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们泡完温泉,早早地就回了房间,寒可能喝了点清酒,感觉他整个人都很兴奋的样子,然后他就把我推到在床上,我们就……”苏听婵微红着脸,刚要继续说下去,突然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由慢到快。</p>
然后,苏炔就看见屏幕左角流出来的浴袍腰间的长带子,男人细长优雅的手伸向苏听婵的脑袋,揉揉摸了摸她的发。</p>
苏听婵侧抬头,“老公,我正和阿炔说那晚上我们……”</p>
男人很快出声,打断她,“时间不早了,我们早点休息。”</p>
“可是,我和阿炔还没说完呢。”</p>
“睡觉,乖。”男人干脆绕过这一话题,懒懒地下着命令,语气虽柔和,却不难听出其中命令的意味。</p>
那只拥有哥特式美感的大手在苏听婵头上的发从里嬉戏了片刻,然后,在屏幕里逐渐放大。</p>
在苏炔还无察觉的时候,男人修长冷白的食指已经准确无误地按下了关机键。</p>
屏幕一黑。</p>
苏炔一惊,接着,就看到桌上的笔记本弹回了初始界面。</p>
这才钝钝地反应过来,是那边强行中断了视频。</p>
该死的男人,凭什么对姐姐颐指气使!难道就那么迫不及待要和姐姐滚(和谐)床单?</p>
精(和谐)虫入脑!</p>
做死他最好!</p>
苏炔心里肺里全是火,愤恨地攒起拳头,敲得桌子噼里啪啦地一阵乱响,却尤不自知,她究竟为什么会如此气愤。</p>
**********</p>
日本。</p>
锦鲤池温泉山庄,豪华日式庭院套房内。</p>
苏听婵听见电脑传来哔哔声,知道是他按下了关机键,有些不高兴地撅起嘴,“老公,我都说了,我和阿炔正说到那晚上我们俩的事儿呢,你怎么还是关了电脑?”</p>
寒渊把笔记本从她膝盖上抱走,扔到榻榻米上,转身朝床前走回来。</p>
室内绒绒的暖光将他冷硬的棱角照的愈发深邃,英俊而冷森的轮廓上,表情渐渐失了柔和。</p>
“医生建议,你早些休息,对身体好。”</p>
“可是我不困啊。”苏听婵很不理解,之前的晚上他根本就不曾这么苛刻地按照医嘱要求过她啊。</p>
寒渊没说话,走过来,坐到床沿,手照样温柔地摸了摸她顺滑的长发,但隔着细细的发丝,苏听婵却感觉得到他手心的幽冷。</p>
她不禁缩了缩脑袋,声音却不似刚才那么理直气壮了,一双漆瞳蒙蒙地看着他,透着淡淡的委屈。</p>
“老公,你是不是不想我把我们之前的事告诉阿炔?”</p>
寒渊摩挲她发尾的手一顿。</p>
眉目沉敛,静静地看着床上纤弱的女人。</p>
这番良久的沉默,苏听婵已然知道了答案,觉得他防范心未免太重,便伸出小手扯了扯他的浴袍衣襟,有些撒娇地意味,“那是阿炔啊,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我应该告诉过你的,阿炔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她是不同的,是我完全可以信任并且把性命交付与她的。从小到大,我都是这么依赖她,我和她之间没有秘密的哦。”</p>
这么理所当然的语气。</p>
尤其是最后那句。</p>
男人轻薄的唇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浓眉饶有兴味地挑了挑,深刻打皱的眉间幽暗似海。</p>
没有秘密?</p>
你们之间的秘密,还算少吗?</p>
你又知道,关于我,她瞒了你多少?</p>
天真的人说出来的话,可能就并不那么天真了,听起来有些可笑,更多的是可悲。</p>
寒渊换了更舒服的姿势,两条长腿斜斜地搁在床沿,上身朝身后的床头懒散斜过去,执起身旁人婉约细致的小手,放到冷冷的唇边,有一下没一下无聊地点着,似乎是思忖了片刻。</p>
他才状似不在意地说道,“我只是觉得没必要事无巨细向她报告,她只是你的妹妹,至于我和你生活的细节,她也许并没你想的那么感兴趣。”</p>
“你把阿炔想的太冷漠了。”苏听婵不以为然,很有自信地反驳他,“对我,阿炔是有一万个耐心的。反过来,如果是她那么依赖我,那我也会对她一万个耐心,只是,她比我坚强多了。”</p>
寒渊睨她一眼,撇嘴,无声嗤笑,“外表看起来钢铁不入的人,恰恰内心最脆弱吧。”</p>
你之所以把依赖她看成理所当然,不正是因为那个傻女人总是硬撑着表现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万事有她的傻样吗?</p>
渐渐地,你就把她对你的好当成了应该。</p>
这可不好。</p>
他有点吃醋了呢。天底下能累她欺她的人,只有他一个!</p>
苏听婵不明白他为何一扯到阿炔的事儿,态度就忽然转了一百八十度,变得执拗而狂妄,还有些霸道地下定义感觉。</p>
就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变成了一个对阿炔了如指掌的人。</p>
但她无意与他争执,便顺着他的话,“是啊,阿炔为了我做了太多,亏我还是她姐姐,从小到大,哪有一点做姐姐的样子?都是我赖着她,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她帮忙,有时候想想,我就觉得对不起她,就好像这么多年,我安稳的生活都是从她身上剥夺过来的。”</p>
寒渊抚了抚她清瘦的手臂,有些言不由衷,“别这么想,婵婵,你身体不好,理所应当会需要照顾。”</p>
“爸爸妈妈,还有阿炔,他们对我太呵护备至了,弄得我离开了他们简直无法独立生活,有一遇到麻烦就想寻求他们的帮助,就像刚才想和阿炔说说我们那晚上的事儿,因为我很担心,我不知道是不是以后我们都不能……不能那个了,如果是那样,那你该怎么办?”</p>
寒渊沉默地看着怀里瑟缩的小人儿。</p>
黑眸漆漆,幽深而阴暗,折射不进一点光波。</p>
沉沉的面容上,逐渐泛起一层名为阴翳的浮躁,心底,有歉疚飞闪而过。</p>
可怀里的人正仰头,纯真而失去了焦距的双眼,正彷徨无助地朝着他,她的表情显示了她心底的脆弱和忧虑。</p>
让他无法正视。</p>
寒渊紧紧握着苏听婵的手,目光却不着痕迹移开了。</p>
“相信我,那天晚上只是意外,当时你可能是太兴奋了才会……医生不是也说,要等待检查结果出来才能下定论吗?我知道你很担心,但你现在自乱阵脚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啊,乖,别胡思乱想了。”</p>
苏听婵的气息凌乱起来,寒渊低头去看,看到她眼角泛了些泪光。</p>
心里一阵复杂。</p>
他顿了顿,抬手轻柔替她擦拭,“怎么还哭了呢?”</p>
苏听婵听他温柔的声音,心情更是低落,泪眼朦胧地啜泣着,表情很不安,“老公,你说的都对,我都知道。可我就是做不到不胡思乱想,我这副病怏怏的身体,你肯娶我我就觉自己已经是在做梦了。”</p>
“怎么是做梦?我们是合法夫妻。”</p>
苏听婵的泪更凶猛,“就是因为我们是夫妻,真正的夫妻,我才如此焦灼。之前我还一直误会你,以为你迟迟不肯碰我是因为你嫌弃我体弱多豺是身材清寡,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一直都在为我着想,老公,呜呜……老公,是我误会了你,错怪了你。你那么担心我的身体,我却还身在福中不知福,埋怨你不肯和我圆房。”</p>
寒渊僵硬着背脊,长久没说话。</p>
听着她自顾自地解说,有些哭笑不得。</p>
他素来不是她嘴里形容的那种好人。</p>
“好了,别再哭了,我的衣袖都要湿透了。”他望着变了色的白色浴袍袖子,有些无奈,这个女人的眼泪,怎么会那么多。</p>
而她却几乎从不曾在他面前掉眼泪,仅有的几次,也是在他把她逼到惨无人道的时候,她实在崩溃了,才当着他的面,甚觉屈辱地滴了两三滴。</p>
当然,他知道,她并不是天生少泪,而是绝强,能忍,从不轻易示弱。</p>
所以,大抵,这世上的女人都有丰富的泪水,只是取决于她们肯不肯让它落于人前罢了。</p>
苏听婵还在纠结,越想越自责,“老公,这段婚姻里,你迁就我太多了。明天我们去见了医生,医生宣布了我的检查结果,如果是坏的,如果以后我都不能和你那个,那么,我不想自私的霸占着你,耽误你,请你答应,你会和我离婚。”</p>
“婵婵?”</p>
寒渊震惊,他压根没想那么远,他之所以设这么一个局,不过是为了填补当初自己一时意气用事挖下的大坑。</p>
却没想到,苏听婵对待这件事,竟如此认真。</p>
认真到他开始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的地步了。</p>
他欠这个女人,太多太多,多到他想不到任何有效的办法来弥补她的损失。</p>
寒渊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了,“时间真的不早了,婵婵,我们早些睡吧,明天还要去医院。”</p>
“不,”苏听婵不依,“我知道你在转移话题,除非你答应我,不然我今晚上都睡不着的。”</p>
“婵婵!”</p>
寒渊失去耐性,拧了墨眉,精致的五官陡然凌厉起来。</p>
苏听婵缩在他怀里,被他莫名大起来的语气吓得一抖,瑟缩着身体,还是坚持,“老公,如果我连一个孩子都不能给你,那我根本不配做你的妻子!你那么优秀,娶了平凡一无是处的我,已经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了,我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可我想给你留下点什么,我并不是执着于身体那方面的事,我只是很心痛,如果不能给你生个孩子,我简直毫无价值。”</p>
寒渊听着她真切的话语,楚楚动情。</p>
冷硬了多年的心在这一刻不自觉地颤了颤,为着这番傻气的话,为着这个傻气的女人。</p>
她越是这样,他越是无地自容,或许,这趟该死的日本之行就不该开始,或许,他就不该打这个主意,在她身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布置着他的游戏。</p>
黑暗中的男人默了默,良久,有些沉郁的声音飘散在寒气弥漫的夜空中。</p>
“婵婵,我会让你怀上孩子的。”</p>
苏听婵惊诧,“真的吗?”</p>
“嗯。”</p>
“可是,我现在连和你亲热都……”</p>
“那只是意外,等明天医生的结果。如果万一真是那样,还有别的办法。”</p>
“什么办法?”苏听婵眼睛都亮了。</p>
男人轻轻拍着她的背,卖关子,“你乖乖睡,明早醒来我看到你眼皮底下没有黑眼圈,再告诉你。”</p>
“不要嘛。”苏听婵软乎乎地央他,耍赖撒娇。</p>
“再说话我就不告诉你了。”</p>
“好吧,我睡觉,我乖,我听话,马上睡,行了吧_。”</p>
头顶拂过男人懒懒的笑声,像木梳,陈旧复古却颇具韵味,梳过头发,留下醇厚的余香和令人舒服至极的感觉。</p>
苏听婵甜甜扬嘴,闭上了眼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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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p>
寒渊起床,穿好英伦格子衬衫和黑色毛背心,底下套一条卡其色厚休闲长裤,照样是窄版纤长的款式线条,再披上深色硬版呢子大衣。</p>
回头看了看床侧睡颜姣好脸蛋红润的女人。</p>
拿起手机走出了房间。</p>
“阿爵,有事找。”</p>
严爵身在美国,接到来自小日本的越洋电话,听着电话里沉沉的男声,不羁的眉毛邪邪高挑,“准没好事儿!”</p>
寒渊自动忽略他高傲的像公鸡一样的态度,轻笑着摇摇头,“不,这次是好事儿。”</p>
严爵果然被他挑起兴趣,嚷嚷起来,“说说说!什么好事儿?给我一座滑雪彻是给我一张去日本的机票?机票我不要,我要你的私人飞机……”</p>
寒渊已然不耐,“你查一下,日本有什么名不见经传的试管婴儿专家。”</p>
“试管婴儿?还名不见经传?”严爵直觉性地拧了眉头,腾地一下从沙发里弹起来,“哥,你最好告诉我,我听错了。”</p>
“动作快点。”</p>
寒渊面无表情吩咐完,就挂断了电话。</p>
在原地站了一会,往回走的时候,那张高深莫测的脸上,神情已经变了样。</p>
回到屋子里,在客厅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去卧室,刚推开玄关,里面床上的人已经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p>
“老公,现在可以告诉我,昨晚上你说的方法究竟是什么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