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辈子,现在上五十岁也都偃旗息鼓了。互相看不爽的眼神一对上, 又觉得对方那张脸小气吧啦,很好笑。
“你呀!就是脾气讨人厌!”唐芸拧了舒展的胳膊一把。
舒展装模作样“嘶”一下:“你年轻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说什么了?”
“说我帅呗。”
他道,“看懒懒,跟我一个模样, 现在多出名。”
说到女儿, 夫妻俩情绪又回落,闷头牵着狗往前走。
沉默了一会儿。
唐芸:“那是我眼瞎了。”
舒展笑一声, 牵住她手。
以前遛狗这种事都是舒香浓和在干。但这些年,孩子回家的次数很少了。
过了阵儿。
唐芸:“也不知道这个春节懒懒回不回。”
“回什么?别回来!”舒展阴阳怪气, “她那脾气, 回来就是吵架。”
话虽然这么说, 但其实气也早消了。
女儿独立了、从家里飞走,早不在他们管控范围内。无论她过成什么样,什么结果,好的坏的都是她自己的日子。
只是当年吵得太严重,冷战持续几年, 多少不肯低那个头、拉下那个面子去说软和话。想念也说不出口。
突然,老棕棕一个激灵,挣脱唐芸的绳子狂奔。眨眼失去踪影。
“唉!棕棕!”
“棕棕——”
从书店出来,舒香浓故意绕了条路想远远看看家那栋楼,却刚好碰到父母远远地牵着老狗从小区大门出来。她一怔,忙拉了沈矜迟躲到人行道的电箱后,看他们边走边聊。
“过去吗?”看她一直瞧,沈矜迟站在她背后,与她衣物相贴,问道,“毕竟今天你母亲生日,陪她过一过也好。”
“……”
舒香浓迟疑后还是摇头,“算了,等以后关系好点再说吧。”她笑容略微尴尬,“当年因为我任性地离开你们去北漂,他们气坏了。我妈估计也不想看见我。”
当年舒香浓和父母的关系几乎是水火不容,沈矜迟当然知道情况,也不硬劝。
路上行人来往,独行的,三两成群的朋友、家人……形形色色,他们说着清西话,鲜活生动的。
沈矜迟听到头顶一阵惊噪的鸟叫声,抬头眯眼。淡白的日光一瞬从云层晃出,半阴霾的天空惊掠过一大群斑鸠。它们的小影子在他脸上走马灯似的闪过。视线放低,马路川流不息。大片蜻蜓热闹地在空中追逐,扑飞……
拉着对母子的人力三轮车停下。男童笑嘻嘻跳下车捕了只蜻蜓,母亲在旁边叮嘱他小心点,笑呵呵地跟师傅说了谢谢,抱着孩子上车。师傅年纪大,瘦黄的面颊因为笑容皱纹密,重新卖力地蹬。
舒香浓说了什么话沈矜迟没注意,手指抬起碰了只蜻蜓。记忆被拉回童年,清州,地震来之前的一天……
“班长???”
“呀!是、是舒懒懒吗??”
猝然的声音,把沉浸在童年的沈矜迟和对父母伤感的舒香浓都拉回神。它们瞧着面前停下的四个人,很面熟。
“我呀!徐石冶!我的懒姐你要不要这么没记性!”青年道。
一旁隆着肚子的女人也笑眯眯,冲讶异的舒香浓挥手:“怎么,认不出来了吧?我程玲雅也是可以淑女的!”
另一个青年抬手:“滕越。”他一揽旁边的女人,“我媳妇许蕊。”
这个四个人,正是打算相约去打牌的徐石冶、程玲雅,还有滕越夫妻。
大二聚过一次后舒香浓和沈矜迟就跟他们没见过了,多年过去彼此都差点没认出来。舒香浓还好,她大明星经常露着脸,主要沈矜迟变化比较大,更加内敛儒雅,不变的是衣着整洁、淡得入不了眼底的笑容。
他们热情邀请一道去三中高中部外面,以前读书常去的那个棋牌室打牌。
舒香浓笑道:“今天没时间了,下次吧,我们晚上要飞清西了。”
“就走啊?不留两天。”程玲雅拉着舒香浓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我们宝宝说想追星,多玩一天呗?”
舒香浓觉得婉言拒绝,然后觉得沈矜迟有一点反常。他平时话也少,但与人聊天都极其专注,不会注意别的方向。而他不时看天空的蜻蜓,眉头有时还会皱一下。
舒香浓顺着他目光,看向天空。“哇……”她微微笑,见漫天蜻蜓在淡黄的天空飞舞,“好多蜻蜓。”
程玲雅和徐石冶几个也抬头。
程玲雅:“好漂亮。”
徐石冶:“它们是开会呢?”
滕越:“不是!是聚众私会!”
程玲雅:“……”
舒香浓无言地与沈矜迟相视一笑,而后忽觉小腿被条狗扒拉,吓一跳。
“棕棕?”
舒香浓蹲下架起老狗前肢。棕棕它哈喇着舌头,苍老的眼睛对着她发亮,仿佛在说“就是我!”。
“真是的棕棕!”舒香浓欣喜地仰脸对沈矜迟道,却见他脸色隐晦。
徐石冶、程玲雅几个一下站直,完全是发自本能的反应——“舒老师好!唐老师好!”
舒香浓浑身一僵,看见面前站定的父母。
唐芸和舒展看见电箱后有一段狗绳,站着几个从前的学生,便走过来,没想到看见的是藏在帽子和口罩里的舒香浓。
舒香浓不自然地站起来,帽檐投下阴影里的眼睛躲闪。“爸,妈……”
徐石冶几个回头挥手,与舒香浓约定春节一起打牌,走远。
夫妻俩跟沈矜迟笑吟吟打了招呼,在他与舒香浓身上逡巡一眼、看二人站在一起那么近,几分了然!所以一面惊喜欢欣,一面又严肃。
唐芸:“回来也不说一声?”
舒香浓牵着狗绳,眼睛只看着地面,没找到合适借口。“……”
舒展:“走吧,大街上你也不方便。回家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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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家三口走在前,沈矜迟走在后,注意到路旁乱跳着几只半大的瘦弱青蛙。
舒香浓停下回头等他。
沈矜迟快步跟上。
唐芸做了晚饭,请了周清致过来。
当年舒香浓一走了之、把人家男孩子抛下,弄得舒家夫妻连周清致的面都见得少了,总觉得愧疚。现在两个人又在一起,两家人这么多年第一次齐全地坐着吃顿晚饭。
客厅阳台喂了一对八哥,吃饭期间一直撞笼子,吵吵闹闹。
舒展:“怪了,今天这鸟怎么回事?撞个没完。”
唐芸伸长脖子看阳台外的暗蓝夜空:“这大晚上,外面咋还那么多鸟?”
周清致、舒香浓和沈矜迟也瞧了一眼。
但这点小异样并没引起太大注意,相聚的时间短暂,一会儿舒香浓和沈矜迟就得去机场了。
趁吃晚饭母亲洗碗、沈矜迟与周清致和父亲在一起闲话的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