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心无旁骛地打滚,把满身仙气熏得荡然无存。
司命很忙,来不及在这些凡夫身上一一分派玄机,也就谈不上泄露天机。他们所困扰的,其实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譬如家传了好几代的纺锤不知丢在何处,遍寻不着,临渊就装模作样地让苦主在纸上随便写个什么字,不着边际地胡诌一通,最后告诉他,纺锤便是被这家贪玩的小儿子偷偷拿出去摆弄,不慎失落在了村头第三口老井旁的大柳树下。又譬如方才挺着大腹便便抱着新生幼子来求名字的富家翁。
此翁姓李,年过半百才盼到这么一个儿子,疼得心肝儿似的,可偏偏这孩子时辰生得不大对,火命,五行还缺水,是个弄不好就要干柴烈火烧得家翻宅乱的糟命格。此子尚未满月,祖宅就已经莫名其妙遇上三回祝融之灾。房子烧了可以重盖,儿子总不能扔了再生。李老被这把邪火烧得寝食难安,不惜重金多方求访,只求哪位高人能给想个什么法子,将这倒霉孩子的命格破一破。
临渊默默听完,捏住那孩子肉乎乎的手心,横看竖看了好一会儿,便煞有介事道:“这孩子筋骨强健,寿元倒是极长,就只命格实在偏颇了些。其实无妨,要破也容易,只需在取的大名儿上多多地添上几笔水,则水火相济盐梅相成,不多不少刚刚好。”
李翁闻之大喜,又二话不说掏出兜金叶子来,恳请半仙救人救到底,顺便把这多多带水的名字给一并赐了。
临渊瞅了眼那袋金光灿灿的酬金,没有吱声。我却瞧出来,他并非有意端着架子,实是昨晚折腾半宿,兼起了个大早,实在难忍困倦,已经不耐烦得很。
他懒洋洋歪了半晌,终于开口应道:“那就叫沙漠吧。”
李翁诚惶诚恐的笑脸抽了很大的一抽:“这个……我儿原是命里缺水,这沙漠……”
我憋住笑上去打圆场:“这位老伯伯,您有所不知,且把‘沙漠’这二字拆开细看,岂不是足足地添上了六笔水吗?莫少水啊!再没有比这更适合令郎的名儿了。是好听顺耳重要,还是家宅平安要紧?”
好容易送走这缠磨的李沙漠父子,我长舒了口气,开始数金叶子。
因来前我曾问过临渊,要等的贵客是个什么模样,他只答了一句,是个挺着肚子行动不大稳便的。眼下想是已经完事,第三个客人不等也罢。便把那兜金叶子往他怀里一揣:“你若实在累得厉害,不如早些收摊去寻个凉快处歇着吧。反正贵客也料理过了,并没错失什么。”
他却摇摇头,沉吟道:“不是他——”
话音未落,脚边响起一声啼泣,我吓得弹开三尺,低头再看,原是个身怀六甲的年轻妇人,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扑通跪倒在了卦摊前。
“小妇人姚氏,汤阴县桐庐乡人士,因得游方高人指点,孤身跋涉寻来,万望仙人大发慈悲,救救我一乡百姓的性命。”
第六十一章河妖
桐庐乡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地处临安府西北,依山傍水,还有条富春江斜贯其中,是难得的钟灵毓秀之地。越上风上水的好地方,天地灵气就越足,虽滋养一方水土,也难免招来些邪祟作怪。
一介身怀六甲的妇人,之所以不顾危险跋山涉水求告而来,实在是走投无路。
姚氏本出身书香人家,因故乡遭灾,父母双亡,逃难途中偶遇后来的夫郎岳和,言和意顺便成了亲,定居桐庐,打鱼为生。家境虽无多大的富贵,也算殷实,就这么过了几年清平安乐日子。
谁知命途多舛,她那夫郎在一次出水打鱼时,竟被出没在沧浪水的河妖所害,尸骨无寻,可怜姚氏孤苦伶仃,腹中孩儿尚未落地就成了新寡。
河妖肆无忌惮为祸一方,靠水吃水的桐庐乡已再无人敢下水打鱼。长久下去总不是办法,断了生计不是闹着玩的,于是乡邻们三五个铜板挨家挨户地凑,好容易请来一位高人做法除妖。那位高人据说本事很了得,道高足有一尺,可惜并没干过那魔高的一丈,被料理得落花流水,险些葬身江心。
高人有幸逃脱一命,大彻大悟了生死面前钱财都是身外物的道理,回村后便将酬金尽数退回,告诉大伙那河妖乃是条成了精的巨大鲤鱼,张口就能吞下小半条江,略摆摆尾,可将一座小山大的船拍得稀碎。总而言之,他是爱莫能助。要想降服此妖,需得如此这般。于是便有了晌午卦摊前的那一幕。
我仍不解:“姚姐姐,村里难道再寻不出个身强体健的男人来了嘛,怎会需要你一个有孕在身的妇人家这般颠簸,外出求救?”
姚氏茫然摇头,勉力牵起嘴角,却只挤出个不成形的苦笑:“小妇人也不知,只是那高人言之凿凿,说腹中小儿来历奇特,与仙家有些缘法未竟,唯有亲身来求,才有望劝动仙人屈尊一行。”
说罢,目含期待朝临渊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她满心信望的仙人,正在接过我数钱的重任,一心一意扒拉李翁留下的金叶子。
我嘴角抽搐了下,尴尬满得快要兜不住。不得不说,姚氏虽长居乡野,涵养却好得很,见状忙把牢牢藏在怀中的布包取出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