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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上,微臣觉得此事疑点重重,需从长计议。”此刻伏宗光派系的吏府尚书徐何光走到殿中言说道。
“徐大人,此事应不牵扯到吏府,徐大人从何来看会觉得此事疑点重重?”方宏巡在一旁冷冷打断道。
“这...这相首大人一向为君上鞠躬尽瘁,怎会做出这等糊涂之事。”徐何光顿了顿。
“君上,老臣着实是冤枉的啊。”伏宗光看见有人出来帮腔,便一副凄苦之色匍下身子喊冤。
他颤着身子,想尽办法的稳住神,眼前这一切都太突然了,他实在一点准备也没有。
端睿赟冷冷看着他,没有言话。然此刻,一直在一旁默不吭声的岳萧炽缓步走到殿中。
他稍稍躬下身子,面色平和未有异常。岳萧炽从袖间取出一本册子,随后说道:“劳请君上过目。”
端睿赟微微蹙眉,随后区金丰又下来将册子接过递给端睿赟。
那册子上记录了一些兵器种类以及数量,还有各个县郡的雇军详细。
他草草翻阅一遍后面带疑色望着岳萧炽。
“君上,这册子上所记的东西,臣下都已经命人一一剿取。不日便送往丰邺。”岳萧炽淡淡回道。
“这些东西原本都属于何人?”端睿赟其实心里早已有数。
“为相首所有,臣下早年就已经听说相首大人在私筹军饷另有他用,遂暗中派了人跟查。”岳萧炽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他身边的幕僚更不是酒囊饭袋。
“岳萧炽!你胡说!”伏宗光支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岳萧炽。
岳萧炽没有搭理伏宗光,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
只这一眼,就让伏宗光觉得心肝肺都凉了。那是一种毫无情愫的冷漠,可又像是千军万马一般的汹涌。
端睿赟就这样看着殿下的人,似乎这么些年了,他等着一刻不知道等了多久。
伏宗光所做的许多事,端睿赟多少心中是有数的,但是从未料想过他竟敢私集军队。他想做什么。
这一切,可是威后指示的。
殿上静的很,仿若过了一整个世纪一般。
他凉凉开口:“来人啊,给我将伏宗光的相服卸下,打入天牢容后再审。”
端睿赟没有即刻定罪。
“其他人等按照律法处置,方宏巡景宏中,此事就交由你们处理。”端睿赟面上的容色叫人难测。
“微臣遵旨。”方宏巡与景宏中俯身领旨。
“君上,君上,老臣冤枉,老臣是冤枉的啊!”此刻几个殿上的守卫上来,七手八脚的将伏宗光的相服取下。
他挣扎着身子,老泪纵横,那模样确实像是受了极大的冤屈。
但端睿赟只是寒着面望着他不发一言。
随后他再开口道:“岳萧炽,本君命你将所有与此事有关人等都一一查出,凡涉及此事者,处以极刑,灭九族。”
这是他自登基以来做过的最严厉的旨意,自他登基之后,这朝上从未有过犯了律法的臣子被施此大罪。
“是,臣下领旨。”岳萧炽双手作揖拱手领命。
此旨一下,有几个看上去年岁大一些的老臣都已经吓得瘫软跪地,可谓是不打自招了。还有一些面色铁青,抖如筛糠。
端睿赟觉得头疼得很,他挥了挥手示意退朝,随后让岳萧炽留下。
没一会,殿上就安静了,仅剩下端睿赟与岳萧炽。
一个在殿上坐着,一个在殿下站着。
“你知道这些事多久了?”端睿赟冷冷问道。
“约有一年。”岳萧炽如实回答。
“何故不在知晓时第一时间告知我。”端睿赟再问道。
“因为还未有十足的证据。”岳萧炽平和回道。
端睿赟笑了笑:“有时候,本君以为自己很了解你,但有时候又完全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君王就是如此,他忌惮让自己看不透的人。
“臣下的命是君上救的,岳家一案也是君上下令重查才得以洗脱冤屈的。”岳萧炽没有接过端睿赟的话。
有些时候,他是君王,是岳萧炽的主,有些时候,他是端睿赟,是岳萧炽的友人。
端睿赟微微眯眸,他心里知道岳萧炽的谋略,也知道他的城府。
他想着,会不会有一日,他也会这般对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忽然这样让自己应接不暇。
今日他旧事重提,大抵是要告诉端睿赟,旧恩难忘。
“我自是信你的。”端睿赟摇了摇头。
这西朝,这丰邺,自己的亲舅舅,自己的嫡母,他都已经错信了。
眼下除了岳萧炽,自己还真找不出可以信任的人了。
岳萧炽不再多言,这是他的习惯,也是一种智慧。
他一向不愿意插手朝堂之事,大抵也是害怕所谓的功高盖主惹人话柄。
岳家过去的冤屈,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如今他忽然站出来,将伏宗光的罪责落实,或许已是逼不得已。再留着此人,那终究会造成更大的影响。
“你下去吧。”端睿赟挥了挥手,声音有些疲惫。
岳萧炽颔首领命,随后便退出了大殿。
区金丰看到端睿赟一脸疲色,便上前轻声说道:“君上...”
端睿赟摇了摇头示意他收声,他知道区金丰想要他去休息,但他此刻只想一人静静呆一会。
他让区金丰退下,随后独自一人坐在殿上。
这高阳殿,金碧辉煌,但在这金碧辉煌之下,不知道藏了多少的血腥与阴诡。
无数人都想要倾其所有换来自己如今的这个位置,可这些人,又何尝知道,这君王的身份,也是一种枷锁。
锁住了自己,锁住了所有真正的灵魂。
今日的事本是值得庆贺的,毕竟这朝中的毒瘤已算是拔了,可他却忽然觉得失落与晦暗。
自己是否真的不如先帝,威后不肯放下权势,是否是因为自己真的羽翼未丰。
端睿赟环顾着空荡荡的高阳殿,他想起先帝去世前问自己的话。
那是一个大雪的破晓,他跪在先帝床榻前,先帝问他:“你可知道,君王是什么?”
端睿赟强忍着心中的悲戚毕恭毕敬回道:“天命所依,为社稷而生,为社稷而亡。”
他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是看到先帝眼中的失望的。
先帝摇了摇头:“君王,什么也不是。”
这是先帝留给他最后的话。
当时他还不懂,他怎会懂。
君王,本是天下至尊,怎会什么也不是。
可是此刻,他终于明白了先帝的话。
为君为王,本就是无我的事。
留不住最爱的,也不能拥有最爱的。
得不到最好的,也不能留住最好的。
凤仪殿
“哗啦”威后手中的杯盏落下碎了一地。
“你说什么?!”威后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康镇海。
康镇海上前扶住威后踉跄的身子说道:“万寿当心身子。”
威后瞪着眼,紧紧的擒着康镇海的肩膀:“相首如今人呢?”
“回万寿的话,已经被关押在宗府的天牢之中了。”康镇海小心翼翼回道。
威后踉跄着身子往后倒退几下,随后颓然的坐在软椅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制贩私盐,筹集军饷,暗组军队。这都是灭门的大罪。
伏宗光怎会如此糊涂。这些年他做的一些事,威后心里是知道的,可这些大逆不道危及社稷之事,威后是没有半点知晓的。
伏宗光一向听话,怎会背着自己做这些事。
一定不可能,一定不可能,他一定是被陷害的。
“说,是谁干的?!”威后攥紧了拳问道。
“万寿,此时是几个老臣一同弹劾的,还有那爵主。”康镇海躬身回道。
“岳萧炽!又是他!哀家就知道,他从未藏什么好心!这个人,这个人一定不能留!不能!”威后惨白着脸,一下子气急不顺。
一旁的将嬷嬷见状即刻上前抚了抚威后的背脊给她顺气:“威后又忘了御药郎的交代了,莫要动气。”
说罢她示意婢子再端来热茶递给威后。
威后摆手推开:“我这弟弟,好生糊涂啊,怎会被岳萧炽等小人陷害。”
“万寿莫急,眼下君上不还未判罪吗,说明了君上也觉得此事有疑,所以说了容后再审。”康镇海安抚道。
“容后再审?!审什么!伏宗光怎么说也是他亲舅舅,要知道当初君上登基时,若不是伏宗光从旁在助,那些个迂腐的老东西,早就把咱们娘两置于死地了!”威后高声斥道。
“奴才该死,奴才失言。”康镇海即刻跪下身子。
威后叹了叹,随后让将嬷嬷扶着她起身:“君上如今何在?”
“眼下还在高阳殿,说是将人都遣开了,独自一人在殿中。”康镇海回道。
“哀家要去见君上,给哀家更衣。”威后强忍着心口的不适。
“威后,使不得啊,如今君上指不定在气头上,威后身子又不好,不如等明日再去见君上。”将嬷嬷比较理智,于是在一旁劝解道。
“不行,哀家绝不能让那些小人陷相首于不义,君上还年轻,这些阴诡小人的算盘他不知但是哀家知。他们是想要将伏宗光除了,这样君上身旁就没有真正辅政的人了!“威后不依。她认定了伏宗光是被诬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