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罚负心汉的办法
真是怪事儿。
直到五分钟前还深爱着的男人怎么会一下子
变得这么渺小不堪。
那一刻,三顺对天发誓:
闵贤宇,你这个混蛋!你死定了!
午后,暖洋洋的春光透过一尘不染的玻璃窗照射进来,空气中弥漫着奶油的香气。这就是三顺工作的高级面包房“南特(Nantes)”。这是一个洋溢着美丽而且“美味”的地方——不,确切地说,是一个为了烘托出美味而装修得格外精致,但是实际上面包的味道赶不上其价格的面包房。对三顺来说,没有比刚打开烤箱,一缕淡淡的奶油香轻轻掠过鼻端的那一刻更幸福的瞬间了。
第一次闻到奶油的香气是在三顺六岁时。那时,因为家境窘迫,母亲没有能力在每个孩子生日的时候都给他们准备蛋糕。但在三顺六岁生日的那天,母亲却把面粉、蛋黄、砂糖、奶油、香精合在一起,用自家的炒菜锅烤了自制蛋糕。虽然早巳经长大成人了,但是对于三顺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比面包的奶油香更可爱的东西了。如果能够没有人在耳边唠里唠叨,那就更完美了。
“春天订婚、结婚的人多,是除圣诞节以外最重要的旺季,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知道啊……”
“噢!三顺小姐,那您的动作难道就不能麻利点儿吗?”
经理对三顺说道,那口气,就像宿舍的舍监一样严厉。三顺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决不可以把相亲当借口,占用工作时间!就凭你那矮胖的身材也根本不成!再这样下去,小心扣你的工资;再不听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现在经济不景气,你难道不怕被炒鱿鱼?”
“要炒就炒吧!你这个光头佬!”三顺强忍着肚子里的气,嘴上才没有这么说出来。不过他说的也不是没道理,这年头经济不景气,想找工作比登天还难。这时正好有客人进来了,经理嘴一努,三顺丝毫不敢怠慢,赶紧迎上前去。她压住火气,顺着经理的嘴势,朝着刚进店的客人走去。
有时一些客人来订做订婚蛋糕时会专门与面包师面谈,当三顺走进商谈室的时候,果然看到一对很是亲热,一看就是快要订婚的青年男女坐在里面。
“欢迎光临。恭喜两位就要订婚了。现在是春天嘛,蛋糕最好做得颜色鲜艳、亮眼一点儿……”
三顺边鞠躬边说着礼节性的开场白。突然,她的耳边传来了似曾相识的惊叫声:
“天啊!”
“好久不见了!是我啊!我!郑惠莲!不记得了吗?我们高中时同班的啊。三顺,原来你在这儿工作啊!”
三顺当然记得。上学的时候,几乎每个班都有一只花蝴蝶——就是那种天生丽质,有七分姿色,却自以为有十分,而且又颇以此为荣,每天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那种所谓的美女!还喜欢找一个姿色平平的女生在自己身边做陪衬,像“侍女”一样随意摆布,以为自己是个“公主”。惠莲就是那种“公主”,而三顺则被强迫做了 “侍女”。本性懒惰而不愿意伺候人的三顺,高二时为了避开这个女人费尽了心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十年过去了,可是一想起那段日子,三顺还是觉得倒胃口。但是总不能对多年不见的高中同学说“您是哪位”吧。
“噢!惠莲啊?真的好久不见了。你订婚啊?”
“对。我前年不是去波士顿留学了吗?在那儿遇到的。你现在的工作挺适合你的,虽然辛苦,但是好像挺稳定的嘛。我还是学生呢。虽说波士顿大学挺不错的,不过,光死读书有什么用啊,对吧?不过,我又不想放弃学业随便找个工作安定下来,我还想再挑战自我。没想到我的真命天子就在那儿等着我呢。你呢?你结婚了吗?有没有男朋友?”
三顺真佩服她能像机关枪似的一口气说那么一大堆。更可气的是,她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把三顺最不愿意面对的问题都挑出来问了:结婚了吗?有男朋友吗?关她什么事儿!就算告诉她没有,又有什么用?又不会给我介绍个男朋友什么的。
“无论如何,法律应该禁止向二十好几的女人询问是否结婚!大韩民国宪法里为什么没有相关条款?”
三顺虽然心里这么想,脸上还是勉强堆着笑容,直到她看清楚了站在惠莲身边的、头不自然地扭向一边的男人的脸。
“啊!”
三顺一下子愣在那里。地球上有六十三亿人,其中一半是男的,所以,在这儿碰到眼前这个男人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事情。可是,可是,为什么是现在?更何况是和惠莲在一起?!就是这个男人,在圣诞节前夜跟三顺说自己学业繁忙,要以前途为重,所以不得不和三顺分手。而现在他的身分却是自己高中同学的未婚夫!
这个打击犹如晴天霹雳,三顺只觉得自己的后脑勺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男人也一脸尴尬。这时,惠莲清脆的嗓音划破了空气中的死寂。
“我来介绍一下。我的未婚夫闵贤宇。还没有订婚,不过去年圣诞节我已经接受他的求婚了。怎么样?帅吧?总有一天你也会遇到这么好的男人的。只要你减减肥,去美容院打扮打扮,你也不算差嘛。”
神啊神!我今天到底是怎么啦?怎么会这么晦气?啊?啊?啊?!!
“原来你在那儿工作啊。惠莲硬是要拉我一起去,真没想到会在那儿碰到你。”
那天晚上,三顺接到了贤宇的电话,两人约在一家咖啡厅里见面。贤宇连着抽了两支烟,吐了一团烟雾之后,终于吐出了上面一番话。听了他这番厚颜无耻的话,三顺用冰冷的语气,毫不拖泥带水地跟他说:
“知道的话当然不会来啦。不敢告诉我是因为有了别的女人才和我分手,连这点勇气都没有的人,怎么敢来见我呢?”
直到今天下午在“南特(Nantes)”不期而遇之前为止,三顺还一直以为他们的分手是迫不得已、另有原因的。
——要学的东西太多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国。你又有你的事业.不司能跟我到这边来,我们分开太久了。我让你一个人孤单了太久.这样继续拖累你。让你等我,我感到很内疚。所以,我们分手吧。
圣诞节那天,他打国际长途跟她说的那番话,每一字,每一句,都牢牢地刻在了三顺的心里。不过,现在三顺知道了,这一切都是谎言。他们分开的理由,既不是所谓的“她的孤单”,也不是“他的内疚”,而是他们之间的第三者——郑惠莲!她才是他们分开的真正理由!
惠莲那洋洋得意的话又在耳旁响起:
“我来介绍一下。我的未婚夫闵贤宇……去年圣诞节我已经接受他的求婚了。”
三顺的心一阵绞痛。她勉强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努力不让男人听出声音里的颤抖:
“圣诞节的时候求婚的?”
“……quot;
“就在跟我说分手的同一天。那天你又是甩掉一个女人,又是和另一个女人开始,一定忙得不可开交吧?”
一堆话都冒到嗓子眼儿了,三顺把它们强压了下去:我对你来说难道真的这么一文不值吗?至少过一天再变心也好啊……通过几分钟的国际电话跟我说分手以后,立马就向别的女人求婚?我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来忘记你,不对,直到现在,面对着你,我还是这么心痛;而你只花了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吗?你至少该花上一天时间来忘记我啊,至少一天啊!
“你真是个混蛋,你自己也知道吧?”
“知道。不过我也没有办法。我绞尽脑汁才想出了当时该怎么跟你说才能不伤害你。不巧今天被拆穿了,我也很遗憾。不然的话,我们分手不是挺平和的吗?你的自尊心也不会受到伤害。”
这个混蛋男人似乎知道什么都掩盖不住了,干脆自己承认了自己是混蛋。三顺被眼前这个男人的厚颜无耻气得嘴唇发抖,一句话也说不上来。男人似乎也感觉到自己的态度有些过分,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突然莫名其妙地说:
“你,还记得我们以前一起看过的一部电影吗?那部电影特别有意思,里面的女主角说过的一句话给我的印象特别深。”
我和你一起看过的有意思的电影那么多,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一部?
还没等她这么说,贤宇就带着烟雾般悠悠的表情继续说道:
“好像是崔真实演的吧。那里面女主角和男人交往的时候,总是有所保留。因为她相信当真命天子出现的时候,心灵会有钟声敲响,像是在说:这个人,这个人,就是这个人!女主角就那样等待着来敲响她心灵之钟的人出现。当时我们边看边说,‘什么嘛!真好笑。哪儿有那样的人,那样的钟声啊!’”
三顺想起来了。那句台词是说:当真命天子出现的时候,心里会响起“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的钟声。当时两个人还一起嘲笑女主角来着。因为他们两个人在一起那么久,从来也没有听到过那样的钟声。可是,这男人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呢?
三顺无言以对,男人似乎料到了三顺会有这样的反应。
“因为那时候喜欢你,所以我以为我没有听到那种声音,就证明世界上根本没有那回事儿。不过我错了——真的有。是不是钟声我不敢肯定,不过,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我的心里似乎响起了‘就是她,这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