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临，倾辉隐尽。</p>
沈家大宅，一片宁静。</p>
在无人的小径上，乔曼柔缓步轻移，柳眉微蹙，心事重重。</p>
“小姐，您究竟要忍气吞声到何时？”乔曼柔的丫鬟小萍，愤愤不平地道，“那位悦夫人，不就为沈少爷生了个小公子，瞧她的嚣张气焰，哪把您放在眼里。还有那些个沈夫人、沈小姐，平日里对您百般讨好，这会儿，悦夫人母凭子贵，她们就见风使舵，都跑去悦夫人那里谄媚奉承。”</p>
“世事如此，人心莫测。”乔曼柔淡然一笑，但眉间的烦愁，依然未旋释。</p>
“小姐，您--，”世家名门中，最重子嗣，她家小姐与悦夫人同一日进府，却至今，未怀上沈少爷的孩子，小萍欲言又止，劝道，“小姐，如今沈少爷对您言听计从，您何不趁此良机，为沈少爷生一个孩子。一旦小姐您生下孩子，以沈少爷对您的宠爱，那悦夫人，自然不敢再放肆，更何况，悦夫人的小公子虽好，但终不是小姐您亲生，奴婢以为，小姐与沈少爷的孩子，定比那位小公子俊美千倍，万倍。”</p>
乔曼柔面上一红，这丫鬟，却也看出了几分端倪。当她怀抱婴孩，触碰那柔软的小身子时，她的确闪过一丝念头，要为他生一个只属于他们两的孩子。只是这种事，强求不得。</p>
“小姐，您发觉了吗？”小萍见四下无人，悄声道，“这小公子---，小公子--？”</p>
“小公子如何？”乔曼柔停下脚步，面色生疑。</p>
小萍神秘地道，“沈少爷面容俊雅，眸艳含魅，实乃举世难寻的美男子，但悦夫人所生的小公子，虽眉目清秀，但远不及沈少爷的万分之一。奴婢怀疑，那小公子可能并非是沈少爷的亲生子。”</p>
“胡说八道，”乔曼柔斥道，“刚出生的孩子，能看出什么，不是沈少爷的，还能是谁的。”</p>
原来，连小萍都有所察觉。乔曼柔心中疑惑渐生，但一思及，世间刚出生的孩子，都相差无几，或许，她爱屋及乌，以为他风华绝代，他的孩子，必也是神仙玉骨。</p>
“奴婢知错，”小萍低头。</p>
“知错就好，有些话，不可说，也说不得。”乔曼柔叹道，“我们快走吧，沈姐姐昏迷不醒，我怕他动怒，累及无辜之人。”</p>
若不提之前的流言蜚语，他的这位长姐，确实令人心伤，初为人母，孩子便夭折。</p>
“小姐，沈小姐的孩子，真是沈少爷所杀吗？”听府中的下人提及，今日，沈小姐似疯了般，对沈少爷又撕又咬，姐弟两反目成仇，可沈少爷却在最后，莫名其妙地恢复了沈小姐的身份。</p>
乔曼柔一脸静默，不置可否。</p>
或许吧，他为了吴中沈家的声誉，亲手掐死了沈颜儿的孩子，只是，至此后，他们姐弟两的情分，也随着那孩子的离世，烟消云散，再难回到最初。</p>
当晚，江南巡抚路延霆，马不停蹄，连夜赶至吴中沈家。</p>
丑时初，金貎烬冷。</p>
轻纱床幔中，昏迷不醒的沈颜儿，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但她的脸色，依然苍白。</p>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盯着银钩流苏，一动不动。</p>
黯然的双眸，空洞无神，视线飘渺，仿若整个人，少了三魂七魄。</p>
“沈姐姐，你醒了。”床幔半掀，乔曼柔与沈少爷两人，携手而至。</p>
“孩子，我的孩子---。”忽然，躺在床上的沈颜儿，一掀锦被，赤足跳下了床。</p>
还未行两步，她就脚下一软，重重地跌倒在地。</p>
“颜儿姐姐，--，”沈少爷脸色微变，却仍半倚在乔曼柔身上，并不出手相扶。</p>
“沈念生，为何是你，为何是你---，”沈颜儿伏地而哭，憔悴的玉容，愈加显得悲惋凄凉。</p>
为何，他就容不下她的孩子；为何，杀她孩子的，是他。</p>
沈少爷心生不忍，慢慢地行至沈颜儿的身旁，艳如桃瓣的眸中，神色复杂。</p>
“是你，杀了我的孩子，杀了我的孩子---，”沈颜儿猛然起身，情绪激动，素手毫不留情地捶打在沈少爷的胸前，“孩子是无辜的，你为何要杀了他，为何要杀了他！”</p>
沈少爷眉间紧拧，似有万千痛苦，隐忍难言。</p>
“沈姐姐，不可，”乔曼柔忙上前，护在沈少爷的面前，心疼地道，“沈姐姐，不可，少爷他---。”</p>
“曼柔，去把药端来，给姐姐服下。”沈少爷出声相阻，不露痕迹地打断乔曼柔的话，抚胸微喘，纤尘不染的白衣上，竟带有点点的血渍。</p>
“我不喝，”沈颜儿一手打翻药碗，决绝道，“沈念生，若姐姐死了，岂不趁你的心，如你的意Ｇ呵---，你的虚情假意，姐姐不媳。沈念生，你听着，今生今世，姐姐都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p>
沈颜儿青丝凌乱，星眸含恨，他杀了她的孩子，是他，毁了她这一生仅存的希冀。</p>
浑浊的眸中，早已失了理智，只要一想到她的孩子，死于他的手中，她就痛不欲生。</p>
“沈念生，你让开，我要去找我的孩子。”她的孩子，还孤零零地留在偏僻的院落中，他这么小，没有娘亲在旁，他会怕的。</p>
“那死婴，早被本少爷丢出了府门，颜儿姐姐，你找他做什么！”沈少爷用力按住沈颜儿的肩，怒吼道。</p>
“你---！”沈颜儿全身颤抖，面寒如霜，冷冷地道，“沈念生，你把我的孩子，---丢---丢哪儿了？”</p>
这是他吗？</p>
九载相依为命，她一直以为，他本性纯善，却不料，如今的他，凶残无道，不止杀了她的孩子，还将孩子的尸身，弃之府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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