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如惊弓之鸟,每次慕容问道回府,便像是搭在弓上的石子,别的不用说,光看效果,足可以震慑慕容府前后几条大街。尤其对于慕容白来说,更是如此。一溜小跑至房间中,刚挨着凳子,忽想起这几日没做抄写经文的功课。此时再要去补也来不及,连忙至床边柜子里胡乱翻找了文房四宝。
带着笔墨来到房间前的凉亭中,摆在亭中紫南英桌上。凉亭挨着游廊,若慕容问道从此过去,必然会看见自己端坐桌前,正下力功课。纵是慕容问道要问起功课,也只好推脱这几日身上不好。
这样的计划,几乎百试不爽,偶尔一两次盘查,若身边有人帮着答话,整个流程就算得上完美。
斗智斗勇之中,慕容白早练就一身铁骨钢筋,那就是即便诡计被识破,屁股还能扛着。打定主意,纸笔墨砚摆放整齐,亭中碎阳点点,一晃一晃地浮在栏杆、石桌上,一旁游廊、石阶暖洋洋地徜徉着。
心怀鬼胎的慕容白正心不在焉地抄着《摩坷经》。得了消息的小环急急忙忙地赶来倒:“别做样子啦,老爷早从偏门进去,这就叫你问话呢。”
显然慕容问道已经开始不按常理出牌,让慕容白有些始料未及,心下一惊,心想完蛋,本就耷拉的脑袋,此时好似压了千斤大石一般,勾勾地抬不起来。但仍怀有一丝希望,有气无力地道:“整天就知道问话,也不说问问我身上好些了没。”
一向偏袒的小环,虽明白“黄金棍子底下出好人”的道理,但迫于目前的形势,生怕慕容白又瘫床病倒。推了推他,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快些去,我跟你一起,省得一阵闹起来,我好去回夫人,给你搬救兵。”
慕容府里,唯一的一尊佛,就是庞夫人。现在,也只有庞夫人能招架住父亲雷霆般的考校。这一点,慕容白比任何人都清楚,如获大赦,瞬间恢复一贯吊儿郎当的嘴脸道:“还是小环姐姐知道疼我。走。”
两人急匆匆赶至大厅,慕容白让小环倚在门后待命,以便等下去搬救兵。小环仍似往常一般,倚在门前石阶上的一根柱子上,斜眼刚好可以窥见大厅,里面却较难现。
心中惴惴不安,但慕容白只得硬着头皮进去,行了礼。慕容问道坐在厅中央的太师椅上,身后莫二抱着一把长剑,脸色严肃。右下坐着6佑初,6佑初身后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俊俏男孩儿,一袭道衫,腰里红丝扣衔着一个杯口大小的玉佩,脸色淡然。
一贯僵硬着脸的慕容问道,扬了扬手,看着慕容白,似乎是看着一块难以成器的石头,冷冰冰地照旧询问道:“这几日功课可曾做完?”
肚子没货,只好悬着心,慕容白心里明镜似的祷告着不要问道功课。
但该来的总会来,一提到功课慕容白便满脑袋是包,连眼皮也不敢眨一下,唯唯诺诺地道:“这几日身体总觉不妥,尤是晚间睡觉时,胸口胀闷,不得入眠。”说着怯眼瞟着慕容问道的脸色。
其实,这几日自己觉晚间天气姣好,日日睡前与小环在凉亭中扑些流萤、抓些蝈蝈,编了谎话搪塞父亲,“做了亏心事,自怕鬼敲门”,现在慕容白七上八下地生怕被他觉察。
嘴角抽了抽,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慕容问道“啪”地拍了下桌子,声色俱厉地道:“混账东西,这几日你6师伯替你诊脉,你身上全无病症,还编些谎话出来,莫要以为夫人疼你,你便可为所欲为。”
谎言最怕拆穿,真情最怕表白。慕容白打了一个哆嗦,结结巴巴地狡辩道:“父亲教训得是,昨晚刚见好些,今日我便在凉亭里抄写经文呢。”
对于一向诡辩的慕容白,慕容问道经常被他出其不意的计策搅得头大无比。呲着嘴,道:“你的鬼话,谁信,无非是见我回来,要做个样子给我看。你成日里交结些狐朋狗友,当我不知呢?”
这一条横加的罪名,即便是有,慕容白也会雄辩一下,何况在他的印象中,几乎完全没有半点痕迹,心中大呼冤枉,平日连门都较少出去,哪有结交朋友的机会,挺了挺身便道:“没有的事,您明察。”
若是对簿公堂,慕容问道肯定不是慕容白的对手,但现在是在慕容府,他的口,比堂上的威武棍来得直接。甩手一挥,自袖筒里飘出一张信纸来,正落在慕容白脚前,道:“证据确凿,你还狡辩。”
证据在手,可惜不是在自己手中,慕容白情知理亏,吓得往后一缩,拾起来细看,只见一张鹅黄信签,上写着一行小诗“疏桐新月露渐浓;碧流溅云萍叶踪。一盏鹏程三万里;影潇烟散始为空。”,诗下是一行小字,书道“青枣庄小儒生路子涵敬请白少爷启。”
罪证,最好事先毁灭,现在既然被抓到把柄,纵有千张嘴,慕容白也不得不服软,心叫“苦也,苦也,为何此时来信,好歹也别让父亲抓到,他平时最忌恨些儒门子弟。”,连忙跪地求饶道:“父亲,孩儿知错。”
软硬兼施,是慕容白常用的伎俩,慕容问道见他伏在地上,连地上的信签也不敢捡,瘪了一眼端坐下的6佑初,威严地道:“捡起来,下次再让我见到这样的信,我先赏你几十大板。”
奇遇,对于慕容白来说,便在此时,若不是6佑初等外人在此,父亲不好作,屁股早已开花。心中不由谢了他两人万遍,这才捡起信件,缓缓站起身,挽着袖子在苍白的脸上胡乱擦了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