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内的早晨好像容易下雨,一下起来就烟雨朦胧,长得扁瘦扁瘦的越南人,就像蝶在雨中飘浮。河内三轮车,跟山东曲阜那种一样,两轮朝前,一轮在后,乘客坐在前面观光,车主坐后面驾驶。满街摩托车像比赛烧油,一群一群的摩托车飞蝗般窜过,街面积水被溅得珠玉四射。
据说越南有臭干子,好吃,音译就叫“鬼”,我在下龙湾时就一心一意想吃“鬼”,没有吃到,晚上在海边沙滩公园转得月亮都快掉进海里去了,就去一家海鲜馆吃虾,下龙湾的虾真棒,透明,沉默而有活力,其肉质柔韧丰满,味道鲜美,老板和伙计都说汉话。喝了一肚子酒,包谷烧,与衡水老白干差不多。下龙湾是一个海湾,100平方公里海面上,散布着3000个大小不一的石灰石岛屿,因此叫海上桂林。有俩河北朋友受了骗郁闷着,是在芒街,越南小老板见人称老乡,说自己是越南小妈生的,大妈还在中国,爸爸是中国右派逃跑到越南,骗得同情者高价买其玉手镯。
忽然,在一个银行边上,有一个老太太坐在街边卖“鬼”,一个铁锅,座落在一个小煤炉上,锅内有热油,边上摆着各样盘盘碗碗,主要装的臭干子、薄荷、紫苏、鱼露、辣椒、蒜蓉、酱油、醋等等,这一切都在一柄巨大遮阳伞下。越南“鬼”是一块宽约7公分,长14公分,2公分厚的臭干子,先整块放锅里炸,像中国油条师炸油条,热油滚滚,臭干子膨胀,气氛沸腾,老太太间或翻动,炸成好大一块金黄臭干子,搁铁丝筐里沥油,晾了片刻,老太太拿起一把大号铁剪,略约按着1公分宽的样子,将炸臭干子“卡嚓卡嚓”剪成条状,装进一只蓝花海碗里。老太太悠然自得,从容不迫,她仍是戴着一顶圆锥形斗笠,近前发现,斗笠带子是一条布巾,它足够将眼睛以下到下巴的面部全部遮蔽,才明白,越南女性为何头上总是不离斗笠,她们在热带阳光下,拒绝脸部非洲化的保护措施。
我端起盛“鬼”的碗,将“鬼”依次蘸了酱油、醋、鱼露、蒜蓉,又拣了薄荷和紫苏,一起将“鬼”送入口中,这味道确实与武汉或北京的臭干子大不相同,它要炸得泡一些,因为是剪成条状,故吸收调料味道快,臭干子的味道,还有“鱼露遗臭万年”的味道,薄荷的清凉,紫苏的臭麻味儿,有醋小酸,有酱油小陈味,在柔凉的河内街头,吃得人是神清气爽,大叫一声要了四两白酒,越南人叫米酒,中国人叫谷酒,要了三大块臭干子,喝着并且吃着,脑子里面使劲走神地想着,老太太这把大剪刀厉害啊,当年可对付过美国佬?历史有多种可能性,老太太当年是风华正茂苗条又丰满的越南女民兵,胸怀两颗椰式乳房,总爬到椰子树上,肩背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腰插一把护身大剪刀,真有可能,可惜我不会越语,无法交流。酒足“鬼”饱,我冲着河内说:好啊河内,我将来还要来吃“鬼”。越南饮食,倾向于清淡,鲜美,因此越南的“鬼”,它与中国的“鬼”就有了不尽相同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