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天的故事
想见我的他.即使在梦里,哪怕只有一天。
多么希望美梦能够成真。
男人像雨一样从天上掉下来。
——Bubble Sisters
如若三顺像银爱一样只有二十二岁的话,大概也会因为道营英俊的外表和工作时潇洒的风度而倾倒,觉得他很可爱的。不过可惜她不是二十二岁,而是二十九岁。
“天啊,已经二十九岁了。每天忙于相亲的二十九岁。”
今天,三顺例行公事似的,又来到了相亲的咖啡厅。坐在对面来相亲的,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男人,一如往常。像上次一样,和三顺的位子相隔两张桌子的座位上,也传来了女人有些浮躁的说话声和男人爱搭不理的敷衍声。
“经常姑姑说起你。我们两家人是世交了,可是今天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你。以前亲戚之间的聚会你没怎么参加吧?”
“哦,我性格比较内向,向来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
三顺听出隔壁的隔壁传来的是自己的老板张道营的声音,她暗暗叹了一口气。真是孽缘,一个月就这么一天宝贵的休息时间,竟然也会在这儿碰到他!准确地说,那个男人总是在离三顺相亲的位置两张桌子之外的地方相亲。这个人还真是没有创意,怎么每次都说同样的台词呢?接下来,跟他相亲的女的该这么说了吧?
——听说你现在在做别的工作.应该不久以后就会回去照顾家里的生意吧?
不过出乎意料,这次这个女人好像比较有经验,听到道营说自己性格比较内向,女人很高兴地说:
“真的啊?我也不太喜欢去人多的地方,看来我们挺像的嘛。”
声音倒是挺好听的。三顺被女人的话逗得暗暗窃笑。对面的男人笑着问她:
“什么有意思的事让希真小姐笑得那么开心,能告诉我吗?”
三顺这才想起来,自己应该操心的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而不是那边的那一对儿。没错,眼前的男人实在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体格不胖不瘦,脸不尖不圆,两只平凡的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穿衣打扮也很平凡,真是从头平凡到脚。不过,从他平凡的嘴里吐出的那四个字——希真小姐——让人听起来舒服得不得了。
这次相亲之前,三顺特别拜托了媒婆真淑阿姨,让她向对方介绍的时候不要告诉自己的真名,而用金希真这个名字。
“金希真?那不是骗人家吗?”
三顺斩钉截铁地对长着一对鲽鱼眼睛的媒婆阿姨说:
“这不是欺骗,而是‘换’一下名字。这样一来成功的几率肯定会更高的,不是吗?”
就如好看的年糕更好吃的道理一样,名字嘛,当然也是叫起来越好听越好了。自从她换了金希真这个名字以后,工作问题就迎刃而解了。相亲应该也是一样的吧。阿姨答应了三顿的请求,于是现在,三顺被对面的男人称呼为金希真。看看男人的表情,三顺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策略是有效的。
“其实我以前不太相信相亲这回事儿,不过今天看到希真小姐,我的想法有所改变。我对希真小姐的印象很好,听说您是在规模很大的餐厅工作的,是吗?我有很多不足之处,还请希真小姐多多包涵,我希望我们以后交往愉快。”
如果三顺像银爱一样只有二十二岁,听了这样老实巴交的话,可能会觉得没劲儿。不过她现在不是二十二岁,而是二十九岁。虽然也时常看爱情小说,不过小说是小说,三顺知道,现实中的恋爱,大部分还是从这种酒店的咖啡厅里开始的。而且,好久没有人对自己表示这样的好感了,感觉还不错。不对,应该说感觉好极了!
“好!继续保持这样的气氛,只要再维持一个小时以上,就有希望了!”
三顺心想。从目前的局势看,这样的可能性非常高。三顺暗下决心。可是,才不过三分钟以后,坐在隔壁的隔壁的那个男人却突如其来地走到了三顺的座位前,当着三顺对吾的男人的面,不由分说地抱着她,用哽咽的嗓音说:
“三顺!我错了!”
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就像是在演电影,一下子吸引了咖啡厅里所有人的目光。三顺的内心在呼喊:
哈里路亚!
自从圣诞节被爱人甩了之后,三顺凡事都能应付自如。不过现在发生的状况,已经大大超出了“凡事”的范围。如果用距离来衡量的话,大概是从长白山到济州岛,不,是从地球到火星的距离吧。
“这!这算什么事儿啊?这个男人,简直……”
三顺边叫边用力想挣脱男人的怀抱。可是,她越是大力想挣脱,男人就抱她抱得越紧,语调也越哀痛。
“就因为我被迫来相亲,你也跟着我来这里相亲吗?虽然家里面不同意我们交往,可是我的心里只有你啊。那个女人,是因为我实在拗不过我妈,才不得不来应付一下的。相信我!”
要我相信你?什么跟什么嘛?太荒唐了!这个男人是不是演过这种三流的新潮电视剧啊?要是以前,三顺一定会认为这是天上掉下的馅饼,然后紧紧抱住男人散发着浓浓男人味儿的身体。不过现在不行,这个男人分明是在破坏自己眼看就要成功的相亲啊!
坐在道营身后的那个男人脸色发青,一脸荒唐至极地看着三顺。
“不是的!宰英先生!——名字是叫宰英没错吧?——这个人根本就是在故意捣乱!”
三顺真想这么跟他解释清楚的。可是她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荒唐事件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显然光这样是远远不够的。和三顺相亲的男人二话不说,离开了咖啡厅。就这么走了!三顺就这样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个有可能改写自己历史的男人离去的背影。她的心在滴血。
那一刻,道营也目送着和他相亲的女人带着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离开了。不过,道营的反应可截然不同。道营一脸的满足,在那个女人完全从自己的视野里消失以后,抱着三顺的胳膊才松开。道营无视周mA--觉得莫名其妙的视线,嬉皮笑脸地笑着对三顺说:
“天气晴朗,很适合相亲嘛。 三顺,不,希真小姐。”
不过他脸上的笑容只维持了不到五秒钟。不管是谁,在脸被狠狠地抽了一巴掌之后,想要维持那样的“杀人微笑”都是不可能的。同时,三顺还用高跟皮鞋朝着道营的小腿狠狠地踹了一脚。道营被打得措手不及,差点儿忍不住发出呻吟的声音,他一把抓起三顺的手腕。
“金三顺,你——”
然而当他看到三顺那怒视着自己的双眼,那双充血的、溢满泪水的双眼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三顺强忍着仿佛随时都会溢出来的泪水,一字一句地说: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软弱可欺吗?”
道营抓着三顺的手不由得松开了。三顺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踩着“咯噔咯噔”的皮鞋声转身走出了咖啡厅。道营呆呆地看着三顺像和自己相亲的那个女人一样离去。
二十秒钟以后,道营朝着三顺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慢点儿走。你看起来可不像是能走那么快的人啊。”
“……”
“太快了。大礼拜天的,也不休息休息,出来相什么亲啊?”
“……”
“那个酒店的咖啡厅不错吧?所以我也是每次都去那儿。”
说实话,这么跟在女人屁股后面哕里八嗦可不是张道营的作风。不过这次实在是没办法,他知道自己罪不可赦。不过就算是重新回到十分钟前,他还是会选择那么做的,虽然他知道从此以后他在“相亲界”肯定会臭名远扬。这一次他是下了好大决心才决定出来应付一下那个女人的,可是那个女人实在是太难缠了,他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对付那样难缠的女人,就得用这种毒招儿。就在那时,道营看到了坐在隔壁的隔壁的、正对着面前的男人嘻嘻笑的三顺。道营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顾不上那么多,就径直朝三顺走过去了。可喜的是,效果果然一流。
“当然,没想到要付出被打一巴掌和踹一脚的代价。”
道营好不容易摆脱了实在不想见第二面的相亲对像,却面临着可能失去这个宝贝糕点师的危险。虽说最近经济不景气,谅她也不敢辞职,不过还是挺担心的。最近三顺做的甜点可为餐厅招来了不少客人。
“你应该不会为这点小事儿在我们的甜点里也加些辣椒面儿吧?”
不管道营怎么叫三顺也不回头,于是他只好使出了撒手锏。果然,到目前为止一次也没有回过头、甚至没有放慢脚步的三顺突然脚步骤停。哦!揭人家的伤疤果然绝对有效。
“你该不会在背后调查过我吧?”
“必要的时候我会这么做的。不过这可是我们要雇用你的时候别人主动跑过来跟我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诉你。我以前的男朋友看上了我高中时候最讨厌的一个女生,脚踏两只船,最后把我给甩了。我想让那个负心汉还给我一些眼泪,所以那么做了。行了吧?”
听了三顺一番慷慨激昂的话,道营颇受震动,甚至不由得感叹起来。不是感叹说“世上竟然有这样奇怪的女人”什么的,就是单纯的感叹。道营一向以为自己报复和自己过不去的人的时候不择手段,现在看来,和这个女人相比,自己是小巫见大巫啊!真是“一山更有一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和这样的女人为敌,可不太明智。
道营有些窃窃地说:
“加5%的工资。”
三顺默默无语。不对!她看着自己的眼神真是可怕。真该死!大势不好啊。
“10%。”
三顺懒得理他,再次转身就走。只听她边走边不满地嘀咕着:
“以为是在演三流新潮电视剧吗?无聊透顶!”
三顺的话好像是说给道营听的,不过她自始至终看都没看道营一眼。道营故作幽默地说:
“为了赶时髦呗。”
听了他的话,三顺加快了步伐。
加工资也不行,用好笑的话逗她也不起作用,能令所有女性为之倾倒的“杀人微笑”也不起作用。看来这个女人是真火了。道营也知道,这种情况下,他最该说的就是“对不起”,不过,就因为搅乱了一场相亲就这
么低声下气实在让人不服气,何况他似乎已经错过了道歉的机会了。
最后,道营看着三顺的背影问道:
“那个男的就那么好吗?只不过就今天见了那么一面而已嘛!”
挖苦别人是道营的第二特长。三顺“咯噔咯噔”的脚步声果然又停住了。她回过了头,道营本以为她的表情应该是无比的愤怒,没想到,三顺的表情异常平静。
“社长先生,您恐怕不管走到哪儿都人气十足,也从来没有尝过被人拒绝的滋味儿吧?”
三顺不等他回答,接着说道:
“您也从来没有在一个人面前觉得自己非常渺小、很自卑吧?向来都是别人主动和您亲近的吧?所以,您肯定无法理解,当有人对我表示好感的时候,我是多么高兴的吧?那么难得一见的人,因为某些人无聊的捣乱,用那样的表情看着我转身而去。我的心情,您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理解吧?”
道营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在谁的面前哑口无言过,他一时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三顺从容不迫的脸上,一双眼睛闪烁着怒火。
“你凭什么破坏了我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你自己不想相亲或者结婚的话,就不要来嘛。既然没有一点诚意,何必浪费宝贵的时间、浪费宝贵的金钱和那么贵的咖啡,把别的女人当傻瓜一样愚弄?这还不止,现在竟然害到我的头上来了。你凭什么这样?难道在你看来,我们都这么好欺负吗?”
道营想解释点儿什么,可是却一句话也插不上。其实婚是要结的——道营心想——可现在要是跟三顺讲一大堆不应该结婚的理由是很不明智的。虽说道营有自己不想结婚的理由,可是人家三顺也有自己要结婚的理由啊。换个角度考虑,三顺的话不是不对。刚才他们去相亲的地方,不就是想结婚的人去的地方吗?虽说自己例外,可是三顺却不见得啊。从她现在的反应来分析的话,她应该是非常非常想结婚的,我就这样破坏了人家的好事儿,确实是犯了大错啊。嗯,还真有点儿内疚呢。
想了三十秒以后,道营用很大方语气说道:
“好吧,最后说一遍,15%!这是最后的底限了,不能再高了。”
三顺真的再也懒得理这个可憎的家伙了。她终于转身,消失在星期日下午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这么宝贵的、每个月只有一天的星期日就这么荒废了,真是冤啊——三顺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