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实这一手,实实在在的将秦晓伟震撼到了。
以至于在哪个秋雨绵绵的下午,秦晓伟捧着雷实锉出来的炮弹看了许久许久,若非亲眼所见,很难相信一只手,一把锉刀,就将连精密机床都办不到的事情,给解决了。
雨水打湿了衣衫,淋湿了脸颊,但秦晓伟却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你的手太粗,得练!”
这是雷实在接受秦晓伟拜师后的所说的话,随后就把几个废旧轴承扔给了秦晓伟:“你什么时候能摸出里面的门道,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说吧,就背着那支干枯的右手,哼着东北小调,头也不回的就这么走了。
秦晓伟拿起轴承看了看,有翻开自己的手掌瞧了瞧,心里很是纳闷儿,自己是搞技术的,说不上十指不沾阳春水,但也没干过什么体力活,手嫩得很,怎么还会粗?
而且还要把轴承摸出名堂,那可是表面比丝绸还光滑的轴承,洗去机油都能当镜子照,能摸出什么名堂?
若是换做其他人,估计早就把雷实腹诽无数遍了,这根玩人有什么区别?可秦晓伟这个闷葫芦却有着闷葫芦的好处,凡是都要想个明白,既然雷实说自己手粗,并让自己摸抽成,就必然有原因。
既然有原因,那就要搞个明白。
于是秦晓伟这个闷葫芦就这样怀着一个简单的逻辑,钻进了旁人看似笑话的牛角尖儿。
不过秦晓伟一钻就是半年,起初他也是不得其所,可渐渐的他他忽然发现,雷实的用意不在于让他迸轴承摸了不停,而是在锻炼他手上的触感。
只有手上的触感足够敏锐,方能一上手就能摸出0.04mm的误差。
明白了这个道理,秦晓伟的锻炼也就有了方向,他先从最粗糙的坯料开始,进而开始一个级别一个级别的抛光面训练下去,如此每日每夜的锻炼下,终于在半年后的某一天,他将手再次抚上雷实给他的那个轴承的内面,终于发现边缘处那点肉眼难见的凹陷。
带着这个结果,他再次找到了雷实,雷实终于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开始手把手的传授秦晓伟钳工技术。
又是大半年过去,秦晓伟的钳工手艺学了个七七八八,尽管比起雷实还有所欠缺,可较之如今白云厂钳工班班长任旭东却是不相上下,特别是在精密程度较高的精加工和小工件方面,连任旭东这个大师兄都比不上秦晓伟这个笑弟。
而此时,秦晓伟也遵照柏毅的意见,调入了一分厂,眼见理论和工艺双双齐备,他也就正是开始通用机枪的研制之旅。
精准的理论做基础,再加上那一双堪比尖端精密机床的双手,通用机枪最难攻克的滚柱闭锁,在秦晓伟的妙手下,终于取得实质性的突破。
可也正因为如此,他的一双手也被糟蹋得面目全非,没办法,里面的很多部件现有机械根本无法加工,只能靠着秦晓伟拿着锉刀和钻头一点一点的磨出来,这手能好才怪呢。
正因为如此,秦晓伟在听了柏毅的问话之后,很利索的点头,但下一刻却狠狠的抿了抿嘴,似乎想要说什么,柏毅见他这幅模样,轻哼一声问道:“是不是有些不甘心?”
秦晓伟愣了愣,但最后依旧点了点头,付出那么多,如果造出的是唐继晨哪类货色的铁疙瘩也就算了,可问题是他的通用机枪无论是性能还是重量都是一等一的优秀,哪怕是性价比不高,可依然掩盖不卒优秀的品质。
即便如此,还是被柏毅一句话给毙了,哪怕秦晓伟知道错在哪里,可说心甘情愿,那也有些扯淡。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对这个学生,柏毅虽然没尽到一个老师的责任,但对秦晓伟还是很了解的,不说话不代表这闷葫芦心里什么都不想,相反的比旁人想得要多得多,如果不及时加以疏导。
这个技术宅加中二布者,必将钻进牛尖尖儿不能自拔,到时候别说九头牛,就是九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到那时还不知道能发生什么事,柏毅是怕麻烦的,所以他宁肯这时候嘴碎一些,也不想到不可收拾的时候,搞得自己焦头烂额。
“你学了雷实的手艺,总厂里还有雷实,还有你的师兄老任,凭着你们的手艺,足以支撑起通用机枪的制造,甚至还能在批量后做到成本下降,我说得对不对?”
“恩!”
秦晓伟继续点头,只是嘴抿得更紧了,柏毅的话可谓是一语道破了他的想法,他的通用机枪固然在加工上缺陷多多,可在人才济济的白云厂不是没有铺开制造的可能,要知道他矢雷右手可不是盖的,只需他老人家坐镇,通用机枪的无论数量还是品质都有保证。
然而下一刻,柏毅的一声怒斥,却如同一声闷雷,将秦晓伟劈得大脑轰鸣:“乱弹琴以为你手艺好,就能把枪批量制造了?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是批量制造?
生产线上一分钟出三把枪,那叫批量制造,可既便如此,一旦大规模战争爆发,就这个速度也不够军队消耗的,你的通用机枪能不能保证一分钟出三把枪?
别跟我说什么慢工出细活,精品慢慢磨,那都是糊弄鬼的废话,当敌人的枪口对准你脑袋的时候,你给我慢慢出细活试试?”
柏毅越说越气,连声音都大了几分:“总体战,总体战,我跟你讲过多少次总体战的理论?别跟我说那是军事教程,那也是军工生产的原则,德国为什么把G34改成G42,不就是便于大量生产,可你的通用机枪呢?竟然走了回头路,你让谁敢去装备?
我早就说过,好的装备不一定是各项尖端技术的堆砌,更不是在制造中追求所谓的高精尖,只要合适军队的需要,适合战士们的技战术能力,那就是一等一的好装备,只要符合这两点,就算是个沙包,那也是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