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只是急速地想出路,此时连怕都顾不上!十四猛地跪倒,磕头叫道:“皇阿玛!”声音未断,苏完瓜尔佳王爷起身一面向康熙郑重地行了一大礼,一面躬身道:“皇上!”康熙一惊忙挥手让他起来。苏完瓜尔佳王爷俯身说:“这都是小女的错,臣有话想私下里和皇上说!”
康熙听了,眼光从我和敏敏脸上扫过,又看向十三和十四,最后吩咐道:“都先回去吧!”
众人忙起身行礼退下,我脑子一片迷蒙,和敏敏也随着退了出来。随行大臣向几位阿哥们行了礼之后,纷纷离去,四阿哥和八阿哥顾及着彼此,再加上太子爷在场,不好出口询问,只能默默走着。我们几个都是满腹思绪,脚步缓慢,渐渐落在最后。
太子爷笑问敏敏:“到底怎么回事?”敏敏斜睨了他一眼清脆利落地快声说:“怎么回事?太子爷没看吗?不就是骑马比试,她赢我输吗?”太子爷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对着敏敏这么个身份尊贵的美女,又没有发作的道理,一时面色讪讪,对四阿哥和八阿哥笑道:“我还有些事情,先行了!”说完向四阿哥点点头,又瞟了十三一眼,领人快步而去。
九阿哥看太子爷离去,翘着大拇指对敏敏笑道:“格格不愧是草原女儿,连太子爷也只能干吃憋!”敏敏眼一瞪,看着九阿哥,我忙拉了拉她衣袖问:“王爷会和皇上说什么?”几位阿哥都凝神细听。
敏敏一面走着,一面低头想着,渐渐脸色发红,瞟了眼十三,拽着我走离了他们,几位阿哥都是面色微怔,随即又带着丝笑瞅向十三,不同的只是九阿哥嘴角的是一丝冷笑。
敏敏附在我耳边悄声说:“估摸着,我阿玛是误会我和你为十三争风吃醋呢!所以不敢再让皇上问你了,怕当众抖出来难堪!”我心安定,琢磨着这个误会总比实情要好很多,笑道:“你阿玛可没有误会!难道这不是事实吗?要不然你何至于生这么大的气?”
话未说完,敏敏已经伸手咯吱我,一面嗔道:“你怎么嘴头上一点亏也不肯吃呢?”我笑着跑开,敏敏紧追过来,我忙躲到十三身后,伸出脑袋笑道:“好格格!没做亏心事何必怕人说呢?你这可越发落了痕迹了!”
敏敏又气又羞,却碍着十三,拿我无可奈何,只是跺脚!“躲在人背后又算什么英雄好汉?”我呵呵笑道:“我乃小女子也,从未想过做什么英雄好汉!不过倒是躲在个英雄好汉背后。”
十三一面笑着,一面伸手把我拉了出去,推给敏敏:“我可不担你这个虚名!该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甭客气!”敏敏看十三帮她,不禁喜上眉梢,还真就不客气地搓搓手,呵口气,便伸向我胳肢窝两肋下乱挠。
我素性触痒不禁,只得快快闪避,一面已是笑得喘不过气来,嘴里只是嚷着:“好格格!快别闹了,我还有正经话说呢!”敏敏不理,还只是追我。
我笑得腿软,跑也跑不动,只得又跑回十三身旁,一面随他走着,一面笑说:“你可别光笑着看戏!惹恼了我,非拖你一块唱戏不可!”十三快走几步跳避到四阿哥身侧,一面走着,一面笑说:“我今日被你害得不浅,我没恼你,你还敢恼我?”
正说着,敏敏已近在我身旁,十三在一旁不停怂恿,敏敏越发来了劲,我实在没有力气再跑,瞅了眼含着笑意的四阿哥,下意识地不愿意接近他,忙随手一拽十四阿哥,把他挡在了敏敏身前。自己跑过八阿哥,窜到了九阿哥身侧躲着。看着敏敏求道:“我还有正经事情说呢!别闹了!”看敏敏似乎不以为意的样子,十四笑着挡了几下没有挡住,已经过来了,忙努了努嘴又说:“再说,看看这里的几位爷,你再这样,就该笑话你了!”九阿哥笑说:“谁要笑谁笑,我是不会笑的,倒是觉得格格性子明快,够爽利!”说着给敏敏让了路。
敏敏一直担心这些深受汉人文化影响的阿哥们嫌她没有礼仪,虽听得九阿哥如此说,仍是缓了脚步,十三笑着还想说话,我大叫一声“十三阿哥!”,冲他直瞪眼。十三比了个且放过你的手势,住了嘴。
我对敏敏招了招手,和她走到侧旁,我低声问:“那你阿玛会对皇上说吗?”她侧头想了想说:“我不知道!我猜不出阿玛会怎么给皇上说。不过反正你就不用担心了,我阿玛既然兜揽了此事,你就不会有事了!”
我一面走着,一面低头凝神细想,她阿玛会直接告诉皇上说敏敏喜欢十三阿哥吗?应该不会,否则万一皇上索性‘成人之美’把敏敏给了十三,那可不是她阿玛愿意见到的。可若不实话实说,她阿玛又如何让康熙不继续追究我和敏敏赛马的事情呢?反复琢磨,却毫无头绪,只得作罢!让老狐狸们自己斗去吧!
心中又开始担心此事如果让四阿哥知道会如何?可十三能不告诉四阿哥吗?四阿哥知道后,又会如何考虑,会告诉太子爷吗?越想越头大,不禁长叹了口气。
敏敏纳闷地问:“你为何叹气?”我侧头看着她摇摇头,凝视着前方,默然无语。敏敏也长叹了口气,我侧头看她,问:“你又为何叹气?”她看着前方摇摇头说:“如果我们能一直象刚才那样多好!”
我侧头看着走在一旁的几个阿哥,不知在说什么,都是脸含笑意。想着,能一直象刚才那样多好!可是不可能,就是走在我们身侧的这几个阿哥将来会斗得你死我活!
忽隐隐听得十三说:“若曦……靠着十四……只是大笑……”我忙拽了敏敏凑过去听。“……她看到侍卫手里的簪子脸发白,都不敢多看一眼,拗着脖子直说‘扔了!扔了!’”九阿哥和十四阿哥都侧头看向我笑了起来,四阿哥嘴角带着丝笑盯了我几眼,八阿哥却只是脸带微笑、目注前方、缓步而行。我淡淡掠过他的侧脸,对着十三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拦不住他,只能随他说了。
十三笑道:“倒是只能问她自己,怎么就敢狠狠地扎下去呢?”我努了努嘴没有回答,他接着问:“不过和前年完全不会比起来,你现在马技还真是不错!看来去年的师傅教得很是尽心。你和谁学的?”
我心中一紧,下意识地看向四阿哥,还未张口,敏敏就道:“是我……和……”我紧紧地掐住敏敏的手,抢道:“敏敏格格教的!”盖住了她‘和’的声音,一面侧头盯了敏敏一眼。敏敏瞅着我,未再说话。
十三笑道:“天哪!若曦我算是服了你!你才学多久,今日居然就和师傅叫板了!”我瞟了眼神色未变,依旧浅浅笑着的八阿哥,朝十三笑了笑,再未搭腔。
待各自散开后,我向自己帐篷走了一段路,方向一拐又向十三帐篷行去。正自低头默走,十四的声音在身后问:“你是去找十三哥吗?”说着已经赶到我身侧。
我忙俯身请安,一面说:“是呀!你呢?”
他默默走了一会说:“多谢你了!”我侧头笑道:“倒是要多谢十三阿哥!我就不必了!我也只是自救。”他陪我一路静静行去,再无说话。
待进得十三帐篷,十三诧异地看了十四一眼,对我笑说:“就知道你要来!可是特意辞了四哥回来候着的。”
我笑笑未说话,自拿了软垫坐于地毯上。十四向十三请安,十三忙笑说:“免了!免了!”十四犹豫着欲言又止,一时脸上讪讪,我摇摇头心想让他对十三说谢还真是挺难的!
十三笑让他坐,我拿了个软垫给他,十四自坐了下来。十三笑看着我说:“说吧!怎么回事?”
我瞟了眼十四,见他未有反应,就照实说了十四为何而来,我又是如何赶巧求了敏敏。一面说着,一面留心十四的神色,看他倒是没有反对的样子。
十三听完,看着十四,笑点点头说:“难怪那段时间称病躲在家里呢!我们有心去看你,却都被挡了!”
我犹豫了下,问:“你可会告诉四王爷?”十三侧头看着我问:“你是不想让四哥知道此事?”我微微点点头。
十三垂目一面思索着,一面说:“我不想瞒四哥,再说了,十四弟的事情即使让四哥知道又如何?你还担心他去告诉皇阿玛不成?这次我如此做,一半固然是顾念你我交情,可一半也是为了四哥和德妃娘娘。”他看着十四缓缓说:“四哥面色虽冷,有时行事过于刚硬,可无论怎样不至于对亲弟弟如何的。”十四脸色转沉,十三忙对我笑说:“放心吧!事情到此为止!”
我撇了撇嘴,心想知道你十之八九不会瞒四阿哥的,不过还是忍不住试一下。“那太子爷呢?”十三笑道:“真是个糊涂人!既然不能让皇阿玛知道,太子爷当然不会让他知道了!”
我心想,你们的心思都七拐八绕地,我少考虑一个弯弯,只怕就全错。保险起见,问清楚最好!
我向十三指了指他身旁几案上的茶壶,他忙转身倒了杯茶递给我,我接过一饮而尽,又递回给他。他笑问:“还要吗?”我摆摆手,他把杯子放回桌上。
一侧头,看见十四正面带惊异地看着我和十三,十三和我相视一笑,都笑看着十四。十四指了指我,问十三:“她在你面前一向如此吗?”
十三笑看了我一眼说:“她向来不讲这些,比这更没规矩的都有。”十四眼光从我们脸上扫过,低下了头。
我笑对十三说:“苏完瓜尔佳王爷可是知道敏敏心思的,你小心他找你做了女婿!”十三极其无奈地叹了口气说:“由他去吧!他若不介意以敏敏身份做侧室,那我也只好娶了!”
我心中震动,我以为十三既然不喜欢敏敏肯定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娶她的,却忘了古代男人对婚姻的看法完全和我不一样,三个老婆和四个老婆差别不大。不过多找个院子住,多弄几个仆妇服侍而已。中意的自然要娶,不中意的娶了也无妨,大不了不去对方的院子过夜就成!于他影响不大!
想着敏敏对十三的款款深情,我瞪着十三怒道:“你若不喜欢敏敏,就不要娶她!她不是件家具,娶了往家里一摆就完事了!”
十三惊讶地看着我,无奈地说:“我当然不想误她,可若皇阿玛指婚,我难道还要为此抗旨吗?”
我腾地一下站起,张嘴欲说,可又无词,最后气道:“不管!反正你若不喜欢敏敏,就不许娶她!”说完急步甩帘而出。听得身后十四急急行礼告退,快步追来,随我而行。
怒气渐消,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事情全由我和十四而起,我却向十三发了一通莫名其妙的火,而且他所做,以现在的观点看无任何不妥,我不能用三百年后的观念来要求他的。心头悲哀渐生。侧头对十四说:“十四阿哥请回吧!我要去找敏敏格格。”
十四问:“你要去劝敏敏不要嫁给十三哥?”他等了一会,见我只顾走路,并不搭腔,又说:“我也不希望敏敏嫁给十三哥!”
我侧头看他,他目光扫了一下周围,低声说:“太子爷现在和蒙古人不和。前年皇阿玛召集满蒙贵臣议‘太子’之事,以苏完瓜尔佳为首的蒙古八大部都对太子爷不满。敏敏是苏完瓜尔佳王爷的心头宝,如果她嫁给十三哥,只怕对八哥不利!”
我长出口气,对他无奈地摇摇头,一面快走,一面说:“十四爷赶紧回吧!这些事情不必告诉奴婢!”
十四猛地拦在我身前,急道:“我以诚心待你,你为何如此?先头看你和十三哥相处,才自觉这些年我一直看低了你。如今我愿诚心相交,你却如此态度,我哪里比不上十三哥?你可别忘了,你是从八哥府中出去的。”
我绕过他,继续前行,“十三阿哥既不会对我说先前的话,也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这就是差别!”
人还未到敏敏帐前,已听见隐隐的哭闹声,不禁放慢了脚步,正在诧异,忽地一个人掀帘而出,又紧跳了几步,才勘勘避过一个飞出来的花瓶,‘哗啦’一声瓶子落地而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