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样的人似乎总是无缘看见日出,因为每次我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亮晶晶地挂在窗棂上了。李一躺在我的身边,还在酣睡中,昨夜的酩酊大醉,使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憔悴,我不由得抱紧了他。我的心有些疼痛,因为他的憔悴。我总想好好地疼他爱他,但是大多数情况下,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才能给他更深切的疼爱,一方面我对他充满恋人的狂热,一方面我在他面前焕发出母性的温柔,虽然他比我大一岁,但不妨碍我对他倾注对孩子般的溺爱。
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七点钟了。看看熟睡中的李一,披上一件外衣,悄悄下了床,跑到厨房里想弄点吃的东西。可是除了会煮方便面以外,我竟想不出还会做什么可以吃的东西,便一筹莫展。于是开始痛恨自己不会做饭,然后又下定决心,一定要买几本菜谱回来,为了李一也得好好学习学习。
正恍惚中看见李一津津有味地吃我做的饭菜,对我竖起大拇指,手机铃声在卧室里响了起来。飞跑进卧室,心里埋怨着,是谁这么讨厌,这个时候给人家打电话。我抓起电话,跑到餐厅里接听,生怕惊醒了李一。
是妈妈打来的电话。我想真巧,正想今天给妈妈打电话,要点儿零花钱。妈妈在一阵常规的嘘寒问暖之后,说:“倩倩,妈妈很累。”
“怎么了?又发生什么事了?”我急切地问。
“你爸爸在酒店大张旗鼓的给他的私生子办百日宴席,咱们娘俩在他的心里已经没有位置了。”
“有这样的事?”我不敢相信,爸爸一向是很注重形象的人,他这样做,无疑是把他的包二奶丑闻公之于众。“妈,你该不是听别人说的吧?我想爸爸不会做那种不计后果的事的。”
“是真的。我都亲眼看到了。”妈妈开始抽泣。
“妈,你没有和爸爸闹吧?”
“我想闹也得有人啊!有好多天不见他的人影了。你爷爷奶奶这段时间也孙子长孙子短的,他们都让那个小杂种迷住了心窍。”
“妈,你一定先忍着。我明天就回去。”
“倩倩,我现在只有你了。”
“放心,妈妈。我永远和你一条战线。”
“嗯,我等你回来。”
“妈。”我知道现在向妈妈要钱不合时宜,但是如果不开口,我可能连回家的车票都买不起了。再说我还答应了李一今天去打保龄球,估计几局球打下来,我手里仅存的几百元钱也将会报销了。我硬着头皮说:“我的钱不够用了。”
“我一会儿就去银行给你打到卡上。”妈妈说,“回来的时候路上小心。”
“知道了。妈妈保重,千万别冲动。”
放下电话,我在餐厅的椅子上呆坐了很久。妈妈和爸爸的婚姻出现状况让我感到沮丧,他们当年也是经过自由恋爱结合的,在结婚前,横在他们前面的是属于那个年代的重重障碍,过五关斩六将才走到了一起,接下来又是相濡以沫的二十年,难道说他们的爱情如此经不起岁月的推敲?
“倩!”李一在卧室喊我。我只得暂时放下替妈妈担忧的心,走进卧室。
“给谁打电话?”
“给我妈。对了,明天我要回去,你陪我回去吧?”
“不行,我刚才听见你说没钱了,提醒了我,我该出去打工了,要不我没法还你的钱。”
“咱们还分彼此吗?钱不用你还了,我只需要你陪我。”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可不是靠女人养的小白脸。”我一提到不用他还钱,他的脸就阴沉下来。
“我没那个意思。”我解释说,“记得你对我说过,做家教很累,请家教的孩子大多数都很难管。”
“我不做家教了,我要找份干起来轻松,工资高的工作。”
“哪有那么好的事,这样的工作到哪里找?”
“你不相信我的能力?”
“相信!相信!”我忙一叠声地说。如果我继续表示怀疑,李一又该发无名火了。“懒家伙,快起床,咱们打保龄球去。”
“不去了。这段时间你的钱花得流水一样,让人心疼。从开学花了好几千块了吧?”
“你搞清楚,不是我陪你去,是你陪我去。”边说我心里暗笑,什么几千块,都花了几万块了。
李一沉吟不语。我知道他其实很想去。
“求求你,陪我去吧。我好久没有打保龄球了。”我央告道。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去,我只好陪你了。”李一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我心想只要你去就行,管他谁陪谁呢,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妈妈的电话让我的情绪很坏,我也想借着打球暂时忘却,既然现在还不需要面对,不如就等到回家以后再面对。
也许应了“狗欢无好事,人欢必有灾”这句老话,当我和李一各自穿着一身白色名牌运动服在保龄球馆潇洒的时候,我连打了三个全中,因此得意忘形,向李一叫嚣说他输定了,然后精神抖擞地准备再打出一个好球,谁知用力过猛,身体失去了平衡,摔疼了屁股不说,还扭伤了脚。我和李一都步调一致地呲牙咧嘴,不同的是,我是疼得,李一是笑得。
我眼含泪水,挣扎着想站起来,脚一用力,疼得钻心,又一屁股蹲在了地上。李一感觉到了严重,强忍着笑过来扶我,我一甩手,啪的一声打了一下他的手背说:“不用你扶,只管笑吧,你的同情心让狗吃掉了!”
李一不由分说把我从地上拖起来,扶我坐到椅子上,说:“谁让你自己不小心,平地里摔跟头。”
我说:“我很疼,咱们回去吧。”
“打完这局再走,打完不打完都算钱,别浪费了。”
“不骗你,真的很疼。”
“温室里的幼苗,就是受不了一点委屈,不就是摔了一跤吗?至于吗?”李一轻蔑的说,说完也不看我的脸色,继续打球去了。
右脚脖子那儿像被一团火烧着,疼得我直冒冷汗,却不敢再吵李一,怕他不耐烦。我只盼着他快点儿打完,离开这里,我想如果躺在床上,脚也许会舒服一些。
我正向李一的方向张望,有人坐到了我身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扭头一看,看见一张画着淡妆的脸,笑眯眯地望着我。
“嗨,你好!”她说。
她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眨出万种风情,我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呵呵,”她笑起来,说:“忘了吧,咱们在火车上见过。”
“哦,记起来了。你好!”我知道她是谁了,她就是火车上那个眼睛会放电的戴娴。
“怎么一个人?”她很热心地问。
“我和他来的。”我指指在远处打球的李一。李一此时正背对着我们,仰着头看显示器上的分数。
“怎么不去打球?不会吗?我可以教你。”
“我的脚扭了。”
“很疼是吧?要不我送你去医院瞧瞧?”她瞅着我的脸,关心地说。“我说呢,天又不热,你怎么出了一脸的汗。”
“谢谢你。一会儿就没事了。”我说。忽然间发现这个女人其实也不错,挺体贴人的,她的话让我的心里暖暖的,因此不像一开始那样排斥她了。她今天穿了一身火红色的运动服,衬得她的脸像一句广告词“白里透红与众不同”。
这时李一打完了球,向我们走来,他看见了坐在我身边的戴娴,立时灿烂了一脸笑意。他快走了几步,说:“戴大姐,你好!也来打球?”
“是呀,陪几个客户来消遣消遣,看见了小妹妹,就来和她打个招呼。”戴娴站起身,伸出手大方地和李一握了握手。
“大姐星期天也不休息,还要应酬,真是日理万机呀!”李一说。我觉得李一在拍戴娴的马屁,有献媚的嫌疑。
“别笑话你姐姐,也是没办法的事,真羡慕你们,无忧无虑,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我想试着站起身来,可是脚又是一阵钻心的疼,不由得哼了一下。我的呻吟提醒了戴娴,她回过身扶了我一把,说:“不要紧吧。”
我忍着疼说:“没事。”
戴娴回头责备李一说:“你们男人就是粗心,她都疼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情打球。”
李一辩解说:“没有那么严重,是她太娇气。”
戴娴说:“说这话就欠揍。你要是我亲弟弟,我非揪吓你的耳朵来不可。女人生来是让人疼的,偏偏你们这些男人天生缺少疼人这根弦。”
我的眼睛里本来就蓄满了眼泪,戴娴的话正说到了我的心坎上,她的话就像在岌岌可危的大堤上捅了一个洞,使我的眼泪奔流而下,收都收不住。
李一说:“你看,你看,我说得对不对?刚才还好好的,姐姐一说,她的娇气就上来了。”
“别说这些没用的话,快扶她出去,我送你们去医院。”戴娴嗔怪地瞪了李一一眼,像对自己的下属一样,发布着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