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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听婵和寒渊的日本蜜月之行并没有如期结束。</p>
当苏炔从刘芸那里得知，原定一个多月的蜜月延迟到了年后二月底，这个消息让苏炔觉得很不踏实。</p>
但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既然从那次视频之后姐姐没给她来电话，那就说明事情并不那么糟糕，她乐得清闲，姐姐和寒渊的事，她本就不想管，且越帮越忙，这与自己的初衷太多相悖。</p>
春寒料峭，日子静悄悄地从手中的缝隙里流过，转眼已是三月初。</p>
苏炔上班快一个月了，每天两点一线，秦子俊则是在年后元宵节就早早忙于公司事务，好在最近他的公司从德国高薪聘请了两位尖端工程师，他肩上的担子相对又减轻了不少，每天按时下班，在她忙不过来的时候偶尔兴致一来，还会自己去生鲜市场买了食材，回家给她做饭。</p>
不得不说，叶淑英教出来的儿子真不差，厨艺不知道比叶淑英好去多少。</p>
苏炔吃了秦子俊做的菜，多半是自叹弗如，真恨不得以后钝钝是他下厨，自己坐着等吃，那才叫美事一桩！</p>
二月的最后一天，苏炔接到了小妹苏凌薇打来的电话，说是大姐和大姐夫不日就从日本归来了，问她去不去机场接机。</p>
苏炔思忖了一会儿，想，姐姐没给她打电话，那么也就意味着，她去与不去都可以吧。</p>
既然可以选择，那她自然选择不去。</p>
能与某个人避免相见，她为什么要颠颠的跑到机场去，搞得好像她有多希望他回来似的。</p>
就这样，在苏凌薇不情不愿的嘀咕声里，苏炔以上班为由，成功推掉了接机的任务。</p>
苏听婵回来的那天，苏炔下班的很早，晚上自然有空回一趟苏家别墅的，苏听婵一下飞机就给她打了电话，很高兴的样子，说是给她带了哪个牌子的衣服，还有什么特产，一大堆，让她过去拿，两姐妹太久没见面，也当是聚会。</p>
苏炔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整个人就蔫了。</p>
不是不想姐姐，就是回去要见寒渊，想到这事儿她多少有点怵得慌。</p>
算起来和寒渊也有两三个月没见面了吧，她翻转着眼睛在脑海里回忆着他那张衣冠禽兽的脸，他的一颦一笑，该死的还是那么清晰。</p>
有些人，就算一辈子不见，你也记得他的样子。</p>
那天还是秦子俊拯救了她。</p>
那天晚上公司有个商务宴会，小型的，去的人不多，但多是达官显贵，亦或是像秦子俊这样的，背后大有来头自己白手起家的私生子，因此，主办方还是相当隆重的。</p>
那天秦子俊的固定女伴临时有事放他鸽子，通知他的时候已经下午了，一时半会儿他上哪儿找人，正一筹莫展，苏炔给他打电话了，原是想问他晚上能不能正常下班，陪她回一趟娘家的，但秦子抗没等她说完就立即打断了她，问她能不能陪他去参加晚上的应酬。</p>
当然，他知道她素来对这些劳什子的门面活不感兴趣，也没抱多大希望。</p>
可哪知，苏炔听了后二话没说就爽快的答应了。</p>
离奇的反应让秦子俊吓了一跳，然后是惊喜，“阿炔，你今天怎么了？平时我要跟你提这事儿你铁定得找各种理由堵我。”</p>
苏炔呵呵干笑着，心想，应酬虽然无聊，但也不过是和一群不认识的人假笑假聊，撑到晚上十点就能完事儿，可回娘家见姐姐和寒渊，那就不是那么轻松的事儿了。</p>
就这样，苏炔‘万分遗憾’地给苏听婵打过去电话，苏听婵虽然有点怏怏不高兴，但秦子俊这边始终是正事儿，耽搁了人家也不好，特产什么的只能先放爸妈家里，改天让妹妹过来再取了。</p>
所以，从苏听婵回国到现在，二十多天过去了，除了期间打过一两个电话，两姐妹还是没见着面。</p>
最奇葩的是，寒渊竟也没来骚扰她。</p>
这样苏炔觉得既踏实又黯然。</p>
人心都是犯贱的，当他死皮赖脸胡搅蛮缠时，她恨不得把他杀了，可当他真从她的生活里销声匿迹了，她时不时就要犯贱一两次，莫名的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整个人都回到了从前慵懒的状态，干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提不起兴致。</p>
很努力的一天一天的过着，偶尔得空闲下来回头一看，生活却没有留下一点深刻印象的轨迹，以供她缱绻追思。</p>
这样的日子，会不会太无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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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历翻到三月二十一，星期二。</p>
一个看似再平常不过的上班日。</p>
这天，苏炔照常早早起床，下楼去信箱里取牛奶，去小区的商铺里买了早点，上楼丢进微波炉热着，从洗手间刷牙洗脸出来，秦子俊竟已经穿着整齐，很自觉地取了牛奶早点，分杯端上桌子，坐在他的座位里，远远地看着她从卫生间出来，清冽俊雅的脸冲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p>
晃得苏炔眼花缭乱，心神不宁的。</p>
“今天起这么早？”</p>
也难怪苏炔奇怪了，秦子俊到底是一家公司的老总，上班时间自然不比她一介小小职工掐的那么紧。他通常要晚上一个小时才起床，到公司的时候，一般是九点半，而她是八点半。</p>
苏炔低头一看表，现在，才七点半。</p>
秦子俊笑而不语，见她走过来，起身，绅士的替她拉开椅子，还俯身做了个请的姿势，按着苏炔的肩，让她坐下。</p>
苏炔更加不解，仰头就抓住他的手，“究竟怎么了？”</p>
秦子俊俯身朝她光洁柔白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叹了口气，表情似乎充满自责，“今天本来想早点起床为你准备早餐的，结果还是叫你赶了先。”</p>
“每天不都是我赶了先么。”苏炔白他一眼，喝一口牛奶。</p>
“可是今天不同啊，今天是你……”秦子俊戛然而止，突然指着她，“阿炔，你不会压根不记得了吧？”</p>
“记得什么？”苏炔从餐盘里抬头，“你坐下吃你的吧，牛奶要凉了。”</p>
秦子俊坐回座位，冲她摇摇头，“果然不能高估你这个女人。”</p>
“哈？”</p>
“哈什么哈，”秦子俊忍不住翻白眼，俊眉朗目，看得出他心情很不错，“今天几点下班？”</p>
“五点，和平时一样。”</p>
“这样啊，那太好了。”秦子俊笑凝着她，卖关子，“你下班后别回家，我们今天在外面吃饭。”</p>
苏炔放下刀叉，“为什么？”</p>
“什么为什么？”</p>
“今天又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在家里吃饭不好吗，特地跑到外面浪费钱干嘛？”</p>
秦子俊拾起筷子敲她脑袋，“傻瓜。别问了，你下班后给我电话，我去接你。”</p>
“去哪儿吃饭？”</p>
“峰南路新开的那家正宗法国餐厅，你不是喜欢法国菜？”</p>
苏炔咦了一声，盯着他，“那家法国餐厅我听人说过，刚开业，一般人都排不上队，价格出奇的贵，当然肯定正宗是正宗，不过我们用不着为了吃一顿正宗的法国菜就跑去排长龙吧？”</p>
秦子俊摇摇头，“有我在，用得着排队？我早就吩咐人预定下最好的包间了。”</p>
苏炔瞪大眼，越发好奇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子俊，今天到底什么日子？”</p>
秦子俊大笑，“如果到了晚上你还是想不起来，我可要罚你。”</p>
苏炔撇嘴。</p>
一到公司就翻日历，可是公司的日历也不可能和家里的就长得不一样啊，她翻了半天绞尽脑汁，从他们相识的日子到结婚纪念日再到情人节都对过了，不是这一天。</p>
那是什么日子？</p>
秦子俊的生日还没到啊……</p>
这么想着，她挎着包进了电梯，望着透明电梯外暗沉下来的天色，忽的猛拍脑袋。</p>
难怪秦子俊笑眯眯的非要拐她去贵的要死的法国餐厅，还一直骂她傻，又不肯提示她。</p>
原来，今天是三月二十一。</p>
她的生日。</p>
秦子俊早上说，他老早就吩咐人预定了最好的包间，那也就是说，他老早就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了。</p>
难得他把她挂在心里。</p>
他一定牢牢记着去年三月二十一，他在公司忙到很晚，害得她枯守着一个蛋糕和满桌子冷掉的菜，空等了一晚上吧。</p>
第二天苏听婵就火冒三丈大骂了他一顿。</p>
那一阵子她都没给他好脸色。</p>
这家伙，孺子可教嘛，还知道耍点小惊喜小浪漫，都老夫老妻了，还去什么法国餐厅……</p>
噗。</p>
苏炔捂嘴，眼睛笑得眯起来，眼尾俏皮地翘着。</p>
叮——</p>
电梯门开了，她快步出了公司大堂的旋转门，蹦跶着下了大理石台阶，嘴边轻快地哼了哼，低头从包里拿出手机，一边给秦子俊拨过去，一边朝右侧树荫下的小道走去。</p>
他们公司正前面并不是宽阔的大马路，而是公园，搭公交的地方在右侧的马路上。</p>
小道是捷径，原本环卫工人不让走这，因为践踏草坪，但来来去去走的人太多，环卫工人也不管了，苏炔也就不自觉的跟着走了起来。</p>
电话嘟嘟响了三声，秦子俊接起来，声音透着愉悦，“老婆，下班了。”</p>
“唔，正往马路上走。”苏炔抬头望了望瑰丽逶迤的天空，今天天气不错，她的心情也不错。</p>
“收到！我马上去地下停车场取车，秒速飙过来，老婆你等我！”</p>
“好！”</p>
苏炔被他的语气逗乐，呵呵笑着，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包里，呼一口初春清冽的空气，鼻腔肺腑瞬时通畅了不少。</p>
虽然已是初春，傍晚的天气依旧透着余寒，她把丝质围巾忘在办公室的衣架上了，今天只外罩了一件OL小西装，内搭大V领的贴身针织，晚风一吹，还真有点扛不住。</p>
她瑟缩起脖子，把一头卷发释放了下来，丝绢一样缱绻在她脖子周围，立刻挡住了不少寒气的入侵。</p>
双手插进口袋，微低着头。</p>
公交车站的大马路近在眼前，她笑着，加快了脚步。</p>
然而，她终究未能走到大马路上。</p>
在距离人行道两三步的时候，一双泛着增量冷光的哥特式尖头男式皮鞋从天而降般，倏地就横亘在她面前，垂坠在那双价值不菲造地高端的增量鞋面上的铁灰色西装裤，削窄修长，肆意流畅着的弧度，一如某个人暗黑到底的灵魂。</p>
她愕然大惊，猛地顿住了呼吸，浑身上下，体温骤降。</p>
拽着包包带子的手，在冷飒的空气里，很没节奏地颤着，喉咙里的水分像是被吸附住了一样，干干的，涩涩的，连吞咽一口口水这么简单的动作，此时作来，那么艰难。</p>
她一直盯着那双款式桀骜高端大气的男士皮鞋，那溜尖冷感的鞋头，尖刻地像把锥子。</p>
质地流畅的裤管在流苏般的风里微微动了动。</p>
苏炔看着那双皮鞋悠然自得地朝她移动过来。</p>
距离，越来越小。</p>
太无力，只能定在那里，一动不能动，听着自己错乱的呼吸，感觉着那份大难临头的不幸。</p>
终于。</p>
冷冷的夜风吹来了魔鬼的声音。</p>
“阿炔，好久不见。三个多月，一百零一天，两千四百二十四个小时。”</p>
“……”</p>
“我想你。”</p>
“……”</p>
“思念蚀骨。发疯的想要见你，可见到你之后，我却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高兴，你知道为什么吗？”</p>
“……”</p>
“没有我在的日子里，你竟笑得如此美丽，令这满园的初绽的花都黯然失色。”</p>
“……”</p>
“究竟，是谁让你这么高兴？”</p>
苏炔忍无可忍，抬头，目光直冲冲地射向他，“总之，不是你。”</p>
这么快速说着的同时，她的瞳孔却始终不敢倒映他的脸。</p>
那张优雅地微笑着，同时，却也优雅地阴沉着的他的脸。</p>
那张，就算她此生再不见，却，至死也清晰地记着他轮廓一笔一划的脸。</p>
那张，她深深爱过，魂牵梦萦过，痛心忏悔过，如今，却不得不以恨相对的脸。</p>
寒渊。</p>
你总是这样。</p>
在我终于敢尝试着再次微笑的时候，从天而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