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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后满意点头笑了笑,随后放下手中的茶盏:“生未,哀家与你说的话你可是要好生记住了,你如今的一切,并非天命而是人为,你是个聪慧的人,不需要哀家再多次提言吧。”
楚生未敛下眼眸,似沉思了一下,随后回道:“威后的话生未一字也不会忘。”
说完这句话,她再抬起头,眼眸中的神色清冷笃定。
“你记得住就好,记得住就好。”威后执起她沉在双膝的手轻轻拍了拍。
威后时常与楚生未灌输着,伏宗光的死是因为岳萧炽,而他身旁的沈洛云亦不是什么简单的女妇。
楚生未在威后心里是个择善而从的人,但到底她常年都习惯活在自有的秉性与伏宗光的教言的矛盾之中,伏宗光死后,似乎这矛盾的对峙发生了变化,如今的楚生未再不是那超尘拔俗的伏楚甄了,她没有办法再规行矩步束身自好。仁心仁闻可不能与那沈洛云成为对立,更不可能为伏宗光报仇。
研桑心计,深藏不漏才是上佳的选择。
岳府灯火通明,明日就是迎喜之礼,府里面的人都忙得晕头转向的。
邢绯月站在南苑的高亭廊前,看着府里面的红笼明耀,那些大红喜字的灯笼在沉夜里像是一盏盏红月叫人看的痴了神。夜风挟带着淡淡的晚香玉的香气,让人觉得喉间都是甜蜜的味道。
邢绯月想起过去在古籍里看到关于晚香玉的民事,传说旧古时期有一擅笛的乐人,在一个月色夏夜,他倚树吹笛,突然一片紫云现于天际,一位柔美的的仙女自云端翩然而下,仙女说她是月宫之人,是因嫦娥听到他的笛声觉得欢喜,便遣了仙女来索要曲谱。
那乐人欣然赠送,嫦娥得到乐谱,命月宫中的乐师吹奏。很是欢欣。
为了表示谢意,便又命令先前那位仙女下凡邀请乐人上月宫。但乐人留念人间万象,他开言要求那仙女同他一同留在人间。仙女没有答应他,仅拔下头上的玉簪送给他做纪念,在抛给他之际,少年没有接住,玉簪坠落地面,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结果玉簪变成了花,此花不仅在夜间散放香味,尤其是在皎洁的月光下,芳香最为浓郁,是以晚香玉。那乐人永远留在了人间,可他却再也不吹笛,他心里有了记挂,人们都以为他心之所想是那月宫里的嫦娥,但其实,他衷情的是那小小的仙女。
乐人一世都未曾娶妻,他所住的庭院里每逢夏夜总是盛满了晚香玉,他时常与旁人说,终有一日那仙女会回来的。
可他等了一世,也再未见过那仙女。
他临终前对着明月低吟,此花本是仙侣簪,抛掷乐君为曾获,皎月而坠成芳华,沉夜馨来是晚香。
许多人看过这古传都觉得有些凄凉,可邢绯月却觉得是一种圆满。
无法一生一世一双人,但乐人却可以一生一世念终生。
这样漫长的情愫与思念最终没有成为被人传唱的佳话,毕竟这个尘世里人们都喜欢看到所谓的团圆。
邢绯月不禁笑了笑,如今她的心绪大抵是,把惨淡视作圆满,不到终点,中间都是小团圆。
所谓相守到白头,最是人间不可求。
夏至
鹿角解;蝉始鸣;半夏生。
今日是迎喜之礼,岳萧炽以这就要出发前往楚家迎妻。
楚生未坐在妆镜前,喜娘将她的发髻绾上,别上了簪花。
“夫人生的真是美。”那喜娘将看着镜中朱颜玉容的楚生未讨好说道。
楚生未笑了笑,面上浮起淡淡的红晕。
红盖披上,她的眼前便是一片沉红,她静静等着,直到听到门外传来喧杂的人生与鞭炮的炸响声。
“爵主来了,爵主来了。”一个婢子从外入来告知说道。
身旁的喜婆开始说着吉祥话,将楚生未背起往外走去。
因岳萧炽是爵位,遂不需入宫谢恩,待向长辈敬茶谢恩之后,
楚生未就上了喜轿直返岳府。
一路上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挤得不行。
“哎,我听说这楚家小姐还是威后的义女,封了郡主。”
“门当户对啊,与爵主很是般配。”
“听说是个绝色美人啊。”
“我倒听说,说她不是楚大人的亲生女儿啊。”
“对对对,说是过去那伏宗光之女。”
“你们不想要脑袋了,尽在这胡说。”
“不过我觉得总要比那北玦艺姬来得好,毕竟是西朝人。”
“是了是了,你看这阵仗,看来爵主对着楚家小姐可是上心。”
四周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岳萧炽一脸肃冷,完全不像是迎喜之人。
楚生未坐在喜轿之中,那喜气的唢呐声震耳欲聋,她的一颗心放下了又提起。
这岳萧炽,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楚生未没见过岳萧炽几次,犹记得之前宫宴她献舞之时发现,在座的有一个面色冷清的男子,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她一眼。而是就自低头饮酒。
他的眉眼生的俊朗无双,是女儿家喜欢的模样。
喜轿到了岳府,门前已经候着许多人了。
在岳萧炽踢开轿门之后,喜婆就将楚生未背下来,或是因为她手滑了,握在手里的苹果不慎滑落滚到地上。
那喜婆一惊,但胜在反应快:“哎呀,苹果落地,平安喜乐。”
这新嫁的女子都会在手中握一个苹果,寓意喜乐圆满。
楚生未微微蹙眉,此刻她耳畔传来一声低沉悦耳的声音,手上一凉,一双手将她柔荑撑开,将那落地的苹果放回她手中:“这次可是要握紧了。”
“哎呀,爵主可真是心疼夫人。”那喜娘说着好话。
岳萧炽没有作声,便先往里面去了。
是他....
这岳萧炽似没有人们言传的那样沉冷无情。倒还像个暖心的人。
楚生未咽了咽,随后晃了晃头,不行,她不能忘了威后说的话,也不能忘了伏家的苦仇。
喜婆将楚生未背到喜厅之内放下,她遮着盖头看不清,只能听着喜婆的指示做。
拜了天地,再摆了先辈牌位,之后便是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喜婆高声一喊,众人欢喜道贺。
“给爵主、夫人道喜,祝愿爵主夫人白头偕老早得贵子。”那恭贺声热闹得很,听得楚生未脑袋嗡嗡作响。
喜婆将她背去了主屋东苑喜房:“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楚生未点点头,她摆了摆手示意一旁的婢子菊枝给那喜婆打赏。
菊枝从袖中取出一个锦袋递给喜婆,那喜婆双手接过笑得合不拢嘴。
还真是沉甸甸的,不亏是大户人家。
那菊枝睨了一眼喜婆,示意她退下,随后便轻声在楚生未身旁说道:“夫人,婢子在外候着了。”
这菊枝是威后赐给她的陪嫁婢子,为人精明得很。
楚生未点了点头,她嘴里喊着糖块不能开言。
耳畔旁是不远处喜厅传来的乐曲声,楚生未静静坐着。
邢绯月坐在妆镜前听着屋外传来的彻响乐声,她在自己眉梢画下最后一笔。
镜中人妆容精致,眼睑上的嫣红似盛开的绝丽,她朱唇轻启,露出无双的笑。
她身上穿着金丝勾曼陀罗绽瓣轻纱红衫,低开的衣襟露出心口柔凝。
那红纱极薄,她腕间的红花若隐若现。邢绯月执起妆抬上的杯盏,将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
一杯酒下腹后,她的面色越加媚红,而那腕间的红花也越加妖娆起来。
雨檬在一旁欲言又止,她知道她要去哪里。可又是何苦呢。
邢绯月的发间没有任何朱钗,只是独独别了一支含苞欲放的红莲。
今日府里面的莲花开了,其中还有不少红莲,人们都说这是吉瑞之兆。
“主子...还是别去了吧。”雨檬微微拧眉。
邢绯月要到喜厅去,说是要给岳萧炽道贺。
她是这府里面的妻妾,如今迎了正妻入府,自然是要去恭贺一番的。
邢绯月起身笑了笑,她的笑面衬着发间的红莲,整个人显得妖冶瑰丽。
“这样好的日子,怎能不去呢。”邢绯月轻声说道。
她理了理裙摆,那群裾上的曼陀罗似浸染了她的生命一般,在烛灯下熠出华光。
这一身红衫在今日这个时候可真是讽刺,毕竟这新娘不是她。
于情于理这一身红衫都是不甚稳妥的,她这样做无疑不会让人留下话柄说她有争宠之嫌。
若是惹恼了岳萧炽,想必又是要被责怪的。
雨檬还是想阻着她去那喜厅,于是半天磨蹭也不去启门。
邢绯月看着她,半响说道:“雨檬,你爱过一个人么?”
或许她有过心爱的人,但怎会同邢绯月一般呢。
这样好的日子,自己爱了这样多年的人娶妻,邢绯月怎能不去好好恭贺一番。
雨檬看到她眼中的伤痛,这些日子以来在自己面前的沈洛云就像是一个精致的瓷娃娃,没有温度的瓷娃娃。
但是这一刻,她眼中的伤痛证明了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自己所爱之人娶妻,她能做的出了一句恭喜却再无其他。
雨檬眼眸泛红:“主子......”
邢绯月依是笑着,她推开门,看着天际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