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牧一身僵直,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须臾,转过头来,正好与女弟子对视。
但见那女弟子一身装扮与陆婷类似,丹凤眼,柳叶眉,薄唇,高鼻梁,显得有些刻薄小气,也带着兽牧所带有狂野气质。
道牧心中暗道,“她的同生灵兽怕是一头凶狂悍兽,气由魂生,相由心生,不与这女人纠缠……”道牧主动松开手来,呵呵讪笑。
那女弟子见道牧五官端正,相貌俊朗,孤高清冷的气质中带着难以言明的仙逸缥缈,看着那双淡漠的血色星眸,竟让一向霸道强悍的她,有些自惭形秽,“师弟……”
道牧见女弟子开口,声音粗悍,暗道“果真是一个难缠女子。”
唿哨一声,道牧纵风离去,肉眼可见一道黑影在那间最小的席位转一圈。接着又闻一声“师姐,道牧告辞,有缘再见。”声音还未落下,道牧已经没了踪影。
“这……”众人再次傻眼。
这个道牧孤高气傲,厌世淡漠,怎么看都不是那种落跑的人。
那女弟子人影闪烁,瞬至那间小席位。“咿呀!”那女弟子露出女儿态,指着桌面那块彩帛,“免,免,免试,免试彩帛!”
哗哗哗……
众人一片哗然,纷纷涌过去围观。
在场没有人见过免试彩帛的真实面貌,倒是听说过免试彩帛的传说,可毕竟是出现几率还是很少。
“难怪道牧不去参加通关测试!”
“可那牧剑山,不正是织天府开除的脉承嘛?”
“这免试彩帛是假的吧?”
“……”
众说纷纭,道牧的真实身份也浮出水面。
没错!
这个道牧就是那个被无数人嘲笑的牧剑山弟子道牧,牧剑山是织天府有史以来别开除的脉承。连祝织山如此多的脉承,被开除也是屈指可数,且还都是因为无人断代断承。
那么这个道牧他凭什么?
不知这道牧从何得来免试彩帛,竟然还敢来拜祝织山。既然怕被别人耻笑,那就不要来。既然来了,就不要投下免试彩帛,直接就没了踪影。
那么给道牧免试彩帛的究竟是何许人?
联合近些时日发生的一连串事件,将道牧与牛郎的关系,将伏牛堂与童征的关系,将吴璇雪她们与童征的关系等等全都串联起来,很多人立马猜测出,应该是童征予以的免试彩帛。
“刚刚我有看见道牧与童征长老同行!”人群中忽然有人朗声传音。此话一出,立马有稀稀拉拉的声音附和。
那女弟子迟疑很久,终还是要伸手去拿免试彩帛。
“师姐!”那尖嘴猴腮的男弟子,连忙喝止。“你忘了,这是谁的地盘?”
那女弟子身体僵在原地,似乎想到甚可怕的事情,满面惊恐,原地蹦跳后退一丈,来到那尖嘴猴腮的男弟子身边。
“这可如何是好?”那女弟子看着免试彩帛,很是着急,“陆婷师姐说过他是不可多得的牧道鬼才,若他拜入那人门下,岂不是让我牧道一脉,更加势微?”
“嗤!”那尖嘴猴腮男弟子噘着嘴,满面不屑,嗤之以鼻,“你看他像是牧道中人,我看他就像是一个魔道刀客!”
“可是他体内牧力很纯净……”那女弟子哭笑不得。
这尖嘴猴腮男弟子说得也没错,道牧那双血色星眸又让人恐惧,又让人爱怜,又让人赞叹,又让人惋惜,那厌世淡漠的神情,很容易就让人觉得他是一个魔道。
“魔道诡术繁多,童征长老都被那彬礼这个魔头给骗了哩!”那尖嘴猴腮男弟子双手环抱在胸,依靠在栏杆,两腿交叉,抖着大腿,看着那女弟子,“师姐你莫慌,等陆婷师姐回来,如实跟她讲述便是。这道牧我看就不是甚好人,兴许这个小脉承就是他最好的归宿,人生的终点。”
话音才刚落,一道仙光祥云坠地,陆婷嘟着嘴,神气洋洋,出现在众人面前。
陆婷还没发问,那女弟子近身陆婷,颤声讲述方才的事情。陆婷本来气鼓鼓回来,听到那女弟子的话,反倒不生气了。
“他想干嘛?”陆婷好奇心泛滥,一边心中琢磨着道牧的动机,一边跩步来到那席位前。“果真是免试彩帛,也难怪有持无恐。”
陆婷不似他人畏手畏脚,见她心念才动,就毫不迟疑将免试彩帛拿起,方才手中细细端详。
免试彩帛无他,上面唯有道牧留下的私人灵章,以及一滴精血。陆婷拿着免试彩帛对着鼻子嗅了嗅,拿开之际,脸上绽放出太阳花儿。
“仙才!仙才!不世出之仙才!”激动得陆婷两手颤颤,就连说话声都跟着一起颤儿。
陆婷这话没人当真,陆婷本人太过浮夸不提,那道牧从上到下都不像个天才,更别提现甚么仙才,不世出之仙才,倒是很像一个不世出的杀人魔头。
陆婷环视周遭,将众人百态神情尽收眼底,暗笑这些凡尘庸才。“不能让他被埋没,从我牧道脉承溜走!”陆婷将免试彩帛紧攥在手,跩开步离去。
正当时,志向会接连传来骚动,原来另有三张免试彩帛出现在其他脉承。
噫,陆婷循声望去,心中有悸动,“好家伙!连我都无法锁定他的气机!”展开手中免试彩帛,目光熠熠,神情古怪,“无论结局如何,都不能让给其他脉承!”陆婷嘴角微扬,转身朝骚乱源头而去。
道牧出了志向会,也没去其他浮空山峰逛逛,直接唤出阿萌,朝着那小镇疾驰。阿萌踏空神行,不消片刻,降临荷塘的观荷亭里。
“阁下恁地就回来了?”护卫队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中估摸着道牧这一来一回,只怕一个时辰左右。
“相中了合适的脉承,投上免试彩帛,当是离开志向会,不然留在那儿作甚?”道牧淡淡一笑,拿出蒲团,“未来几日,还要劳烦搅扰诸位道友哩。”右手掷出百斤灵髓,“小道也是个俗人,百斤灵髓当酬礼。”
道牧盘腿打坐,深深呼出一口浊气,之前炽热的正阳都无法让他感觉道温度,渐老的太阳却让他有温度。
“阁下貌似太儿戏,拜入那一个脉承很讲究,那是决定未来命运的选择。”护卫队长看着手中灵髓,面色复杂,人影闪烁至道牧身边,“可否讲讲你都投在哪个脉承?”
“四张免试彩帛,投了四个脉承。牧道的杂牧,剑修的刀道,灵道的降神诛邪,玄门的五行术士。”道牧双臂自然垂放,双手附在膝盖上,缓缓闭上双眼,“我发现很多脉承是重叠的。”
“万法皆通,何况为何获得更多资源和其他利益,如此驳杂,如此细分,都是一个贪字作怪罢了。”护卫队长感触极深,似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忽而身体剧震,脸上骇然,“阁下投的杂牧,可是一处无人的小席位?”
道牧来了兴致,睁眼看向护卫队长,“有甚故事?”
护卫队长连忙让道牧去跟童征回报,让童征出马收回投在杂牧那张免试彩帛,免得恁个死了都不知道。
原来,那个杂牧原本是个不起眼的脉承,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直至梁祈芸的得道正果,这个杂牧也悄然付出水面。
据说这个山主名为梁广昇,是一尊不折不扣的隐世太乙天仙,虽不属仙道正统,但牧道一脉的大山主都礼让他三分。
这人脾气很好,无论生牧还是死牧都有涉猎,硬是要说他最擅长什么,那便是生牧里的兽牧,可替灵兽看病,助人驯服灵兽,授人与灵兽和平共处,帮人照顾寄养的各种灵兽。
可是有传闻,梁广昇有两个人格。他白天和蔼可亲,待人重礼。晚上冷酷无情,孤高冷僻。
这些年来,拜入梁广昇门下没有过百人,也有七十人,全都死于非命。长老阁要梁广昇给一个交代,梁广昇直道是命,然后就没有然后。
织天仙女亲自莅临梁广昇的道场,也没找到梁广昇害人的证据,这些人一大半是修炼的时候暴毙,一半是实行师门任务的时候发生意外,全都跟梁广昇无关。
织天仙女亲自佐证,也没能够让所有人信服。有人说是梁广昇的黑夜人格杀了这些人,以此为乐。
有人说梁广昇就是个瘟神,亲近他的人都会沾染霉运,逼走鸿运。有人说织天仙女和梁广昇就是一家人,一副道貌岸然模样,暗地里都在害人。
“我去找童征长老,也不能改变什么,找与不找结果不会有甚偏差。”道牧眉头舒展,“听你所言,那真是一出静谧福地,能让我潜心悟道。”听到护卫队长的话,他不仅没有恐惧,反倒好奇心十足。“何况我不一定能拜入。”
护卫队长嘴巴张开着,喉咙在动,他想出言再劝,可是道牧那淡若自然的神情,仿佛有一种魔力,让他没能够吐出声来。
咕噜,护卫队长咽下口水,连同想要说的话也一起吞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