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晤士报》的相关报道,是援引私人笔记,准确度并不是太高。至少,所谓魏根斯坦亲王的证言,就是十足的瞎掰。戈登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真的对着李鸿章开枪,那意味着他要上军事法庭。
但《泰晤士报》的报道,反映出西方人的态度。事实上,李鸿章苏州杀降是件震惊中外朝野的大事。当曾国藩收到李鸿章的书信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拊掌叹曰:少荃要得,硬是要得,心明眼快,不留后患,实乃……不好,曾国藩急忙把第一幕僚赵烈文叫过来:咱们搜集来的准备弹劾李少荃的黑材料,都在你那里吧?
在,都在我那里。赵烈文问道:夫子,现在咱们就写奏章,弹劾李少荃吗?
这个……曾国藩说:你把黑材料拿过来,先让我看看,不要留下一点点,全部拿过来。
赵烈文把搜集的李鸿章黑材料拿过来,曾国藩抱着进了小黑屋,一把火全都烧掉了。
李鸿章这个学生太狠了,心狠手辣,翻脸无情,曾老师怕死他了。千万不要惹这个狠学生,万一因为弹劾而得罪了他,那后果可就难说了。
于是曾李师徒关系,因为苏州杀降事件的发生,重新回到了蜜月般的正常轨道上来。
曾国藩怕了李鸿章,那是因为他是李鸿章的老师。为了栽培这个弟子,他付出了太多太多的心血,不愿意因为这么一件事,让自己的付出鸡飞蛋打,沦为沉默成本。但对于社会各界的儒家士子而言,他们和李鸿章没有丝毫关系,对此一事表示了极为客观的谴责态度。
如梁启超后来撰写一书,指摘曰:
夫杀降已为君子所不取,况降而先有约,且有保人耶?故此举有三罪焉:杀降,背公理,一也;负约食言,二也;欺戈登,负友人,三也。戈登之切齿痛恨,至欲剚刃其腹以泄大忿,不亦宜乎?
看看,连梁启超都知道,李鸿章苏州杀降的唯一输家,就是善良而厚道的戈登先生。连旁观者都看不下去了,试想戈登先生的心情,是多么悲愤而绝望啊!
这时候戈登先生心里明镜似的,他完了,而且常胜军也已经完了。戈登先生就想:嗯,现在的我,必须要像中国人那样思考,先把事情的责任推到别人身上,然后再说这事儿。
戈登先生给英国驻中国公使卜鲁斯写了封公开信,投诉李鸿章,要求卜鲁斯以英国政府的名义,对大清政府施加压力,让李鸿章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