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最怕搭飞机,飞机起飞,例必闭上眼,说服自己:“我买了保险,飞机不够冲劲,掉回地面,这样死了最好;起码,对家人最好;我一直拖累弟妹,情与义,还有钱,一律有借无还,这样一死,就可以连本带利偿清,他们终于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飞到半空,遇气流,死命抓着扶手,暗想:“家人的好日子,没想到,真要来了!”
然后,要降落了,耳鼓好难受,照样开解自己:“人,免不了一死;早死,不必受老病煎熬,到底是幸福的;而且,这时候‘轰’一声化灰了,我活得率性,吃得精彩,遇过不少一流的好朋友,这辈子,也算无憾了。”飞机,在大海上盘旋;废话,也在脑海打转。唉,着陆了,谢天谢地,又一回,大难不死;我就是那样的“贪生”。<strike>rike>
在白云机场买了一本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的《第一现场》,在飞机上翻阅,翻到一幅跨页大照片:一九八八年,一架波音七三七客机从夏威夷飞向火奴鲁鲁,在二万四千英尺高空,舱盖,忽然掀起了,变成一辆“开篷机”,九十五个乘客,可以说:被迫和上帝一起兜兜风。
照片,拍的是飞机狼狈降落,刚停定的刹那,兜完狂风的,面无人色,东歪西倒。我把照片压在椅背,同行大波源再冷血,还是一见惊呼:“快收起来!吓死人,吓死人啦!”对,飞行途中,的确不宜展示这种充满动感的照片。
“但我看了这张照片,就不那么害怕搭飞机了。”我说:因为这九十五个兜上大风的乘客,在舱盖骤然翻起之际,只有一个女人让风洞吸走;而她,当时没有扣上安全带。
“搭飞机?扣上安全带,就会安全。”我很乐意相信,这是照片传达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