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时，丹桂花落。</p>
淡黄纷乱，情疏迹远，徒留满庭香。</p>
置于树下的绣架，亦沾上了零星花瓣；锦帛上，染血鸳鸯，妖艳刺目。</p>
沈颜儿呆呆地望着绣架上，一针一线，亲手而绣的鸳鸯，黯然神伤。</p>
指尖上的血，可以止住，但留下的血渍，怎能磨灭？</p>
随手拿起绣架上的剪子，对着锦帛，沈颜儿毫不犹豫地剪了下去。</p>
‘嘶’的一声，锦帛断裂，一分为二。</p>
“小姐，不可。”匆忙赶来的小玉，见沈颜儿手拿剪子，心生惊惧。</p>
“小姐，千万使不得，”小玉立即夺下沈颜儿手中的剪子，劝道，“小姐，这鸳鸯刺绣，您绣了整整一月，如今，您这般轻易毁去，岂不可惜。”</p>
“天意难违，怎可强求。”沈颜儿悠悠地道，“鸳鸯染血，在劫难逃。别说绣了一月，即便是绣了一年，十年，二十年，或是，一辈子，绣不成 ，依旧是绣不成。”</p>
“小玉，拿去烧了，别留下痕迹。”沈颜儿闭上眼，淡淡地吩咐道。</p>
“小姐，”小玉欲言又止，目光闪烁，却终未发一言。</p>
小玉弯下腰，静默地拾起破裂的锦帛。</p>
“这是做什么！”暴戾声忽起，沈颜儿的眉睫一动，他怎么回来了。</p>
从苏城到吴中，即使快马加鞭，也至少要一个时辰的脚程，而他，似乎才离府不久，不该啊。</p>
沈少爷面带潮红，仿若带着几分急喘。</p>
“少爷，”小玉悄悄地退至沈颜儿身后，一脸惊怕。</p>
沈少爷面色阴郁，疾步走向沈颜儿，抓起她染血的素衣袖口，语气不善，“颜儿姐姐，以后这点小事，就别来烦本少爷！”</p>
沈颜儿听得一头雾水。但她，不想辩驳。</p>
“颜儿姐姐，”沈少爷一手揽过她的腰身，低首至她的耳畔，邪气媚笑，“若你想本少爷，就不妨直说，何必使什么苦肉计。这万一伤到了，本少爷会心疼的。”</p>
“放开我。”沈颜儿脸色大变，平日里，他肆意妄为，她也随他了，但现在，当着小玉的面，他却依然出手轻薄。</p>
沈颜儿又怨又恨，又羞又恼。</p>
“沈念生，若姐姐说没有，你会信吗？”沈颜儿心痛地道，苦肉计，亏他想得出。</p>
小玉眼中复杂，趋步上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泣道，“少爷，此事与小姐无关，全是奴婢自作主张。奴婢以为，柔夫人来者不善，就---，呜呜，少爷，小姐她全不知情，您就饶了小姐吧。”</p>
“好个忠心护主的丫鬟。”沈少爷冷哼，眸光凌厉。</p>
原来，是小玉在暗中告知了他，这时，沈颜儿才恍然大悟，明白他一回来，为何对她冷嘲热讽。</p>
“主子之间的事，何时轮到你来插手，还不下去。”小玉的擅做主张，虽令沈颜儿心有不悦，但一思及，小玉也是为她着想，沈颜儿的心中，仍是感动万分。</p>
“是，小姐。”小玉抱着破碎的锦帛，仓皇离去。</p>
“颜儿姐姐，你会后悔的。”沈少爷望着小玉远去的背影，咬牙切齿，眸带猩红。</p>
腰间的手收紧，沈少爷的薄唇，紧贴着她的耳垂，细细磨蹭。</p>
鲜红的薄唇，妖艳欲滴。</p>
“颜儿姐姐，”耳旁低昵，沈少爷的声音，带着几分魅惑。</p>
沈颜儿芳心悸动，玉颊生晕。</p>
他的整个身子，紧紧地贴向她，而他的薄唇，更是肆无忌惮地从她的耳垂，亲到脖颈之处。</p>
“别这样，”沈颜儿挣扎，苦涩道，“下人会看到的。”</p>
外间，关于她与他的流言，已被传得沸沸扬扬，若再让人眼见为实，他这一世的声名，岂不毁尽。</p>
“姐姐，本少爷难受。”沈颜儿刚欲推开沈少爷，却见他，殷红的双眸，越来越诡异，急喘的气息，一阵紧似一阵。</p>
莫非，他毒发了？</p>
素手抚上他的额头，果真，烫得吓人。</p>
原来，他碰她，只因她体寒。</p>
“姐--姐姐，清---清含--居。”沈少爷痛苦地呻吟，额上，汗流不止。</p>
“好。”沈颜儿一出声，便已呜咽，扶着他，绕近路，往清含居，慢慢而行。</p>
此时的他，眸光涣散，虚弱无力，哪还是平日里，那个嚣张狂妄的沈家少爷。</p>
“念生，再忍忍，马上就到了。”自那日之后，她就把余下的三颗解药放在了清含居。每年的毒发，他都会躲在清含居，谁也不见，除了她，也只有这一日，他才会想起她这个姐姐。</p>
清含居，便是爹爹与清姨的居住之地，在这里，他不是江南第一世家的少主，不是飞扬跋扈的沈少爷，而只是，她的小念生。</p>
沈颜儿腆着五个月的肚子，艰难地扶着沈少爷，踏入清含居的门槛。</p>
房门一开，沈颜儿脚下一个不稳，与沈少爷双双跌落在地。</p>
“念生，”沈颜儿不顾腹中的孩子，只想他的安危。</p>
然而，在跌倒的那刻，神志不清的沈少爷，竟出手护住了她。</p>
“念生，念生---，”沈颜儿心急如焚，趴在他的胸前，一遍又一遍地唤道。</p>
解药，对，她得找解药。</p>
沈颜儿忙乱起身，翻箱倒柜，终于寻到，一颗救命丹药。</p>
“念生，吃药。”掰开唇瓣，沈颜儿将解药塞入他的嘴中。</p>
沈少爷面红如霞，身烫如火。</p>
“吃了药，你就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沈颜儿紧紧地抱住他，心痛不已。</p>
往日里，她苦苦压抑着自己的情愫，从不在他的面前，流露半分，纵使他轻薄她，她都极力克制，以求面若止水。</p>
可今日，慌乱的心，早已将她的理智，抛向九天之外。</p>
“姐--姐--。”神志不清的沈少爷，言辞含糊。</p>
“你的仙子姐姐，定会回来的。”沈颜儿紧贴着他的脸庞，泣不成声。</p>
九年前，爹爹带着清姨，一去不返。爷爷和姑姑都说，清姨死了，但她一直坚信，总有一日，清姨定会回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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