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庸虽然不成噐,但却生就了一副好皮囊,身材高大挺拔,五官端正大气,修眉凤目,挺鼻薄唇,如果他站那儿不说话,还真的挺像个大人物,只可惜一说话一走动就完全露了馅。
一般人家儿女长大了,都会急着替儿女说亲,吴家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吴庸的婚事迟迟没有定下,一拖就把吴庸拖延到二十几岁还未成亲。
按理吴庸就算再不成噐,好歹还有吴家这份家产在,眼红的人不在少数,也有女方主动去提亲的,却都被吴家言词含糊地拒绝了,只说再等等看,也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
去年,吴庸忽然自己着了急,要替自己找个媳妇,找就找吧,他不知怎么就看上了常乐大长公主的嫡长女萧韵,还四处扬言一定要娶公主之女为妻。
他这话一放出来,顿时满京城哗然,就凭吴家几代商户,就凭他家现在那点家产,他就妄想娶大长公主之女,脑袋没问题吧?
常乐公主府上也是大为羞恼,公主的儿子萧韶一怒之下就将吴庸痛打了一顿,当时吴庸被打昏了过去、一昏四、五天,差点咽了气。
吴庸醒来后,整个人沉默了许多,和以前那些狐朋狗友也断了联系,自己在家关了数月,忽然迷上了看书,什么书都看,尤其是历史、地理、社会风俗等等杂书,看了许许多多。
吴元痕似乎也被吴庸吓怕了,正好这时他的妻子赵氏又添一子,吴元痕大喜过望,乾脆把京城里的三进宅院和当舖直接过户到了吴庸名下,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大儿子踢出了家,让他单户自己去过日子,而吴元痕则带着妻子和小儿子搬到了京城近郊的一处庄子上,买了百亩良田,做起了优闲的小地主。
说好听点吴庸是单户自己过日子,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是被扫地出门了,不过他那老子还算疼儿子,把最值钱的家产都给了吴庸。
大家都指望着看吴庸的笑话,看他多久会把吴元痕分给他的家产给败光,结果吴庸之后的作为却让他们大失所望。
吴庸接管了典当行之后,辞退了原来的所有人员,就连醒目的牌匾都摘掉了,重新雇用了钱掌柜、孙师傅,以及柯望和周柱子等人,居然把当舖的生意又顺利做了下去,甚至经营了一年多都没有倒闭。
吴庸本人也不再混天聊日子或四处吃喝嫖赌,他不是宅居在家,就是坐镇当舖,生活变得极有规律,从一个让人头疼的混混,居然变成了一个无论是为人处世还是人品道德,都可当表率的有为青年。
认识吴庸的人无不啧啧称奇。
但是坏孩子变成好孩子毕竟是好事,许多为自家子女头疼的父母甚至把吴庸当做正面教材,教导自家子女要像吴庸一样,迷途知返,为时不晚。
大概谁也料不到,此吴庸已不是原来的吴庸,身体还是原来的身体,里面却已经换了灵魂。
吴庸被公主之子萧韶打昏时,没过几天就真的挂了,现在的吴庸是后世穿越而来的一名男子叶磊。
说起叶磊的一生,也算是一代传奇,出生平民之家的他靠着读书和自己的勤奋努力,以及在电子科技行业上的天分,在事业上成就辉煌,三十三岁独自创办自己的公司,四十岁时他已经登上了富士比富豪排行榜,成为世上华人的又一个荣耀。
但是也就在他最荣耀的时候,他接到了妻子病危的通知单,他这才发现自己只顾忙着事业,却完全忽略了家人。
与他同年纪的妻子病逝后,叶磊一度很茫然,不知道自己挣下偌大的家产事业,还有谁能一起分享?
那天他和儿女们一起为妻子扫完墓后,回家时因为郁闷而多喝了几杯酒,他以为自己只是酒醉睡了一觉,谁知再睁开眼时,他已经变成了大周朝的纨绔子弟吴庸。
虽然凭空年轻了近二十岁,叶磊却完全没有喜悦,他失去了妻子,却还有三个孩子要照顾,如今他也不见了,他那三个还未完全成年的子女,能好好过下去吗?整整三个月,叶磊无法适应自己的新身分,趁着养病宅居在家中,直到吴元痕要分家,他才突然惊醒,他真的成了吴庸,要用这个身分继续生活下去。
前生空留余恨与遗憾,这一次他想代替吴庸珍惜家人,只是吴元痕夫妻已经不敢招惹他,只想离他远远的。
叶磊继承了吴庸的一些记忆,知道了吴庸的真实身分,知道后他更加无奈,前世他可以为了事业而打拚,这一世却碍于这身分,似乎连事业也追逐不得了。
作为后世的社会菁英,叶磊自然懂得斟酌情势,知道要如何让自己生活得更好,所以他沉寂下来,先是断了与损友的联系,然后重新开了典当行,但也只当做是打发时间的消遣而已。
当舖新开张了一年,吴庸也旁观了绮绣阁和叶绫舞一年。
叶绫舞和他前世的妻子在某种程度上有些相似,外表温柔秀美,未语先笑,但都是外柔内刚,不爱向外人诉苦,有问题都喜欢自己一肩挑。
这种性格,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有了这样的贤内助,男人没有了后顾之忧,坏处却是少了向男人撒娇的机会,少了男人的关注,如果遇到一个细心体贴的男人还好,要是遇到像从前的叶磊那样一心只顾事业的男人,对家人就难免忽视,通常就会造成遗憾。
人们的喜好很难改变,前世的叶磊喜欢上他的妻子,并与之结成连理,那么现在的吴庸难免会有些欣赏类似性格的叶绫舞。
他冷眼旁观这一年,对叶绫舞和叶家都有了足够的了解,对叶绫舞由最初的欣赏,到心疼,到淡淡的喜爱,感情一日日在发生着变化,直到他听到叶绫舞要卖绮绣阁,还要招赘女婿时,他的感情终于再也压抑不住了……
他决定要这个女人。
叶绫舞却有点犹豫。
如果是以前的吴庸,她根本不会考虑,但是现在吴庸转性了,而且她确实亲眼见证了他这一年来的所作所为,就算没有变晟人中俊杰,但也绝对不可等闲视之。
叶绫舞犹豫的主要原因,是她觉得自己虽然可以接受现在的吴庸,却并不爱他,甚至没有什么心动的感觉,因为她的心在两年前,在遇到邓芝的时候,就已经失落了。
邓芝也是一位商人,但是家资远比叶家丰厚,曾经在叶绫舞资金周转困难时出手帮助她,加上邓芝本人生得极为俊美,叶绫舞遇到他时正值妙龄年华,会怦然心动是自然而然的事。
在叶绫舞的心里,邓芝是她生命中的贵人,她喜欢他,还带着微微的景仰。几天前,叶绫舞得知了邓芝要成亲的消息,她在伤心难过的同时,其实也松了口气。她告诉自己,明知对方是高高悬挂在天上的明月,不是自己这种凡尘女子能够匹配的,何必再痴心妄想下去?
就当做是少女时期心里的一个美梦吧。
这也让叶绫舞决定放下自己心中的痴念,遵从父亲的遗愿,招赘女婿。
但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外一回事,不可能她告诉自己不要再喜欢邓芝了,她就能立刻去喜欢上另外一个男人。
不仅如此,她身边还有别的麻烦。
比如现在,她在绮绣阁被自己的舅舅、舅母和表弟包围了。
舅舅说:「小舞啊,你千万别被吴庸那小子给骗了啊,你别看他长得人模人样,其实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连他亲爹都不要他了,把他踢出家门自己过活,你说他能是个好东西吗?要知道世人最讲究父母在,不分家这一套啊。」
舅母也说:「小舞,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舅舅、舅母为人如何你最清楚,你嫁进门来,我们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你,如果崇义敢欺负你,舅母就先饶不了他,咱是亲上加亲的至亲,不比那吴庸强百倍?」
叶绫舞本想说她都还没有答应吴庸的提亲呢,可是一看舅舅一家这副焦急模样,她一句话也懒得说了。
正如舅母所说,她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反过来她自然也了解他们的本性,舅舅、舅母开着一家包子店,赚的是辛苦钱,舅舅为人比较实诚,舅母就有点尖酸刻薄,而且非常势利眼,又特别宠爱他们的独子王崇义,结果就把这孩子宠成了一个废物。
明明舅舅、舅母赚的是辛苦钱,表弟王崇义却花钱如流水,真当自己是富家少爷一样。
王崇义要娶她,看中的是她这个人,还是她手中的钱,就算是傻子也看得明白。
而且表弟是独子,根本不肯入赘,虽然答应生的第一个男孩姓叶,但是如果叶绫舞只能生一个男孩,或者根本生不出男孩又怎么办?
这门亲事,不管从哪个方面考虑,叶绫舞都不会答应。
王氏也劝着女儿:「听说那吴庸以前很爱喝花酒,还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哪里是值得依靠的人啊?你表弟虽然调皮了些,那是因为年纪还小,等成家立业了,自然就明白事理了。」
叶绫舞忍不住暗中腹诽:吴庸以前不怎么样,现在好歹改邪归正了,表弟现在却依然是整日无所事事吧?
王崇义其实不怎么喜欢他这个大表姐,觉得一个女人这么厉害,简直让男人抬不起头来,哪里有红袖坊里面那些柔柔弱弱的小女人让男人喜欢?
不过,娶妻娶贤,如果这个妻子再带来丰厚的嫁妆,他也不介意娶这个母老虎进门,反正进了门就得听他的。
所以他就也厚着脸皮说:「表姐,你就别挑三拣四了,不是我说不好听的话,你到外面打听打听,你这名声可不怎么好,有讲究的人家谁肯娶你啊?如果咱不是表姐弟,看在亲戚的份上想好好照顾你,怕你嫁不出去成了老姑娘,我也不会答应的。」
叶绫舞反而被气笑了,说:「那还真是承蒙表弟照顾了,既然如此,你也别为难,还是让舅舅、舅母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吧。」
「喂!你居然说这种话,给脸不要脸是吧?」王崇义一听自己被拒绝,那副流氓的嘴脸立刻就露了出来。
叶绫舞冷冷地看着他,「怎么,你想玩硬的?」
舅母急忙拉住王崇义,小声骂道:「你给我安分点,好好把她哄进门再说!」
舅舅说:「小舞,你好好考虑一下,婚姻大事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没有姑娘家自个儿做主挑女婿的。我看这门婚事就这么定了吧,我和你母亲早就已经谈妥了,这就是父母之命,择个吉日请媒婆登门,咱就早早完婚。」
叶绫舞气结,这是要逼婚了?
「既然是父母之命,那么我要遵从亡父的遗嘱,是一定要招赘的,舅舅可舍得?」
舅舅、舅母顿时无言。
王家就王崇义这一个独子,虽然王家有些贪财,但开着包子店,日常生活也过得去,还不需要卖子求荣。他们原本打着人财两得的如意算盘,想让儿子娶叶绫舞,而不是把儿子嫁进叶家门。
气氛正陷入尴尬,半遮掩着的绮绣阁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哗啦啦走进来十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