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那些是故事,”叶子诚哼了声,接道:“所以你可以想像我当时幼小的心灵有多震惊了,这家伙把故事里面的道理拿出来实践耶!重点是……还真的有用!我妈被他说着说着竟逐渐软化,拿菜刀的手一放下来,徐妈马上伺机接过去,有多远放多远,化解了一场绝对会上头版的砍孝子社会新闻。就是那天,我领悟了大道理自有其道理,也看清了这家伙……哼哼……”他故意停顿一会,抬抬下巴眯眼睨他,才说道:“看清他虽然是个固执的死脑筋,但也确实是值得深交的朋友。”
“我说了那么多,你只划到这个重点吗?”
“你有空真应该听听你自己的说话内容,你就会知道一年四季都在猜灯谜是什么样的疲惫感。”
戴诗佳才正想说是个好故事,眼前两人又开始互亏,她也就不打断,静静喝起徐光磊帮她冲的杏仁茶。香香的、甜甜的、暖暖的,她舒服地缩进布团座椅中,耳边是他们的谈话声,可她或许已经累了,到后来只听得见嗡嗡嗡的声音,放得进被沉重眼皮盖去大半的视线中的,也只有那好看的侧脸。
天什么时候亮的,戴诗佳完全没注意到。意识过来时,自己正被人从椅子上抱起,她瞥见沙发上叶子诚已经睡下,徐光磊带她进了卧室,以脚将门带上。
“再睡一下吧,”他满脸倦容,声音蒙蒙的,“刚刚谢谢你了。子诚心情不好时就是这样,话多又爱闹,心里不好受,想要人陪却不希望别人安慰。等等醒来一定又要拉着我们去吃饭……当然,如果你太累,我可以先送你回去。”
窗外隐约听见鸟叫,戴诗佳摇摇头,含糊道:“只要让我睡到中午,看他想吃什么我都奉陪。”
“好。”徐光磊替她拉好被子,将窗帘放下,遮去晨光。
她在黑暗中闭上眼,手臂旁的床垫微凹,一阵暖意袭来。
他温暖柔软的唇压着她的,轻道:“先存档,下次再继续……好吗?”
那问话轻得几乎融在黑暗中了。
戴诗佳忘了自己是怎么答的,又或有没有答。每次回想起来,她只记得入了香香甜甜暖暖的梦乡。
第6章(1)
“买这个吧。”
“等等,不是这个比较好吗?”
“好过头了,超过预算了啦!”
一群大学生围在杉墨书店本店的三楼文具部,你一言我一语,争先恐后,手中划好重点的传单也互相传递,一样样比对陈列在架上跟玻璃柜中的商品,打算先看过实品后再投票表决要买什么。
“上次戴律师不是说送长辈没人在送钢笔的吗?”
“刘韦良你真是应声虫,上次我们开小组会议讨论不是说好要打破规则,送教授真的喜欢、真的会用上的东西吗?”
两人开始争执,其他人频频翻白眼。
“好啦好啦,不要吵了啦,再吵下去这件事没完没了了。反正说好提议两样东西出来投票,你们两个那么有主见,不如一人提一样,我跟其他人先去逛一下别的,半小时后回来投票。到时一定要选好喔,明天就要送了,不能再拖了。就酱,掰!”
众人一哄而散,还在跟死对头赌气的刘韦良走到皮制品区,没注意到同学塞过来的传单从手中滑落了一张。
在柜台点单的店员正好抬起头,放下手边事物走了过来。他弯身拾起纸张时手一顿。
“请问……”刘韦良听到身后脚步声,想问问意见,就见店员递出手中的传单,“啊,谢谢,什么时候掉了……”
“是要看笔还是笔卷?需要帮你介绍一下吗?”
眨眨眼,刚刚有那么一瞬,刘韦良以为自己看错了。店员一身店内服,卡其裤与天蓝衬衫,身前套着帆布与皮料缝成的围裙,他身高不特别高,满脸温和,搭配那一身斯文穿着更是一点压迫感也没有,怎么可能瞪人?“我想问一下,送长辈的礼物送什么比较好?”
店员还不及回答,另一个同学就冲了过来,搭上刘韦良的肩,问道:“可以送钢笔吗?”
他们手中的传单全都是笔的介绍,不问笔要问什么?
店员视线停顿在传单上一会,温温道:“一般钢笔由长辈送晚辈,有勉励的音心思。晚辈送长辈钢笔较难选,送得超过晚辈的经济能力,对长辈来说十分为难;依晚辈的经济能力来选又怕礼过轻……是有这样的说法。”
刘韦良闻言,拍掉同学压在肩上的手,仰仰下巴哼了声。
“不过依我来看,”看着那得意的嘴脸,店员面无表情继续说道:“送礼贵在心意,投其所好又或者送对方需要的东西是更有意义的。还是你们可以告诉我预算,还有关于送礼对象的个性、职业,我推荐几样东西给你们参考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合适的。”
被他这么一说,刘韦良想了想,点头妥协道:“是送给……算是学业跟心灵上的导师吧,是我们的法学教授,这次想挑的就是给他的六十二岁生日礼物。”“预算呢?”店员问着,“教授是女生?男生?个性怎么样?平时有没有注意到他的喜欢或常用的东西?如果可以形容一下这个人或他跟你们的关系会更有帮助。”
“男生。”刘韦良尽力形容着:“就是典范型的教授吧,对学生很有耐心、很愿意跟学生聊学生的问题,跟其他老师相处也好。
预算方面,我们总共十三个人,一人一份,可以买到一万三。喔喔,对了,老师每学期会邀我们到他家一、两次,师母煮饭给我们吃……”
“还有还有,”另一个同学插话进来,“老师喜欢木制品,看他家里几乎都是木制家具,喜欢的颜色倒是满多的样子,家里的用色很活泼,红、橘、黄……”“文具方面的话,好像不是铅笔就是钢笔,没看过他用其它种类的笔……”依着两位同学边思考边随时丢出的话,店员站在玻璃橱柜前一会,从口袋掏出钥匙,陆陆续续拿出几样东西放在黑绒布的展示托盘上。几支钢笔、几样周边用品,共同点是多多少少都有点木头装饰,有的为原木色,有的为染色木,有的镶有木纹或木装饰。
店员开始介绍。他选的是德国及义大利钢笔,从品牌特色到笔种、笔尖都详细讲解,也让他们试写不同软硬、粗细的笔尖。当他最后介绍到其它文具配件时,去别的地方逛的同学们——回来,也就旁听着。
最终,刘韦良跟他的死对头同学一人挑了一样东西出来让大家投票。一支德国品牌原木身钢笔,这笔是今年的纪念特别款,才刚到货,就算教授已经有多支收藏,撞笔的机率也极小,另一样是原木跟水晶制品的文具礼盒,包括墨水瓶、压墨器及笔架。
店员让他们自己讨论及投票,他站在一旁,眼睛盯着被撇在桌上、眼熟到不行的传单,以及上头的注记。
学生们什么时候投完票他没注意,只见刘韦良转过头来跟他说:“就钢笔吧,谢谢你。我们需要包装。”
店员抬起头时,脸色并没有太大的异样,点点头,领他们到柜台处结帐。这时刘韦良拿出皮夹,抽出一张卡放在柜台。
店员又是一顿,半晌,他拾起,长指滑过卡的突起:如同信用卡,撞月卡上会压会员的英文名字。“戴小姐在?”
刘韦良愣了下,“呃……一定要本人才能使用吗?”
所以这卡是路边捡的?当然,他不可能真的这么问出口。店员微笑道:“一般情况下,是的,是限本人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