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途无量
·莫名解职
·明刀暗箭
·“萨马兰奇,滚蛋”
赫尔辛基奥运会结束后,萨马兰奇请假回到巴塞罗那盘点家族财产,佛朗西斯科再次劝说萨马兰奇全心全意经营萨马兰奇股份有限公司,但萨马兰奇没有听从父亲的劝告。自投身政治以来,他已深深体会到政治的刺激和魅力,特别是这次带队去赫尔辛基参加奥运会更让他清醒地认识到:只有自己手握大权,才能彻底贯彻自己的思想。萨马兰奇知道,凭借自己的才能和家族雄厚的资产,他一定能够在西班牙政坛大放异彩。萨马兰奇在等待着机会。
机会终于来了。1952年4月,巴塞罗那省长利佩·阿塞朵新官上任,决意对巴塞罗那市政府的工作进行改革。他对巴塞罗那市长安东尼奥·西马罗颇为不满。西马罗是一名法学教授,在阿塞朵上任前几个月被任命为巴塞罗那市长。西马罗的一句口头禅就是“但求无事,平平安安”。由于西马罗身后有背景,阿塞朵对他也无可奈何。但阿塞朵决心对巴塞罗那市政府迅速动一次手术,增加新鲜血液,改变市政府死气沉沉的局面。他责成西马罗改选一部分市政府官员。
萨马兰奇听到这个消息后,决定站出来应选。他与阿塞朵只见过一面,那还是去年6月份,阿塞朵参加在格兰比利亚体育场举行的向西班牙队颁发世界旱冰球锦标赛冠军奖杯的时候。在此之前,阿塞朵曾打电话向萨马兰奇要人场券。萨马兰奇相信,如果能够进入市政府,不仅对自己的前途有利,而且也将有助于巴塞罗那和西班牙体育事业的发展。
10月12日,萨马兰奇给阿塞朵写了一封信,短短几行字,向阿塞朵正式表示了自己参加11月份市政府官员选举的希望。信末尾的一句话是:“上帝为了西班牙的利益将保佑您多年。”
阿塞朵的本意也是想挑选一两个体育界人才,借以振奋一下巴塞罗那沉闷的空气。但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只好听凭西马罗挑选了几个人,其中没有萨马兰奇这个名字。
不久阿塞朵就发现,他的初衷并没有实现。他在向上级送交的一份报告里写到:
“新当选的几个人并不具备预期的能力,特别是工会的几个领导人。我不否认,这是我的失败。我本意希望向西马罗市长提供几个他完全相信的人,不致给他造成任何麻烦。但西马罗贪图安逸,只想找几个恭顺唯谨的合作者,结果推荐了一群无能、松懈、毫无个性的好小子。”
萨马兰奇不在这些“好小子”之列。
正如阿塞朵料想的一样,“好小子们”没有给巴塞罗那带来新的生机。然而阿塞朵并没有忘记萨马兰奇。1954年底,萨马兰奇终于当选为市政府成员,负责第三区的行政工作。说实话,这并不是他所希望的。萨马兰奇希望能够主管全市的体育工作。当时这项工作由副市长佩纳·卡德纳尔负责。
1955年6月,卡德纳尔由于在一些政治问题上同阿塞朵见解不同,被阿塞朵解除了职务,萨马兰奇顺利接管了巴塞罗那市的体育工作。但萨马兰奇并没有因此而满足,他将下一个目标瞄准了巴塞罗那议会。
当时巴塞罗那省议会运动委员会的主任普伊赫韦特先生与萨马兰奇的父亲是至交。一天,萨马兰奇去看望这位老前辈,顺便谈一些体育工作上的事情。谈话中,萨马兰奇流露出想进入巴塞罗那省议会的愿望。他解释说,这完全是为了西班牙体育运动的发展。体育运动的发展需要更多的财政预算和政治空间。而且按照规定,巴塞罗那市政府可以有两名官员进入省议会。
了解萨马兰奇的愿望后,普伊赫韦特拿起了电话,拨通了巴塞罗那省议会几位重要人物家里的电话。十几分钟后,他告诉萨马兰奇:
“你已经是巴塞罗那省议员了。”
进入省议会后,萨马兰奇几乎将全部身心都投入到体育上。他积极支持西班牙体育活动的开展,扩大体育活动范围,工作显得卓有成效。
不久,萨马兰奇结识了新上任的西班牙体育运动委员会主任何塞·安东尼奥·埃洛拉·奥拉索,共同的胆识使俩人一见如故。奥拉索决定邀请萨马兰奇作自己在卡塔卢尼亚地区的代表。萨马兰奇自然全力相助。
仅过了几个月,奥拉索就发现巴塞罗那市政府的体育预算果然增加了。同时奥拉索还接到了萨马兰奇的一封信。信中写到:
“我希望这件礼物(巴塞罗那市政府增加体育预算)能够成为您收到的最好消息。您对此受之无愧。这不仅仅是由于您担任的职务所致,而且是由于您对西班牙体育运动的发展付出了辛勤努力。”
奥拉索在回信中称赞了萨马兰奇,并告诉萨马兰奇说:
“我已经致函西马罗市长,感谢他增加了体育预算。同时我还致函马德里市长,告之巴塞罗那市的这一行动已成为该市在诸多事务中树立的楷模之一。”
萨马兰奇与奥拉索的密切合作使俩人成了莫逆之交。他们彼此信任,几乎无所不谈。1965年,奥拉索因病需要动一次手术。奥拉索担心自己年老体弱不能度过这一关,在立遗嘱时,他首先想到的公证人就是萨马兰奇。
后来奥拉索安然无恙地度过了这次难关,但恢复后仍然感到力不从心。他向西班牙议会提议将西班牙体育运动委员会主任的职位移交给萨马兰奇。
但是奥拉索的建议遭到了马里亚诺·卡尔维尼诺的反对,原定1966年11月25日举行的交接仪式被推迟了。
卡尔维尼诺是卡塔卢尼亚地区政府的一位重要智囊。除了偶尔插身党派活动外,从来没有担任过任何政治职务。然而他势广根深,很多重要决策,甚至包括省长的任命,都要事先同他商量,他是卡塔卢尼亚地区举足轻重的幕后人物。
卡尔维尼诺原是玛丽亚父亲的朋友,可当时玛丽亚还是个小姑娘,卡尔维尼诺今天哪里还记得她。萨马兰奇对卡尔维尼诺很敬重,称他为“马里亚诺叔叔”。可他并没有想到,这位“叔叔”会阻碍对自己的任命。萨马兰奇明白,卡尔维尼诺可能另有考虑。虽然体委主任是体育官职,但也是政治仕途的一个门径。
这次卡尔维尼诺失败了。更多的人仗义执言,举荐萨马兰奇。一位侯爵这样说道:“萨马兰奇丝毫不炫耀自己,他对人坦诚,所有接触过他的人都对他交口称赞。他还常交华盖运,有一次他同我们一起去打猎,还是向我借的猎枪,结果第一天就打死了一只18个角叉的大鹿。”
1967年1月10日,萨马兰奇正式走马上任。在移交仪式上,奥拉索发表了讲话:
“我平生最满意的事情就是我所留下的空缺,是由我亲密的朋友、杰出的合作者胡安·安东尼奥·萨马兰奇来填补。我完全信任他,而且了解他的智慧,他卓越的才能以及他对体育运动和西班牙的热爱程度。”
此前不久,萨马兰奇还经历了他一生中最为重要的转折——1966年4月27日,萨马兰奇当选为国际奥委会委员。
萨马兰奇的事业正如日中天。
然而萨马兰奇万万没有料到,4年后,即1970年9月3日,他突然被解除了西班牙体育运动委员会主任的职务,接任他的是胡安·希奇。
萨马兰奇在巴塞罗那德高望重,在体育界和新闻界更是深受欢迎。起初人们都不相信这一事实。一时间,萨马兰奇成了巴塞罗那以及9月上旬在巴塞罗那举行的欧洲游泳锦标赛的主要话题。
关于萨马兰奇被解职的理由,至今没有一个明确的解释,只有一些猜测。
有人说萨马兰奇在任职的三年时间里把西班牙的体育活动搞得有声有色,报纸、电台、电视经常加以报道,萨马兰奇的声望日益提高。但有几次邀请政府首脑人物参加诸如地中海运动会之类的活动,他事先没有同某些有权势的组织和人物通气,令某些要人耿耿于怀。这些人早就想“修理”一下萨马兰奇,他的下台可能是这些人在背后做了手脚。
也有人说萨马兰奇是当时党派之争的牺牲品,还有的说是卡尔维尼诺做了手脚,究竟是什么至今仍是个问号。
此后一段时间萨马兰奇是在沮丧、茫然中渡过的。他有旺盛的精力却无处发挥,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朋友们劝他:他们把你从一个职位上赶了下来,但还有其它的职位。你输掉了一场比赛,振奋起来,我们再重新参加比赛。一个聪明的失败者不应怪罪裁判和对手,而应该想到未来,不要总是同裁判和对手过不去。你还是很多董事会的董事,还是巴塞罗那国际航海沙龙主席,还是国际奥委会成员,这已经不少了,真的。
如果说,在此之前,萨马兰奇认为他从政是为了进一步发展西班牙的体育运动,或者以体育运动为自己的政治目标辩解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开始怀疑政治和体育是否可以分开。体育应当向国际化方向发展。至于政治,何必要在那上面浪费时间呢?单纯从事体育活动不是也同样得到了人民的爱戴吗?
1970年10月1日,就是被解职后的第四个星期,萨马兰奇飞赴洛桑担任国际奥委会执委。临行前,他会见了巴塞罗那《终极日报》记者曼努埃尔·比希尔·巴斯克斯,他说自己不会就此沉沦。他还说,那几天,他收到了数以百计的来信,对他领导西班牙体育运动委员会期间取得的成就给予褒扬。对所有的来信,他都一一回信。这是萨马兰奇一贯的做法,因为他知道,冷淡别人的关怀等于失去了别人的支持。
萨马兰奇并没有停止他的社会活动。巴塞罗那国际航海沙龙成了他大显身手的舞台。1961年萨马兰奇在巴塞罗那发起并组建了国际航海沙龙,但那时他主要的精力都用在国际旱冰球协会和巴塞罗那省议会,很少光顾自己建立起来的航海沙龙。现在官场失意的萨马兰奇又回到了航海沙龙,他决心大力推广国际航海运动,用自己的行动向解除他职务的官僚们显示,我萨马兰奇有能力带动任何一项体育事业向国际化方向发展!萨马兰奇很快同国内国外的航船制造厂家,商人以及航海俱乐部建立了广泛的联系,航海沙龙的面积也由4千平方米扩展到4万平方米。沙龙里名流荟萃,甚至连西班牙的王子和国际奥委会主席基拉宁也常常光临此地。国际航海沙龙在巴塞罗那的社交活动中占据了重要位置。
1972年,萨马兰奇被推选为国际航海沙龙协会主席。这个席位不仅振奋了萨马兰奇的精神,也提高了巴塞罗那的知名度。萨马兰奇有一次兴奋地对朋友说:“应该让巴塞罗那成为航海之都。”身为国际航海运动的头领,萨马兰奇本人却没有一艘游艇。“买游艇得花钱,还得维修、照看。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作为客人应邀出航。”萨马兰奇常常这样说。他自己只有一条小赛艇,并且就是用这条小赛艇参加了当地的友谊赛。显然萨马兰奇绝非买不起游艇,而是因为他的最终目标早已远远超出了航海运动。
1973年是萨马兰奇时来运转的一年。巴塞罗那市长即将改选,巴塞罗那议长穆列尔·德阿瓦达尔任期已满。各报刊杂志纷纷举行民意测验,开列出新市长和新议长侯选人名单。所有名单中都有萨马兰奇的名字,而且位置都很靠前。
萨马兰奇也利用各种政治、经济、社会和体育活动的场合积极活动,他要东山再起!有很多人了解他,有很多市民支持他,他为什么不重新站起来呢?巴塞罗那省前省长托马斯·加里卡诺·戈尼现在已登上了西班牙内务部长的位子,以前曾与萨马兰奇在巴塞罗那市政府共事的佩拉塔利亚达现在已经是市政府的秘书长,自己为什么要袖手旁观呢?
不久,西班牙议长罗德里格斯·德巴尔卡塞尔在马德里邀请萨马兰奇等几个人进餐。德巴尔卡塞尔探询萨马兰奇是否有出任巴塞罗那市议会议长的意愿。萨马兰奇略感意外。他本来有意巴塞罗那市长的位子。大概是市长的位置已另有人选,也可能是萨马兰奇听从了在场几位朋友的劝告,认为巴塞罗那市议长的前途更加辉煌,他接受了德巴尔卡塞尔的提议。5月23日,《人民报》以显要位置刊登了罗德里格斯·德巴尔卡塞尔委任萨马兰奇为巴塞罗那市议长的消息。
但是有件事《人民报》没有刊登出来,就是巴塞罗那市前任议长穆列尔·德阿瓦达尔离任的时间向后推迟。他的一个儿子要结婚,德阿瓦达尔要在任职期间为儿子主办婚礼。可怜天下父母心!萨马兰奇对此丝毫不反对,而且他也希望能够将自己上任的时间安排在7月17日——自己的生日那天,但愿这个日子能为他带来好运。
然而上帝也有打盹的时候,好运还没有降临,坏消息已接踵而至。在德阿瓦达尔的儿子举行婚礼那天,报纸上的几条消息引起了萨马兰奇的不安。第一条消息说“戈尼被解职,阿里亚斯·纳瓦罗继任”。戈尼是萨马兰奇的至交,被解职前是西班牙内务部长;纳瓦罗原是马德里市长,曾因申办奥运会问题对萨马兰奇有看法,而内务部长在内阁里还是占有一定地位的。
另一条消息更加不妙:“托尔夸托出任副首相”。托尔夸托,这个曾亲手签署解除萨马兰奇体委主任命令的托尔夸托,竟成了西班牙的副首相!
第三条消息显得闪烁其辞:“萨马兰奇将被任命为巴塞罗那议长”。“将被任命”?这就是说还没有被任命。
后来几天,萨马兰奇一直在忐忑不安中渡过。穆列尔的离职仪式并没有举行,其他官员陆续上任,甚至连名不见经传的恩里克·马索·巴斯克斯也在5月17日被正式任命为巴塞罗那市市长。有的人私下悄悄活动,觊觎着巴塞罗那议长的职位。本来在6月份巴塞罗那议会的全体会议上,穆列尔应发表告别演说,可他得到通知说。先暂不做告别演说。虽然穆列尔承认他的使命即将终结,却义说“天情地愿希望我继续领导巴塞罗那币议会”。报界认为巴塞罗那议会现在面临的只是继任人问题,并且重提萨马兰奇被托尔夸托解职的旧帐。
看来最后的决定只能由西班牙最上层作出了。萨马兰奇通过一些朋友打听消息。过了一段时间,萨马兰奇两位通天朋友波尔塔和米兰达传来了托尔夸托的原话:
“你们告诉他,放心吧,没有人会解除他那个还没有被任命的职务。”
不久纳瓦罗也打来电话,通知萨马兰奇,他已经被任命为巴塞罗那议会议长,就职仪式将于7月12日在马德里举行。也许是太迷信了,过去的不幸经历他记忆犹新。他要求将就职仪式推迟到7月17日举行。纳瓦罗同意了。
萨马兰奇在他年满53周岁的那天宣誓就任巴塞罗那市议会议长。从此萨马兰奇将很多重大的活动都安排在7月17日他生日这一天。
萨马兰奇永远是个有心人。他从来没有忘记新闻界的作用。舆论有时能够起到决定性作用,很多官员对新闻记者是又怕又恨又惹不起。萨马兰奇认为,与其躲避,不如主动做工作。在上任前15天,萨马兰奇就正式视察了巴塞罗那所有的报社、杂志社、电台和电视台。一时间,新闻界对巴塞罗那议会发表各种报道、评论,沸沸扬扬,而市政府就显得相形见绌了。
对待舆论界,萨马兰奇一向非常重视,因为他自己曾做过《新闻报》的特邀记者,知道舆论工具的作用有时甚至超出了政治高压和明枪暗刀。他深深懂得,只靠自己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发动、掌握更多的记者,充分发挥出新闻工具的作用。特别是担任了西班牙国家体育运动委员会主任以后,他更是注意把报纸、电台、电视台作为行使自己权利的一种手段。萨马兰奇根据自己为《新闻报》撰稿的经验,专门组织了19名记者,每个记者负责一个体育项目,这样,所有的体育运动都均衡地得到了被宣传的机会,总体宣传也造成了一种声势。当然,这些记者都在工资之外得到了一些经济补助。
萨马兰奇不像其他人那样对记者敬而远之,而是主动接近,同他们联络感情,让他们感觉到自己是他们的朋友。1955年的一天,萨马兰奇甚至对一些记者说:
“你们将会看到我多么喜欢记者的职业,我马上就要同一位记者结婚了。”
这是句双关语。在西班牙语中,“结婚”一词还有“合得来”的意思。他不仅是在谈情说爱,而且也是在向记者职业暗送秋波。
萨马兰奇确实同一位记者——玛丽亚——结了婚,不过严格讲,玛丽亚还算不上记者。她只读了一个新闻短训班,并在报纸杂志上发表了几篇文章。
萨马兰奇本来就是个有心人,对记者们更是眷顾。《论坛报》一位记者虽然从未同萨马兰奇见过面,可是当这位记者结婚时,却意外地收到了萨马兰奇派人送来的一个银盘。萨马兰奇外出时,常常邀请几名记者同行,一切费用都由萨马兰奇支付。这样,一方面可以报道萨马兰奇的行踪,另一方面,给几名记者创造一次旅行的机会。平时,萨马兰奇也总是不断地送记者们一些诸如领带卡、公文包、纪念章之类的纪念品。东西虽小,但起到的作用却往往难以估量。
由于萨马兰奇的人品和威望,很多人都请他作自己孩子的教父。在萨马兰奇的这些教子中,有不少人后来成了记者。对于这些教子,萨马兰奇更是关怀备至。每当他们过生日的时候,一定会收到萨马兰奇一份奇特的礼物——一些刀叉和其它餐具。这些东西的数量是经过精确计算的,等到这些教子们满18岁的法定年龄时,这些东西就会形成一套完整的豪华餐具。
萨马兰奇十分了解记者。他了解记者们的生活习惯,了解他们的家庭,更了解他们的经济处境。于是萨马兰奇从体育运动委员会公共开支里拨出一笔钱,定期补助一批记者。当时,西班牙几乎所有大报纸、电台和电视台的记者都得到过这种补助。
60年代初,一次巴塞罗那国际航海沙龙的成员聚餐时,西班牙驻英国大使馆新闻官卡洛斯·门多抱怨说,英国的检疫法太严格了,他的狗已经被英国卫生检疫机构隔离体检,要到3天后才能还给他。
“一直要过3天啊,我才能见到我的狗。”卡洛斯·门多似乎悲痛欲绝。
卡洛斯·门多没想到他的这句话已被在座的萨马兰奇记在心里。第四天早晨,卡洛斯·门多打开门,发现门口放着一个包。他打开一看,是一块塑料骨头,上面附带了一个便条:
“送给你最好的朋友
胡安·安东尼奥·萨马兰奇”
萨马兰奇对新闻记者的关怀,使他在宣传上掌握了主动权,一些不利于萨马兰奇的报道一般是不会见报的,特别是在萨马兰奇从政期间。萨马兰奇出任巴塞罗那市议会议长后,有的报纸,如《新闻报》,每天未印刷发行之前,先通过电话向萨马兰奇通报当天报纸的主要内容。这样,萨马兰奇往往先于别人知道一些重要消息,而且如果需要的话,他总是第一个到达应该到达的地方。
萨马兰奇把他的这个经验引进了国际奥委会。很多宣传报道,他都亲自过问。到各国访问,他总是不忘给记者们留出一些时间。他在各国新闻界都结交了一些朋友,他们的要求萨马兰奇一般都会答应。
从小跟父亲在一起工作,耳濡目染,还有在商学院学到的营销学、市场学等各种专业知识,使萨马兰奇在企业管理方面颇有建树。如今,他又把这些管理方法运用到了议会工作中。他对议会内部的委员会进行了改组,给所有议员工作和职权,大幅度增加他们的工资。
此外,他还设法给巴塞罗那工会领导人增加工资。增长幅度之大,连他们本人都感到吃惊。可以说,在某些方面,萨马兰奇已经将巴塞罗那市掌握在自己手中。
在8月1日举行的巴塞罗那议会全体会议上,萨马兰奇提出了加强经济竞争和建立巴塞罗那特别制度的设想。其实建立巴塞罗那特别制度也许比加强经济竞争更为重要。
三年前的教训萨马兰奇并没有忘记。他认为自己那段时间过于激进了。凡事应当尊重客观事实,要因地制宜,否则迟早要垮台。自己如果想在巴塞罗那站住脚,首先要解决民族情绪问题。这个问题处理得好,能够身孚众望;处理得不好,身败名裂。可以说,萨马兰奇在担任巴塞罗那市议长的几年时间里是从钢丝上走过来的。
西班牙的少数民族主要有卡塔卢尼亚人、加利西亚和巴斯克人,分布在东北部、西北部和北部地区。西班牙的官方语言为西班牙语,但在各少数民族地区,常常是西班牙语和本少数民族语言并用。巴塞罗那处在卡塔卢尼亚地区,是卡塔卢尼亚的重要城市。因此,凡是在巴塞罗那任职的人,都不可避免地会遇到卡塔卢尼亚民族问题。不少官员常常在某些公开场合先说几句卡塔卢尼亚语,然后再讲西班牙语。萨马兰奇同样如此,即使在担任了国际奥委会主席之后,在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期间,萨马兰奇也常常面对记者讲一通卡塔卢尼亚语,结果往往使记者们茫然不知所云。
按照西方占星学,萨马兰奇天生就有外交才能。而外交家最擅长的就是周旋。应当说,萨马兰奇担任巴塞罗那议长期间在卡塔卢尼亚问题上周旋得不错。
1月26日是巴塞罗那解放纪念日。那天,萨马兰奇特意命人在议会大厦顶部的西班牙国旗旁升起了一面卡塔卢尼亚旗。同时,他又修改了议会大厦前阵亡将士纪念碑的题词,将纪念卡塔卢尼亚阵亡将士的文字改为纪念西班牙所有阵亡将士。
在议长官邸,他重新摆放了卡塔卢尼亚共同体主席普拉特·德拉里瓦的半身像,像下面有用卡塔卢尼亚文刻的铭文:卡塔卢尼亚和西班牙的伟人。
萨马兰奇还极其自然地允许了在议会全体大会上使用卡塔卢尼亚语。为此他做了精心组织。首先,萨马兰奇自己学习了卡塔卢尼亚语的语法和发音,然后安排诺格拉市市长、卡塔卢尼亚代表在会上用卡塔卢尼亚语向他提出一个请求,然后他十分从容地用卡塔卢尼亚语回答。接着又有一位议员用西班牙语提出某个请求,他又用西班牙语做了回答。连在场的记者都未发现这是在做戏。萨马兰奇就这样以默许的方式同意在议会同时使用两种语言,而且不露破绽,也没有引起争论和麻烦。此后他又允许用卡塔卢尼亚文命名街道、商店等。
对于卡塔卢尼亚的文化,特别是绘画和雕塑,萨马兰奇采取一种明智的保护政策。他同巴塞罗那所有画廊约定,对于所有参展的卡塔卢尼亚画家,议会都以折扣价格收购其一幅作品。这样即保留了一大批优秀作品,又鼓励了卡塔卢尼亚画家的创作热情。
在行政管理上,萨马兰奇同样有自己的目标。他希望在巴塞罗那建立一种特别制度,使巴塞罗那议会能够起到卡塔卢尼亚自治政府的作用。他希望在巴塞罗那省,各民族能够和睦相处,并最终建立一个大同社会。为此,他仔细研究了普拉特·德拉里瓦提出的共同体设想,研究了1932年的《区域自治法》,并且结合现实情况,拟定了一个《1977年自治法》。然而这个《自治法》终被束之高阁,从没有得到实施。
1973年12月,西班牙首相、海军上将卡雷罗·布兰科遇刺身亡。一时间,西班牙举国震惊。萨马兰奇对报界发表谈话,“卡雷罗·布兰科是本世纪最伟大西班牙人中的一位。他的品德代表着每一位善良西班人应具有的品德。”而且,萨马兰奇立即向卡雷罗·布兰科追授巴塞罗那议会金质勋章,并建立了“海军上将卡雷罗·布兰科新闻奖”,目的是“发展遇害政治家的思想”。
一个月后,阿里亚斯·纳瓦罗接任首相。纳瓦罗向全国发出了一个名为《二·一二精神》的改革方案。萨马兰奇对此十分赞同,为此他同几位至友组成了西班牙人民联盟党。但是时局动荡,萨马兰奇认为这个方案在巴塞罗那缺少可行性,谢绝担任这个党在卡塔卢尼亚地区的负责人。
尽管萨马兰奇并没有称心如意地实现自己的计划,但与巴塞罗那市长马索比起来,他的工作还是卓有成效的。特别是萨马兰奇高超的周旋技巧使他成为巴塞罗那“最好的市长人选”。担任议长刚两年,萨马兰奇便被召到马德里,阿里亚斯·纳瓦罗建议他出任巴塞罗那市长。萨马兰奇连忙以种种理由推脱,说什么“工作刚刚开始”,“希望议会工作有更大的起色”,等等,但他没有说出真正的理由:在当时的情况下,当市长等于上了前线,而议长的位子相当于留在后方。
按照萨马兰奇自己的说法,这次救了他的不是他那些有影响的朋友,而是夫人玛丽亚。玛丽亚口才颇佳,与萨马兰奇一样,擅于人际关系周旋。有一次,在普拉特高尔夫球场的一次午餐上,玛丽亚有意坐在阿里亚斯·纳瓦罗身边。她以萨马兰奇妻子的身份请求纳瓦罗不要让萨马兰奇去当那个可怕的巴塞罗那市长。看玛丽亚那凄怆的样子,好像她马上就要成了寡妇似的。纳瓦罗虽然深感意外,但还是顾全了玛丽亚的担忧,任命了一位极不理想的人选华金·比奥拉为巴塞罗那市长。
果然,华金·比奥拉1975年8月担任巴塞罗那市长后,仅16个月就下台了。巴塞罗那当时正处于不稳定的困难时期,再加上华金·比奥拉独断专行,不得人心,使他成了抗议游行的攻击目标。
华金·比奥拉被撤职后,索西亚斯·温贝特接过了这个烂摊子。不过温贝特看出了其中的奥妙。他同反对派频频接触,稳定了形势,然后转过头,把矛头对准了萨马兰奇。从那时起,游行队伍便汇集到议会大厦前,他们呼喊的口号也变成了“萨马兰奇,滚蛋”!
西班牙议会1975年底通过了《地方制度基本法》。根据这部《基本法》,各省议会的议长改由省议会议员选举产生,而不是像以前那样由西班牙议会任命。为此巴塞罗那省议会投票选举议长。就萨马兰奇在省议会的声望而言,没有任何人能与之相比。因此萨马兰奇成了唯一的侯选人。1976年1月8日,他被选举为巴塞罗那省议会议长,任期为4年。他重新被认为是巴塞罗那最有前途的领导人之一。
这时,巴塞罗那省长马丁·比利亚被首相阿里亚斯·纳瓦罗召唤到马德里,研究从卡塔卢尼亚地区挑选几位内阁大臣人选问题。马丁·比利亚立即提议让萨马兰奇出任青年与体育大臣。自从希奇被解除了西班牙体育运动委员会主任的职务后,马丁·比利亚一直考虑找机会让萨马兰奇负责西班牙的体育工作。阿里亚斯·纳瓦罗承认萨马兰奇领导体育工作的才能与成就。但那是青年和体育部,还有青年的一摊工作。如果为了发挥萨马兰奇的特长而将青年部分转移到其它部委,就要改变部委结构,动作就显得大了些。最后他没有采纳马丁·比利亚的这个建议。
1976年7月,阿里亚斯·纳瓦罗的《二·一二精神》改革方案宣告失败。国王胡安·卡洛斯一世启用阿道弗·苏亚雷斯为首相,并责成他加速改革步伐。年底,西班牙举行了公民投票,由人民选择国家的发展方向。第二年7月,全国举行了36年来的第一次民主大选。
民主改革的浪潮自然波及到巴塞罗那。为了适应这种形势,萨马兰奇参照坎博同盟的形式,牵头建立了卡塔卢尼亚团结党,并且推出了《1977年自治法》。他在各种集会上宣讲自己的主张。每次开始讲话前,他都要问在场的群众希望他用卡塔卢尼亚语还是西班牙语讲话。但是反对派并没有放弃这个机会。他们提出恢复卡塔卢尼亚议会,并要求特拉德利亚斯担任该议会议长,并且拒绝了《1977年自治法》,坚持实行《1932年自治法》。
反对派和巴塞罗那市长索西亚斯推波助澜,巴塞罗那风雨飘摇。每个星期都会在圣海梅广场发生游行示威。有的记者甚至拿卡塔卢尼亚团结党的西班牙名称缩写COCA取笑,称之为蛋糕。
1977年4月23日是圣海梅节。10万人汇集圣海梅广场,举行了规模空前的游行示威,示威群众高喊“自由、大赦、自治”的口号。市长索西亚斯在他的办公室里接见了游行示威的组织者。示威人群也要求萨马兰奇接见他们。萨马兰奇命令卫队关闭了议会大厦的大门,他感到了恐惧。
但游行的人群迟迟不肯散去。电影演员佩雷·波塔贝莉亚甚至跳到一辆轿车顶上,用喊话筒带头喊道:“萨马兰奇,滚蛋!”
这是萨马兰奇一生中最昏暗的一刻。他曾经阻止这个口号见诸几家最有影响报纸的报端。可是眼下,居然有几千人在楼下叫喊,要赶走他。他被遗弃了。他感到心灵受到了严重的伤害,痛苦万分。他就像一个陌生世界里的孤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