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稍等,苏大人您稍等!”张俊飞快的跑去禀报。
一分钟之后,徐光启就拖着略显肥胖的身子从自家的号房中出来,满面笑容,看着苏白衣道:“哎呦,怎们的诸葛来了!”
苏白衣赶紧上前,道:“徐阁老太客气了,您让下属一声就行,竟还亲自出门?”受宠若惊的抱住徐光启的臂膀,然后躬身行礼。
徐光启呵呵一笑:“不必了,你现在也是朝廷二品大员,还是陛下御封的平东伯,起来这官衔咱们一样,可你子现在是爵爷了,要行礼也是老夫给你行礼不是。”
“哎呦,我的阁老大人呢,您就别打趣晚辈了,要真是让您给我行礼,回头我不被满京城的人砸一身臭鸡蛋?”苏白衣苦苦一笑,面容拿捏的刚刚好。
“走,到老夫房里去,老夫那里有……咳咳,富阳春!”
“噗……”苏白衣富阳春的故事,现在可谓街头巷尾尽知,他明白徐光启也不是故意嘲讽,只是朋友之间的相互玩笑而已,可还是一脸蛋疼的道:“老大人啊,您在这么,子可就找个地缝钻下去了。”
“哈哈哈!”徐光启笑道:“你堂堂正正的何必找地缝钻,倒是余珹那个老匹夫,嘿嘿。”他促狭的一笑,又摆手:“不这些,走,走!”
徐光启满面红光的将苏白衣请到自己的办公室中。
作为内阁首辅,办公室的办公面积还是可以的,他的号房隔间比旁人的都大了不少,不但有专门的办公区域,后面还有个七八平方的休息室,最外面是个宽敞的会客室。
内阁中平时很少有客来访,这会客室十有八九只是摆设,今日苏白衣来,正好也用得上。
二人在会客室各自坐下,便有厮沏了一壶好茶摆在了桌子上。
徐光启亲自提壶给苏白衣倒茶,又道:“不是老头子故意消遣你,这富阳春是陛下赐给内阁的,平时舍不得喝,如今你来,这里除了富阳春又没有别的茶水。”
“无碍!”苏白衣摆了摆手道:“刚刚阁老您也了,我堂堂正正,还怕的谁来?”话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果然茶香浓郁,一口便唇齿留香。
“嗯!”徐光启也喝了一口茶,左手长长的指甲相互交接,发出咔咔的声响,低头又将杯子放在几案上,道:“这次罗汝才围困归德府,朝廷正忙于调兵遣将在川陕晋豫四省合围,一时未能救援,幸你行事激灵,又谋划周详,这才能保土安民,一举擒获罗汝才并吞起十五万大军,无论于国还是于百姓,都居功至伟,陛下今日早朝的时候还夸奖你呢。”
“臣不敢居功!”苏白衣朝皇宫的方向抱手行礼,又道:“此次归德府能够靖平,其实全赖将士们拼死守护,还有诸多义士相助,要论起功劳,那些为国死去的将士比我功劳大多了。”
“哈哈……”徐光启捋了捋胡子,道:“劳心劳力自然不同,你就不要在我老头子面前谦虚了,该是你的功劳,谁也夺不走。”
正话间,吏部尚书闵洪学一脸笑眯眯进了会客室,看着苏白衣道:“苏大人,哈哈,你这次全归德之功,可是深得陛下赞誉,刚刚朝堂上我还来着,要不就由老夫前头上奏,你这伯爵也可以往上动动了。”
“哎呦,闵阁老!”苏白衣站起来行礼,“不敢不敢!”
厮过来又倒了一杯水,三人笑笑,苏白衣又讲了一些归德府守城时候发生的故事,引的两位大佬感慨万千。
过了没一会,孙承宗和兵部尚书张凤翼联袂而来。
这下好了,一个内阁就五个人,来了三个不算,外加一个兵部尚书。
四个巨头之下,苏白衣暗自摸了摸脑门的细汗。
这尼玛,一群高官,压力还是有点大啊。
苏白衣还是第一次见张凤翼,只见他身材颇为高大,看上去肚子微微有些发福,面皮净白,颌下三绺青须显得飘然脱尘,一眼看过去俨然一个老帅哥。
不过,传这个历史上的避祸奇人和孙承宗二人关系并不怎么好,甚至是政敌也不过分,为何今日却联袂而来呢?
苏白衣抓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有然,倒是张凤翼先开口道:“苏大人,今早你命人送到兵部的功劳簿老夫看了,回头要和吏部商议一下,论功行赏的具体细节,然后在报与陛下。”
吏部尚书兼阁臣闵洪学一举手道:“这个应当的,将士们在无外援的情况下苦守归德府,顶着二十万大军的压力,这份功劳老夫自然不会视而不见。”
“嗯!”苏白衣拱手道:“那就多谢两位大人了。”
“苏大人!”张凤翼吸了吸鼻子,正色道:“今日另有一件事,老夫要和你商议一番。”
“大人请讲!”苏白衣拱手。
恰在这个关口,文震孟从外面走来,疑惑的看了看众人,又一眼瞥见了苏白衣,脸色稍微有些不自然。
徐光启道:“呵呵,这下好了,刘大人这几日不在,今日除了他之外,咱们内阁的阁臣都来了,来,来,来,文起(文震孟字),苏大人刚从归德府赶来,咱们听听苏大人是如何对付流贼的。”
文震孟按道理来是这个时代人眼中比较正直的人,他的观念里非黑即白,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关键是,一旦在他的脑海中形成定式便很难改变。
第一见苏白衣的时候,苏白衣给他的印象是狂放不羁。
后来苏白衣进京,其学对孔孟之道造成了很大的冲击,文震孟那个时候就开始对苏白衣很有恶感,加上弟子门人的诋毁,还有同僚的沆瀣一气,苏白衣这个‘墨家弟子’在他眼中俨然成了妖邪一类。
及至后来去归德府要铁路股份,苏白衣自己十五股通过手腕运营卖出了一千八百万两银子的高价,而他同样是十五股股份,仅仅只卖出七百五十万两。文震孟当然不会承认自己能力不行,他把这所有的一切都归咎于苏白衣妖言惑众,哗众取宠俘获圣心,只会机巧钻营。
如今见这个异类坐在内阁当着阁臣的面讲述在归德府战胜草头王的丰功伟绩,文震孟不由得再次生出了轻蔑之心。
“哼!”文震孟冷冷的哼了一下,勉为其难的坐了下来,口中却道:“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一个的流贼头目而已,有何值得吹嘘。苏大人也是朝廷二品大员,官居要位,岂不知孔孟之道在,如刀剑之加我身,以此御敌,虽万物而辟易?区区罗汝才,何足道哉?”
苏白衣一脸我草了狗的表情。
你妹啊,孔孟之道如刀剑,用孔孟之道就可以御敌?
厉害了我滴哥!
别苏白衣,就算内阁其余阁臣也都一脸惊异。
这是神马情况?
文震孟见苏白衣无言以对,脸色略有得色,伸手拿过茶杯呷了一口。
苏白衣无语的摇摇头,看着张凤翼问道:“刚刚张大人何事要与子商议?”
张凤翼脸上微微一笑,伸手从后面的包袱里取出一柄光亮的倭刀来,往苏白衣面前一放道:“苏大人,这倭刀是你铁路总督衙门所制吧,老夫仔仔细细的看过,确实较日本的倭刀要好,比咱们大明军中所用兵器更是高处一截。”
苏白衣脸色一黑,随即苦苦一笑。
这件事果然是藏不住的。
“没错,这是我铁路衙门所制!”苏白衣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慢悠悠的道:“当初成立铁路三卫,子就地招募了六千新军,因为没有合适的武器,我这才上书陛下,由陛下允准之后才制作了这一批倭刀。”
“嗯!”张凤翼将手中的倭刀拿起来放下,反复四五次,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咱们大明和建州的鞑子打了这么多年仗,你来我往有输有赢,但总的来,是输多赢少。这些年来,不但丢了沈阳中卫,现在连宁锦一线与山海关都难以防守。他们骑兵来去如风,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我的意思是,若咱们边军人人手中都有一柄这样的倭刀……”
“呵……”苏白衣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张大人是想让我们多制一些这种倭刀给边军使用?”
“正是如此!”张凤翼期待的看着苏白衣。
苏白衣笑道:“制作这种倭刀所需的钢很是稀有,上次制作了一批我们铁路衙门都已经捉襟见肘,张大人让我们丢下铁路诸事不做专门制作倭刀,这不是害我么?”
“苏大人!”张凤翼非常认真的拱手道:“这乃是关系家国存亡之事,苏大人万万不要推辞。”
苏白衣继续摆手:“不是我推辞,而是你张大人找错人啦。”
“找错人了?”张凤翼问道:“难道这倭刀不是你们铁路制作。”
“归德府是个乡野地方,俺们防守的时候只能凭借这种利刃。”苏白衣一脸认真的道:“可大明的正规军不一样啊。”
“有何不一样?”张凤翼问道。
“你们有孔孟之道啊!”苏白衣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孔孟之道衍生地正气,如刀剑加身,以此御敌,万物辟易。区区建州鞑子算什么?”不顾文震孟一脸通红的震惊,他语不惊人死不休:“你们浩然正气如果不够用,去问文大人要啊,文大人乃是当世大儒,这浩然正气定然是不缺的。”
“噗……咳咳咳咳!”徐光启呛得喘不过气来。
文震孟一脸通红,猛地拍着桌子起身道:“苏白衣,莫要欺人太甚!”
“呦,看文大人您的,本督何时欺你了?”苏白衣脸上露出无辜的表情:“难道刚刚我的话不对?”
“你……你……你”文震孟当然不能苏白衣的不对,不然就是自己扇自己耳巴子了,他手指颤抖的指向苏白衣:“你,分明是消遣老夫。”
“啧啧啧,你看您的,这道理正着的是你,歪着的也是你,合着这内阁是你文家开的,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都是你一言而定?”相比于文震孟的恼羞成怒,苏白衣从始至终都非常淡然,他完之后,还不忘优雅的举起杯子呷了一口茶。
文震孟脸上青筋暴起。
张凤翼眼见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果断站起来道:“行了,两位都是二品大员,如此纠缠,传出去朝廷的颜面何在?”
苏白衣幽幽的补了一句:“张大人,他是三品!”
“噗……咳咳咳咳。”徐光启又捂住了胸口。
闵洪学在文震孟发疯之前赶紧制止住他,对苏白衣道:“苏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张尚书的是国事,不是个人恩怨,依老夫看,这制刀的事情,你铁路衙门就接了吧。”
“闵大人抬举苏某了!”苏白衣不为所动:“你们有的是浩然正气,若子还将倭刀送上,这不是伸出老脸给人家打么?姓苏的虽然出身不高,却没有这种爱好。”
“好啊!”文震孟一抬手将手中的杯子摔在了地上,对闵洪学道:“闵大人,你别拉着我,让老夫教训下这无知儿。”
“奉陪到底!”苏白衣脚尖轻轻一点,整个人像空气一般飘了起来,往那里潇洒的站立,右手摆出个邀请的姿势:“就让我这个儿,领教下文大人浩然正气的大道之力。”
“竖子,竖子!”文震孟被他拿捏到了痛处,不停的领略苏白衣的嘴上功夫,当下羞怒交加不分青红皂白一把抓起桌子上闵洪学的杯子,对着苏白衣就用力丢了出去。
苏白衣正提气装逼,一副高人风范,万万没想到文震孟如此不讲究,堂堂阁臣竟然还用板砖,所以就悲催的没有躲过去,被那飞来的瓷杯正好砸中额角,顿时鲜血直流。
“你个老狗,爷怕你不成!”苏白衣也急了,身形一飘避过闵洪学,当下屈膝一弹,右脚便狠狠的击中文震孟胯下不文之物。
也不管文震孟伤的如何,苏白衣足上用劲,再次很合的踹了两脚,口中骂道:“你个该死不死的老狗,十五股铁路股份,让你卖了七百万两,你特么咋不去死。那是朝廷的血,那是下百姓的血汗钱,让你这卖国老狗拿去送人情,你这种人渣也配做孔孟传人?爷实话告诉你,你卖出去的那十五股铁路股份,我们铁路总督衙门一份也不认,你爱咋咋地!”
归根结底,苏白衣对于文震孟的恨,只有铁路股份这一点。
“哦……哦……哦……”文震孟疼得身子弓成了麻虾,抱着胯下缩在了地上。
正在这时,司礼监王承恩突然跑进了内阁,看到文震孟躺地,苏白衣满脸是血,不禁大惊道:“怎么了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