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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殿
区金丰躬身从外入来,看见威后正靠在凤踏上闭目养神,室内燃了合宜香,听说治疗头疼是最好的了。方才威后传人去政书房说让端睿赟来一趟凤仪殿,可他却因为政务繁忙没有办法即刻过来,所以又遣了区金丰来回话。
“万寿,君上此刻还在审看奏折,这一时半会恐怕是过不来了,君上说了,待他改日空闲了就来凤仪殿给万寿请安。”区金丰小心翼翼的说道。
威后缓缓的睁开眼,或是因为半躺着的原因,说话有些瓮声瓮气的:“我们君上勤政固然是好的,可这要等君上空闲了,那恐怕哀家是等不及了。”
区金丰顿了顿:“君上一向孝顺万寿,这不是这几日朝中折子多耽误了吗。”
威后冷哼一声,随后示意身旁的婢子扶她起来:“哀家这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了,这两日头风犯了,到底不中用了。”
“威后,这秋风起了,是容易惹了风气。这好几个婢子都染了风寒,威后怎能说是自己不中用呢。”一旁的将嬷嬷见不得威后说不吉利的话。
“哀家连自己的儿子都叫不动了,还有何用。”威后摇了摇头。
一旁的区金丰不敢多言,只是躬着身子。
“你去告诉君上,就说哀家身子不适想要见见自己的儿子,这个要求哀家提的不算过分吧。”威后抚了抚额际,她布满皱着的手背看上去很是沧桑。与她那光润的面颊倒是很大的对比。
“奴才这就去回禀了君上,还望万寿切莫焦心。”区金丰连连点头,随后便垂袖躬身退了出去。他离开了凤仪殿又要往这政书房行去,他心里有苦难言,这夹在端睿赟和威后之间,生怕了真真是一不小心就弄得个身首分离的下场。
他愁眉苦脸的回到政书房,看见端睿赟正蹙着眉看着桌案上的奏折,他躬下腰给端睿赟伺了一杯茶:“君上,喝杯茶吧。”
端睿赟没有抬头,只是淡淡问他:“去过凤仪殿了?”
“回君上的话,去过了。”区金丰点了点头,随后后在一旁欲言又止。
端睿赟余光看到区金丰不自然的样子,放下手中的奏折:“怎么了这是。”
区金丰看端睿赟主动问道自己,一下子觉得似有了言说的入口:“君上,方才奴才到凤仪殿去,看到威后面色不是很好,说是头风犯了。已经有好两日了,之前说担心居上政务繁忙所以让婢子来通告...”
端睿赟沉了一下:“好端端的怎么头风又发作了?”
“这几日天气变得快,秋风又燥得很,想来是不小心染了寒气。”区金丰没有直接说威后让端睿赟过去,只是说了她身子不适这件事。端睿赟一向都还算孝顺,眼下这威后病了,那他怎么的也会去看一眼吧。
“御药郎有去看过吗?”端睿赟合上手中的奏折。
“听说是去过了,也开了药,但今日还未见好转。”
端睿赟此时已经从案桌前站起身,他理了理衣摆。
“君上这是要去锦和宫看小皇子?”平日这个时辰端睿赟是去锦和宫看看小皇子的。
“今日先不去了,既然母后身子不适,那本君去看看母后。”端睿赟说完兀自往前走去。
区金丰像是松了一口气:“是。”随后便跟在端睿赟身后。
这凤仪殿往日是区金丰最不欢喜来的地方,今日还来了两次。
端睿赟入了殿后他就候在外面不再进去了。
几个宫婢和嬷嬷看见端睿赟纷纷跪拜下身子问安,端睿赟挥挥手示意她们起身,随后就往殿后走去。
看见威后此刻依靠在床榻上,将嬷嬷正将一个温药包准备敷到威后的额上。
这温药包里面放了一些用火炙烤过的驱风药材,然后包到锦袋中垫上软绵敷到额际上可以缓解一下头风。
“儿臣给母后请安。”端睿赟轻声说道。
将嬷嬷替威后系好那药包,就退到一旁,威后微微睁开眼看着端睿赟:“君上来了啊。”
端睿赟坐到宫婢端上来的软椅上抚了抚威后放在床榻上的手:“母后这是头风又犯了。”
“是了,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若是早早死了也倒是好了,可以早些去服侍先帝去。”威后点点头轻声说道。
“母后又胡言了。”端睿赟微微坐直了身子。
“前些日子,总是梦到你父王,分明是看到他和我在说话,可这说些什么哀家也听不明白。待我走近了看,你父王又没了踪影。想来是你父王记挂哀家了,想要哀家去陪他。”威后像是有些伤感的样子。
端睿赟刚正准备安抚威后,她便又在开言:“只不过哀家还有一件心愿未了,也是无颜去面见先帝的。”
威后说出这话的时候,端睿赟就意识到威后的意思是什么了。
“母后说的可是这立后之事?”端睿赟也不打算再装聋作哑。
“君上既然知道,那何故还不加紧着办呢,你看看眼下这睿鹤也都娶妻成家了,你作为一国之君,也应该有个正妻为你分忧了。哀家老了,这内宫里的许多事早已经是力不从心了。这凤印难道君上是希望日后无人传递给新后吗?”威后抚了抚额际状似吃力极了。
“母后,眼下儿臣并未发现有适宜的人选,这件事还是等母后身子好一些了再议吧。”端睿赟将威后身上的薄被扯了扯。
“再议再议,君上都拖了多少年了,难道哀家这点心愿君上也不愿意替哀家圆了么...咳咳咳。”威后一面说一面轻咳起来。
一旁的将嬷嬷即刻端来温水,端睿赟接过后起身扶着威后喂她喝下。
威后浅浅喝下几口温水,顺了顺气:“哀家觉着,这相首的女儿伏楚甄就是不错的人选,她出身重臣之家,又是你的表妹,知根知底的。这样貌学识先不说没得挑,单凭她对她母亲那份孝心来看,就是最适合君上的。这后宫之主最主要的还是要看心性品德,不然怎么能让人诚服呢。”
端睿赟不再说话,他心里老早就清楚对于威后来说,最适宜的后位人选是伏楚甄,即便她样貌犹如歪瓜裂枣也会是她。这自古以来的后位,大多是想要留在自己家族人手中的。伏楚甄是威后娘家的人,对于威后来说自然最是适宜。加上她才思敏捷端庄大方,很是得威后欢喜。
但是对于端睿赟来说,她是伏宗光的女儿,如今伏宗光已经身居相首之位,这个人野心勃勃,一向在朝中私圈势力排斥针对不与其苟同的臣子。近来更是有不少传闻说他在四下敛财筹集军饷。端睿赟是无奈于手中没有真凭实据,加上这威后的关系,所以端睿赟多数时候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这个时候,如果还要把他的嫡亲女儿伏楚甄供上后位,那伏宗光岂不是更加目中无人无法无天了。
对于很多君王来说,这立后就如娶妻,娶贤为好。伏楚甄看着是一副端庄娴雅的样子,可怎么也让人觉得她像是万事都做足了准备一般的人。
“母后的话儿臣会记在心里的,眼下最主要是母后养好身子。”端睿赟点了点头随后站起身。
“哀家觉得,这立冬之前必须要将这立后的事确定下来,否则哀家这日夜都无法安眠,身子怎会好得起来。”威后这句话已经像是最后的通牒,也像是一种变相的要挟。
“儿臣知道了,母后先好好休息吧,儿臣还要返回政书房去。”端睿赟点了点头。
随后不等威后再说些什么,他就交代吩咐几句那些伺候的宫婢,随后就转身离开了。
威后见端睿赟离开后稍稍坐起了身子,今日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端睿赟怎么样也是没法推脱耽搁下去了。
不知为何近日威后总觉得心里不安生,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所以她才急着想要赶紧立后。
将嬷嬷见威后神色幽幽,便上前宽慰说道:“威后,咱们君上是个明白孝顺的人,威后的苦心君上会明白的。”
威后听言似叹了叹道:“这些年啊,哀家这个儿子,哀家是越来越看不明白看不透彻了。”
她觉得端睿赟这两年虽然对自己依旧是孝顺迁就,但是总觉得他在很多时候所做的,所说的,自己没有办法再和过去一样知道缘由,看清端倪。到底是自己老了,还是端睿赟懂得隐藏住自己了。
从凤仪殿出来,端睿赟就沿着长廊走到了御花园,不远处看到一抹纤细婉柔的素色身影。
这内宫之中甚少有人打扮的这般素雅,等那身影走进了端睿赟才看清,原来是他亲封的西国夫人沈洛云。
邢绯月今日再被召如内宫,只不过传召她的人不是衾妃,而是当日与一面之缘的岚妃。
岚妃的紫云宫就在这御花苑的背面,所以邢绯月才会路过此地。
行着行着发现端睿赟站在前方,邢绯月垂着首轻步走上前请礼问安:“给君上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