;

    周晓白认真地说：quot;你说错了，我没兴趣管别人，我只想阻止你去参与打架，我真不明白， 一个具有艺术气质的男孩子，怎么会热衷打架斗殴？quot;

    钟跃民笑笑：quot;袁军不是说我是个带着菜刀的诗人吗？没错，他说得对。quot;

    周晓白轻轻抚摸着他的手：quot;跃民，你答应我了？quot;

    quot;答应什么？quot;

    quot;那件事不要去，行吗？quot;

    quot;不行，我一定要去。quot;钟跃民突然变得强硬起来。

    周晓白央求着：quot;算我求你还不行吗？quot;

    钟跃民郑重其事道：quot;晓白，我答应你这件事完了以后，我再也不打架了，但这次我必须去 。quot;

    周晓白发了脾气：quot;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位置？现在请你选择一下，你是选择我还是选择你 那些狐朋狗友？quot;

    quot;你让我为难了，我承认，我喜欢你，但我也不能抛弃朋友。quot;

    quot;好，钟跃民，你听好，从现在起，就当我们从来不认识，我走了。quot;周晓白转身欲走。

    quot;你站住。quot;钟跃民低吼道。

    周晓白停住脚步。

    quot;周晓白，你也给我听好，我钟跃民从来不受人要挟，你这套小姐脾气最好别在我这儿使… …quot;钟跃民把一个杯子狠狠摔在地上。

    周晓白的眼泪滚滚而下，她头也不回，径直走了出去。

    周晓白在大院门口碰到了刚刚搞完恶作剧的袁军和郑桐，她理也没理地就抹着眼泪跑开了， 搞得两人一头雾水。

    quot;这妞儿受什么委屈了？是不是跃民……quot;袁军猜测着。

    钟跃民阴沉着脸给他们开了门。

    袁军笑嘻嘻地说：quot;我看见周晓白抹着眼泪走的，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图谋不轨把人家得罪 了？quot;

    郑桐也坏笑着问：quot;跟人家动手动脚来着？得手了吗？quot;

    袁军语重心长地说：quot;哥们儿，你太性急啦。quot;

    钟跃民很烦燥：quot;我告诉你们，以后谁再和我开这种玩笑，可别怪我翻脸啊。quot;

    quot;你看、你看，说着说着就急了，真没劲。

    钟跃民脸色阴沉得吓人：quot;袁军、郑桐，我有点儿不好的预感，这次恐怕要出大事，你 们都别去了。quot;

    quot;那你也别去，咱们都不去。quot;

    quot;我得去，不然李援朝那儿没法交待，还有，我最不放心的是李奎勇，虽然我和他已经翻了 脸，可一想到他可能要为此送命。我无论如何不能不管。quot;钟跃民义无反顾地下了决心。

    quot;跃民，你可千万要留神，但愿别出什么事。quot;郑桐忧心重重地说。

    李奎勇怎么也忘不了他和小混蛋度过的最后一夜。那天晚上，小混蛋神态自若地一支接一支 地吸烟，李奎勇和他争论了很长时间，最后谁也没有说服谁，李奎勇认为这次和李援朝的会 面肯定凶多吉少，他建议小混蛋不要去赴约。而小混蛋却固执地坚持自己的看法，他认为quot; 老兵quot;们没有几个敢玩命的，从来是诈乎的响，一到动真的时候，一个个跑得比免子还快， 李援朝也是个练嘴的，就他那个熊样儿，还真不信他敢杀人。

    小混蛋说∶quot;奎勇，我和李援朝的事该有个了断了，这么拖下去咱们拖不起，害得你连家也 不敢回，我希望能和李援朝单练一场，不管是谁输了，就说和算了，世上的事再大也有个完 的时候。quot;

    李奎勇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quot;你怎么知道李援朝不敢杀你？再说了，他也不会和你单练， 他靠的是人多势众，犯得上他亲自出手吗？这些老兵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他们就算不 敢杀你也要弄残了你，何况公安局也在通缉你，老兵们放过你，公安局也饶不了你，我 看你还是到外地躲一阵吧。quot;

    小混蛋摇摇头∶quot;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和李援朝都没有退路了，我们谁也栽不起这个面子 ，早晚要正面交手一场，明天是死是活，我只有奉陪到底了，奎勇，你要是怕事，明天就别 去。quot;

    李奎勇最怕别人说他胆小怕事，他暴怒起来∶quot;你别说了，明天我陪你就是了，不就是个李 援朝吗？他又不是三头六臂，谁怕谁呀？quot;

    李奎勇只记得，那天夜里四周静得出奇，连往常喧闹的蛙呜声也听不见了，小混蛋似乎睡得 并不好，李奎勇半夜一觉醒来，还发现小混蛋在不停地翻身……

    那天晚上，郑桐和袁军对即将发生的血案毫无预感，他俩一心一意地要把白天的恶作剧玩完 ，此时他们正伏在一个亮着灯的窗户下，捂着嘴乐得上气不接下气。

    窗户里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王主任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quot;你这个混蛋东西，你说，你为 什么打胖阿姨？quot;

    屋子里传来啪啪打耳光的声音，老三大声地哭起来。

    一个频率极高的女声嚷道：quot;你打孩子干什么？是丑事败露了气急败坏吧？quot;

    quot;你胡说八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是清白的……quot;

    quot;算了吧，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从来就是吃着碗里瞅着锅里， 你说你，找个什么不行？非找那个猪八戒？是个女人就比她苗条，你倒是不择食？什么猪不 叼狗不啃的东西你都要沾上一把……quot;

    王主任勃然大怒：quot;你他妈放屁……quot;

    屋子传来打耳光的声音。

    quot;姓王的，你敢打我？还反了你啦？你打、你打，今天老娘豁出这条老命跟你拚了……quot;

    屋子里打做一团。

    郑桐和袁军捂着嘴，跌跌撞撞地消失在黑暗中。

    那天夜里，钟跃民也没有睡好，他先是做噩梦，梦见李奎勇浑身是血地站在他面前，两人相 顾无言，突然，李奎勇一头栽倒在地上……他的母亲和一大群弟弟妹妹无助地围着他的尸体 痛哭……钟跃民从噩梦中惊醒，他的心在狂跳不已，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他感到一种前所未 有的恐怖，嘴里喃喃自语道∶奎勇，我求你了行不行？明天千万别去呀……

    李援朝带着两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广场上，他今天特地穿着一身白色的柞蚕丝军装，显得风度 翩翩，他神态自若地点燃一支香烟，漫不经心地向四周巡视。广场附近的几条街道上显得很 平静，行人匆匆走过，看不出丝毫异常，一辆15路公共汽车从广场前开过，向西拐进了动物 园总站。两个佩戴北京卫戍区值勤袖章的武装士兵从广场前走过，他们在执行正常的巡逻任 务，谁能料到，一场震动京城的血案马上就要发生了……

    钟跃民昨天夜里没睡好，早晨醒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四十分了，他火烧火燎地骑上自行车飞驰 而去，谁知刚骑到百万庄路口，斜刺里冲过一辆自行车径直向他撞过来，钟跃民没堤防被撞 倒在地上，他不禁大怒，谁他妈这么不长眼，活得不耐烦啦？他怒骂着从地上爬起来，正准 备一个耳光扇过去，他突然愣住了，原来是周晓白正笑吟吟地看着他，钟跃民明白了周晓白 的用意，他恼怒地推起自行车要走，周晓白一把抓住钟跃民的自行车不松手，两人僵持不下 。

    钟跃民爆发了：quot;周晓白，你松手，你是我什么人？非要管我的事？quot;

    周晓白毫不示弱地：quot;我是你女朋友，我就要管。quot;

    quot;你管不着，滚开……quot;

    周晓白哀求道：quot;除非你打死我，否则我死也不松手，跃民，我求你了。quot;

    钟跃民拿起挂在车把上的弹簧锁，威胁着：quot;你再不松开，我要砸了。quot;

    quot;你打、你打，你要下得了手就打吧。quot;周晓白耍起赖。

    钟跃民举起弹簧锁做威胁状，周晓白却轻轻闭上眼睛。钟跃民无可奈何地放下车锁……

    此时小混蛋和李奎勇正并排一步一步地走进北展广场。

    李援朝毫无表情地注视着小混蛋，用打火机点燃了嘴上的香烟。

    小混蛋和李援朝相隔几米远站住，两人静静地对视着。气氛越来越紧张，空气也仿佛停止了 流动。广场附近的几条街道上，突然出现了很多穿军装的身影，这些身影正在无声地向这里 聚拢过来，慢慢形成一个包围圈。

    小混蛋平静地说：quot;李援朝，我来了，你我今天来个了断吧。quot;

    李援朝把烟头一扔：quot;我还以为你会带着帮手来，怎么就你们两个？quot;

    quot;本来我想一个人来会会你，可我这朋友非要陪我来，这样也好，让奎勇当个证人吧，你我 的恩怨不关他的事。quot;

    李援朝轻声说道：quot;既然来了，恐怕就谁也走不了啦。quot;

    小混蛋面无惧色：quot;李援朝，你要是条汉子，就和我一对一的单练，让别的人都让开。quot;

    李援朝冷笑着摇了摇头：quot;我们这些人不太喜欢逞匹夫之勇，那是头脑简单的人干的事，小 混蛋，你害怕了？quot;

    quot;我要是怕了就不来了。告诉你，要是你今天把我杀了，也就算了，要是给我留口气儿，下 次我杀你。quot;

    李援朝脸色骤变，地雷在人群中大喊：quot;援朝，别和他废话，大家上啊……quot;quot;老兵quot;们 早已红了眼，纷纷亮出刀子，围了上来。

    小混蛋拔出刀子向李援朝扑过去，李援朝后退几步，身旁的同伴们护住他。

    小混蛋和李奎勇背靠背持刀向外，摆出拚命的架势，地雷等人将他们团团围住，持刀一步步 向前逼进。

    此时，在离这里约两条街的百万庄路口，钟跃民和周晓白还在僵持。

    钟跃民无可奈何，可又心急如焚。他口气缓和下来：quot;晓白，你松手，别耽误了我的大事

    。 quot;

    周晓白急得快要哭了：quot;跃民，我求你别去，就算是为了我，行吗？quot;

    钟跃民气急败坏地使劲掰周晓白紧抓自行车的手，周晓白低头在钟跃民的手上咬了一口，他 疼得缩回了手。钟跃民真急了，他顾不了许多了，拿起弹簧锁在周晓白的手上不轻不重地敲 了一下。周晓白疼得叫了起来，她下意识地缩回了手。钟跃民骑上车就跑，周晓白一把没抓 住，钟跃民跑远了。

    周晓白绝望地大哭起来：quot;钟跃民，你这个混蛋……quot;

    广场上，血腥的格斗己进入白热化状态，小混蛋和李奎勇挥舞着刀子企图夺路而走。李援朝 等人哪里肯放过，他们一窝蜂追过马路。

    小混蛋和李奎勇刚刚冲过马路又被一伙人迎头截住，两人左突右冲，做困兽之斗。

    身中数刀的小混蛋还在用手中的刀子进行反击，他浑身是血，步履踉跄，渐渐不支……

    李奎勇的腹部也挨了一刀，他捂住腹部流出来的肠子跌跌撞撞地企图杀开一条血路突围，刀 光一闪，他的肩部又被砍了一刀，鲜血涌了出来……

    小混蛋不断地被刺中，他徒劳地挥舞着手中的刀。

    李奎勇的视野中天旋地转，展览馆塔尖的天幕背景变成了一片血红色……失去气力的小混蛋 不断地被刺中，追杀者们凶狠地一刀一刀刺向小混蛋，他的身体在刀光中剧烈地痉挛着，最 终颓然倒下。

    李奎勇还在跌跌撞撞地跑，几个追杀者紧追不舍。这时钟跃民骑着自行车赶到，他声嘶力竭 地喊：quot;奎勇，我是钟跃民，快往我车上跳……quot;

    李奎勇竭尽最后一点力气窜上钟跃民的自行车后架，脑袋无力地伏在钟跃民的背上，钟跃民 拚命蹬着自行车逃避着追杀者，一个追杀者将手中的菜刀向钟跃民掷出，菜刀在空中翻滚着 ，从钟跃民头上掠过……他终于载着李奎勇逃远了。

    李援朝手下的人杀红了眼，纷纷推起自行车要追，李援朝挥手制止住他们∶quot;你们看清了， 那是钟跃民……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