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三皇子, 因为一个女人的挑拨, 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被自己的弟弟杀死了。虽说死了一个三皇子,废了一个四皇子, 有资格继承皇位的还有九个,所以说圣隆帝生这么多儿子还是有用的。即便一下就废了两个,他还有一串儿子, 怎么着也断不了传承, 不会让他的皇位旁落到其他人身上。
“母妃, 您刚才出神, 是在想三皇兄的事吗?”秦容从外面进来给闵棠请安。见闵棠望着窗外出神,轻声慢步走过来,突然凑近了,顺着闵棠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一丛摇曳的竹子。
闵棠闻声转过来, 看着秦容, 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再靠近一点。秦容不疑有他,将头伸过去。
“哎哟, 母妃,您怎么能弹我,好疼。”秦容捂着额头, 龇牙咧嘴, 作出各种怪模样。
闵棠已经很久没有像他小时候那样捉弄他了, 回宫大半年,闵棠对他嘘寒问暖,事事关怀,让秦容十分窝心。可他万不该因为吃了一点甜头就忘了,他的母妃从来不是一个按常理行事的母亲。有哪个母亲会听说父亲要将儿子送去军营了,会眼巴巴地跑过去劝说,要将儿子送到最苦最累的地方去?也就是他的母妃是这样。
他都是十三岁了,他的母妃想弹他额头弹了,一点儿也不顾及他的脸面,这真是······哎!
“许你胡说八道了,就不许我点醒你?”闵棠横了秦容一眼,让他坐下。秦容老实坐好,闵棠话一转,他的心里既高兴又期待。
“你说说,我为什么就不能想别的事,非得惦记你三皇兄?他又不是我生的。”闵棠似笑非笑地看着秦容,这让秦容有种坐在他面前的既是父皇又是母妃的错觉。
“秋姨告诉我的。”秦容刚进来,就遇到了秋月。秋月告诉他,闵棠听说了圣隆帝对四皇子和澜郡主的处罚后,就让身边伺候的人都退下,她一个人坐在窗前看着外面,估计是在琢磨这些事。秋月不会骗他,秦容信以为真,巴巴凑上来问闵棠。
“秋月说的你就信了?不怕她是同你开玩笑的?要知道,你的三皇兄会丢了性命,就是因为你的四皇兄轻信他人的话。”
“秋姨不是别人。”秦容十分肯定地告诉闵棠,闵棠却摇了摇头。
“秋月没有说谎,可你就没想着动一动脑子?她说的事距离我听到消息已经过去多久了?我得多操心,才能从早上听到消息,一直想到现在?何况事情已了。”
秦容略感窘迫。闵棠说的,他的确没有想到。理所当然地就问出了口。确实,以他母妃的性子,似乎不会惦记无关的人太久,消息听就听了,并不会当成一回事。
“那您方才在想什么呢?”秦容这一回却是真的好奇了。
“我在想,该给你找一个什么样的宫女,放到你身边伺候着,既不会坏了你的身子,也不会让你因为好奇被人诱导着做出错事来。”
闵棠这一说,秦容的脸刷地红到了耳根子。他窘迫不到不行,张嘴啊了两下,也没出声音来。男孩子,总有长大的一天。时候到了,总有好奇的时候。
“母妃,儿臣忘了,儿臣还有事·······”
“不管有什么事,你也先别去了,好好坐着,听我说完。”
秦容不得不按下心中的羞躁,板正身子坐直了,静待闵棠的后话。
“你无需害羞,其实我方才坐在这里考虑的并非你的事。若不是你缠着问,我也不会想起你和你九皇兄偷偷看秘戏图的事。”
秦容的头更低了。他还以为他和九皇兄关着门在屋里看书的事,他的母妃不知道,他果然还是小瞧了他的母妃。
“看秘戏图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既然长大了,对这些东西好奇在情理之中。不过,没有人引导,你不可能知道这些事。宫中你身边伺候你的人都是本分的。九皇子那里,林婕妤更是当成了眼珠子看待,宝贝着,断不会叫人钻了这些空子。你们会知道这些,应当是在军中听说的。”
秦容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闵棠。的确,他们会对这些东西突然感兴趣,全因养伤的日子太无聊,突然想起在军营中听到的那些夜话荤话勾起的。
“不是我,是九皇兄。”
“我知道不是你,如果是你,采青会告诉我。我这么说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心虚。”
秦容被噎,好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就说,母妃怎么突然提起安排贴身宫女伺候他的事,明明他都没有那个。秦容在军中两年,什么荤话没听过?以前有暗卫盯着,他和九皇子不可能明知故犯。万一叫圣隆帝知道了,脸丢大了。好不容易得了个清净机会,兄弟二人能在毓庆宫里博览群书,钻研各中精妙,自以为避人耳目,谁知道还是被闵棠现了。更可怕的是,他在闵棠面前,不过说了寥寥几句,就漏了陷。
“母妃,您怎么能这样。”
“抱怨掩饰不了你的心虚。十一,你记住了。想干坏事,就得把尾巴扫干净了。即便不甚被人现,想要将事情掩过去,自己不能先露白,让人一眼就看穿你。以往,你做了什么,都有音音替你收尾,以至于这些年,让你养成了做事留尾巴的习惯。可是,音音不可能一辈子给你收拾烂摊子。有的事,你得自己学着做了。”
“母妃这次出去,给姐姐找到合适的人了?”
“嗯,会岔开话题,长进了。不过你这话题转移得十分粗糙,我显然不能告诉你。咱们回归正题。”
秦容收起脸上的小失望,闵棠微微一笑。
“之前你和九皇子看秘戏图的事,就到我这里打止了。若是再有下一回,不幸被别人现,我不会帮你兜着。你可以看,但是看了以后你要怎么做,做些什么,这就得想清楚了。想和做,是两码事。有些念头,生出来了还可以抹去,可是有的事一旦行动了,就再也无法挽回。你想过吗,十一?”
闵棠的脸忽然严肃起来,秦容见了若有所思。若说之前,他还因为被闵棠点破心中藏着的那点子不能见光的事而满心羞涩难堪,到现在,他已渐渐放下羞窘心思,思索闵棠的话。
从前他有什么事没做好,总爱推给华音,替他解决了。这也养成了他不爱断尾这个毛病。这次,被闵棠抓到,但凡他以往处事断尾经验足一些,也不会被闵棠三言两语数落得溃不成军。他长大了,有的事能和九皇子说,却万万不能叫华音晓得。除了男女之间的这些小事,往后他还会遇到更多的事,他总不能时刻想着依仗别人。
“母妃,儿臣明白了。往后做事之前,定当三思而后行。”
三思而后行,不是听信一面之词就冲动行事。如四皇兄这般,仅仅因为听信了澜郡主的一面之词就做出杀兄的错事,要不是因为皇子的身份,只怕命都没了。
闵棠点点头。
“你想清楚就好了。你总会长大,这些日子又涨了这许多见识,可否幻想过找个什么样的人来伺候你?”
闵棠的话不留一点余地,十分直白。秦容纵然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若是圣隆帝来和他说这些事,他或许没这么难堪,可是闵棠毕竟是女子。他都已经这么大了,她的母妃怎么就能大大咧咧地将这些事说出来,完全不顾及男女有别?
“你是否觉得我说得太过了?你的私事被随意拿到台面上来说,有伤风化?”
秦容迟疑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闵棠轻轻一笑,却摇了摇头。
“十一,你的志愿小一些,我也不会逼你。可是你若生了大志愿,往后再无私事可言。天家无私事,你可明白?”
秦容心中为之一颤,惊讶地看着闵棠。
“以小见大,可以窥全貌。你莫小看了这点事。”
秦容压下心中波澜,沉下心来思考。直到他完全平复心绪,才敢于直面闵棠。
“儿臣不想要什么贴身伺候的宫女,女·色误人,儿臣不想步四皇兄的后尘。”秦容这话,说得异常坚定。三皇子和四皇子因为澜郡主一死一幽禁,给了秦容很大的冲击。要说前些日子,他还对男女之事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如今是半点不剩。
“不是女·色误人,而是被误的那个人,心智不坚。你父皇的后宫中美人如云,你什么时候看过你的父皇因为哪个妃子吹了枕头风而影响朝堂上的事?”即便是德妃,圣隆帝能宠着她亲手杀了背叛她的鸳鸯,也不曾让苏家人在朝中横行。
“十一,你需谨记了,美好的事物人人都可以享受,但却不能耽于享受,忘了正事。孰轻孰重,你要分清了。”
误人的从来不是女·色,而是那些怯懦的上位者给自己找的推脱借口。
“儿臣谨记母妃的话。”
“今日与你说的这些话,你回头好好想想。我不想你将来过得像苦行僧一般,也不愿你被人引·诱走上歧路。遇事之前,多想想,不要仅凭三言两语就去揣度一个人。人心难测,你永远猜不透别人心里在想什么。有那功夫,还不如动动脑子,多做点实事。”
秦容眼珠子一骨碌,忽然咧嘴笑开来:“母妃说了这么多,是不是就是为了掩饰方才被儿臣一口道破心中所想?”
“你以为呢?”闵棠斜了秦容一眼,笑得高深莫测。
秦容脸上的表情丰富起来,仿佛刚才被闵棠挑破心思,窘迫不堪的人不是他,是别人。
“母妃想什么,儿臣可猜不着。有这猜的功夫,儿臣还不如多念几页正经书,讨母妃开心,让母妃忘了那些不开心的事。”
活学活用,好小子。
闵棠挥了挥手,示意秦容快些走。秦容接了闵棠的指令,一溜烟地跑了。秋月过来时,正巧遇上秦容,还想问他怎么这么快就走了,秦容已经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