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也是。”周五太太站起来,“你不知道,那府里,连车都没给大姑娘备,大姑娘是坐着人家邵七姐的车子走的,苛刻到这份上,就是我们乡下庄子里的村妇,也做不出这么丢脸的事。我让人拿些常用的东西,再拿些碎银子,打发人给她送过去,对了,我跟你过没有?那府里没给她放月钱,她跟她带来的人,一分月钱也没放,你看看……”
“那你赶紧去收拾东西,多拿点银子,早点送过去,大姑娘也能少受一份委屈。”李五爷被周五太太连珠炮般的话砸的头晕,站起来揽着周五太太往外推。
他最厌恶这些鸡零狗碎的俗事,可媳妇儿话,他不得不好好听着,幸好周氏极少这些,这一回,大概是真气着了……
…………
周五太太打发的管事婆子,到淮南王府,从后角门让人寻了孔嬷嬷,将东西偷偷塞给了她。
孔嬷嬷塞给淮南王府一个粗使婆子半两碎银子,请她帮忙,一人抱了个大包裹,进了邵七姐的院子。
孔嬷嬷瞄着李岩一个人坐在厢房看书,拿着那包足有四五十两银的半两一两的银锞子进了屋。
“大姐,刚刚周五太太打发人送了好些东西过来。”孔嬷嬷一边,一边将沉甸甸一包银子放到李岩旁边的几上,“都是些胭脂水粉这些日常用的东西,还有这包银子,是怕大姐收拾的不全,这些银锞子,都是半两,一两的,五太太,这是她刚刚做好拿回来,预备着过年赏人用的,怕大姐没准备这些,就包了些拿来给大姐赏人用。”
李岩坐直,伸手抓了几个银锞子,银锞子打成花生、黄豆等吉祥形状,亮闪闪十分漂亮。
“前儿我和苏嬷嬷聊了挺多。”孔嬷嬷拿了个杌子,坐到李岩面前,闲闲的着话,“苏嬷嬷,那位陈老夫人,当年在娘家时,就很刚愎自用,但凡有什么事,先是别人的错,眼里看不到别人的好,只要有一星半点没能称了她的心,你之前待她再好,也都一笔抹煞了,因为这个,当年的当家老太太,不肯管她的亲事,是好了是她自己有本事,但凡有一点不好,就是你害了她。”
李岩放下银锞子,凝神听孔嬷嬷闲话,虽然她已经打算好很快就走,不过,这样的闲话听起来也很有意思不是。
“嫁进李家,也是没办法的事,听苏嬷嬷那意思,先老太爷在南阳有原配这事,那位老夫人一清二楚。”孔嬷嬷撇着嘴,李岩露出丝丝笑意。
“听,她刚嫁进李家时,长房那边那位老太太,对她很不错。先老太爷这个嫡子死了又活,又回来了,过继的那位大老太爷,那份尴尬,想也想得出,长房那位老太太,当年是照宗妇挑的媳妇儿,那时候大老太爷已经有了爵位,那位老太太是个明理的,后来闹成那样,只怕那位老太太有三分不是,这位老夫人得有七分。”
孔嬷嬷叹了口气,“这就算了,那位老夫人对待庶子庶女,才叫刻薄,据当年老太爷挺爱纳妾,是李家嫡支就他这一支血脉,一定得多多开枝散叶,这么着,别人也就时常送他一个两个的美人儿,那庶子庶女可生了不少,庶女活下来不少,可庶子,活下来的,就四爷六爷两位,六爷的娘是陈老夫人自的丫头,心翼翼了一辈子,六爷又是个几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活了下来,四爷有个厉害的舅舅,教四爷装疯卖傻,直到考中了举人。”
孔嬷嬷笑起来,“大姐看看这一家子,要照当初她对庶子,如今对大姐,倒还算客气的。”
李岩失笑,连连点头。
“从指人过来那时候起,我就瞧着五太太是个好的,还有长房的沈夫人,对大姐也不算差,不过碍着一来不是她们长房的事,二来,老夫人那脾气,能省一事就省一事了,其实,大家里,大多是这样,有不好的,也有好的,大姐别想太多。”
孔嬷嬷几句话归入正题,李岩稍稍欠身以示感谢,“我懂嬷嬷的意思,嬷嬷放心。”李岩的话顿下来,沉默片刻,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裴清和周睿不一样,周睿会帮自己,裴清,只会帮他自己。她是裴清的人。
孔嬷嬷觉察到李岩的踌躇,只装不知道,又了几句,就告退出去了。
李岩吩咐玉树收起那包银锞子,“找个机会,拿出去换成换成金叶子,随身带着方便。”
“不留点赏人了?”玉树一边收一边随口问道。
“不留,咱们还没到得拿着银子才能买到方便的地步,以后用银子的地方更多。”李岩接着翻看手里那本前朝和前前朝、再前前朝的史书,挑着有老李相国和李相国的部分仔细看。
…………
李家另一位进士,四爷李昌桂在袁家二老爷,大司农袁延世手下领着差使,午后,李四爷瞄着袁二老爷得了空,借口一点公事进来,冲袁司农长揖到底,袁司农莫名其妙的看着一脸郑重,长揖到底的李四爷,“出什么事了?”
“惭愧。”李四爷一脸难为情,“是我那个大侄女儿,多亏淮南王府仗义出手,接她避到王府,我心神不宁犹豫来犹豫去,犹豫到最后,还是觉得过来跟您一声才好,那一头关着孝道,可这一头,却关着人命,孝道有损,损伤在我,可人命……”
李四爷看着袁二老爷,神情惨然,“我们府上的事……南阳一支,在父亲最困顿贫苦时,照顾周全,于我李家,是有大恩的,后来……这一支现在只余了大侄女儿一个人,一个女孩子而已,怎么就不能让她周全妥帖的活着?她没有对不起李家,是李家亏欠她,我实在是……”
李四爷一只手掩着脸,不下去了。
袁二老爷本来对李昌桂这种明显的告嫡母恶状的行为很不高兴,听到这里,红着眼圈,反倒觉得了李昌桂很有几分侠义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