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就位大魏皇帝的消息传到成都,刘玄德对曹丕的大逆不道恨之入骨,他悲愤地骂道:“岂有此理!”
献帝被逐出都城以后,据说翌年在封地薨去。刘玄德悲叹之至,遥向追祭,奉谥为“孝愍皇帝”。之后便闭门服丧,不理政事,将一切都托付给孔明,后来悲痛得竟连一日三餐都难以下咽。众臣嗟叹:“真令人忧心。”
从内政外交到蜀地前途,亟待孔明处理的问题堆积如山。
刘玄德已经六十一岁了,孔明只有四十一岁。且孔明极善隐忍,自谓“百忍自无忧”,繁忙劳碌之中,常以“命该如此”来安慰自己。
孔明生性少动,言辞不多,给人以忧郁之感。刘玄德闭门服丧之后,孔明忍辱负重,更为郁郁寡欢,甚至让人觉得他已力不从心。
实际上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考问题,所以才会用“命该如此”来安慰自己。
后汉朝廷灭亡翌年三月,一个名叫张嘉的渔翁,从襄阳远道而来求见孔明。“我在襄江撒网的时候,忽然看见一道闪光,接着河里就浮上来了这个东西。”他将打捞来的东西献给孔明。
那是一颗黄金大印。金光灿烂的印面上,刻着八个篆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孔明一见大惊:“这才是真正的传国玉玺。据说当年洛阳大乱之时,皇后将玉玺带走,后来不知去向,此定为玉玺无疑。传给曹丕的那颗,想必是朝廷后来仿造的。”
他即刻召来太傅许靖、光禄大夫谯周,令他们调查相关文献。众人纷纷传说:“这一定是上天的启示,只有汉朝宗亲汉中王,才应继承汉朝正统。”
还有人说道:“近来成都西北的天空,每夜都有祥光瑞气升起。”
孔明期盼的气运,在蜀中越演越浓。终于有一天,他与诸臣一起来到汉中王寝宫,劝他道:“继承皇帝御位,恢复汉朝正统,告慰祖庙先灵,安抚万民,此其时也。”
刘玄德听后愕然说道:“你们岂能陷我于不忠不义之地!”
孔明正色答道:“我等怎敢将反贼曹丕与主公等同视之。曹丕这种大逆不道的罪人该由谁来惩治?除了景帝后裔的主公以外,还有别人吗?”
“但我曾为人臣子,仅是涿县一介村夫。普天之下,率土之滨,尚无一处得施王德。(东)汉既亡,若由我来承继,只会像曹丕一样被人唾骂。不必多言,我不想称帝!”
刘玄德执意不听,孔明只得默然退出。
从此以后,孔明便称病不出,不理政务,也不见任何人。
刘玄德听到消息,开始担心起来,“孔明看来病得不轻啊。”终于,他按捺不住,亲自来到孔明住处,探望病情。
孔明慌忙下床,整理衣衫恭迎。刘玄德一进病室,便说:“你不必起身,如此若病情加重,反显得我不该来。军师,不必客气,快请躺下。”
“臣诚惶诚恐,主公竟然驾临寒舍,垂怜病榻之人,臣真不知如何感谢才好。”
“你瘦了许多,食欲如何?”
“没什么胃口。”
“究竟是什么病?”
“臣是心里烦躁,身体并无不适。”
“是心病?”
“唯愿主公明察。”
孔明说完闭上眼睛。刘玄德反复询问,他总是回答身体无病,只是心如火焚。
“军师,是否前次我拒绝你的进言,所以心中烦闷?”
“确实如此。臣自出茅庐以来,已十余载。以不才侍君,如今取得巴蜀,总算实现了部分理想。但值此建立万代基业、大展不朽宏图之时,不知主公为何只惧怕世俗舆论,拘泥个人名声,似乎不再矢志安定天下。若要统一昏黑离乱之世,奠定万代基业,唯有天选之人方能为,并非寻常有志者皆可为之。臣虽不肖,但出茅庐侍君,皆因深信天选之人非主君莫属。主君当年也确曾踌躇满志,要为百世万民安定天下。而今日刘皇叔也同常人一般,老则安于小成,只图明哲保身。但凡想到此事,臣病亦每况愈下。”
孔明说得沉痛至极,坦坦荡荡,并无半点私心,刘玄德听后不得不服。
他素重声名。世人的毁誉褒贬,对他来说非同小可,故而对于称帝之事,起初他很难听从孔明的意见,然而目前巴蜀周边的事态与领内的形势,已经容不得刘玄德再优柔寡断。
“军师之意我已明了,此前的顾虑看来太过肤浅。如此沉默下去,或许会被天下人耻笑,以为我承认曹丕篡位的大魏。军师痊愈以后,请再来继续深谈。”
刘玄德应允孔明之后,便打道回宫去了。
几天之后,孔明又精神抖擞地出现在蜀廷上,每日与太傅许靖、安汉将军糜竺、青衣侯向举、阳泉侯刘豹、治中杨洪、昭文博士伊籍、学士尹默及其他文武重臣商议,反复推敲登基大典各项事宜。
建安二十六年四月,成都迎来了建都以来最隆重的盛典。登基礼台筑于武担之南,銮驾出宫门时,满山遍野军旗飘扬,文武百官群星般簇拥四周。山呼万岁声中,刘玄德接过玉玺,昭示天下,正式继帝位。
仪式礼毕,即刻发布诏令:定国号为大蜀,改年号为章武元年(公元221年)。
大魏立了大魏皇帝,大蜀立了大蜀皇帝,天无二日的千古铁则已碎,东吴对此又会采取何种行动?
即位大蜀皇帝以后的刘玄德,容颜也为之一变,比汉中王时代更显庄重老成。
变化最大的是他做事的气魄。他虽一度瞻前顾后,拘泥于名声人情,甚至似乎丧失了青壮年时期的鸿鹄之志。自从在孔明宅内听过孔明推心置腹的一席话后,刘玄德大彻大悟,开始积极处理文武政务,展示出原有的魄力与老年人特有的持重。
一天,蜀帝豪迈地向群臣宣布:“朕此生还有一个心愿,就是讨伐东吴,为桃园结义的兄弟关羽报仇,大蜀正是为此目的在进行军备。朕要倾全国之兵,以履结义誓约,汝等要戮力从事。”
朝廷上百官云集,肃然无声,个个脸膛红亮,目光炯炯,对蜀帝的号召充满了必胜的信念。
赵云却不以为然地反对道:“不可,不可,现在不能讨伐东吴。臣以为灭魏之后,东吴会不战自亡。若留魏于后,先去伐吴,魏吴必联手攻我,使我大蜀陷入苦境。”
“赵云!休作此言!”
刘玄德怒视赵云,呵斥道:“东吴孙权乃朕不共戴天之仇敌。杀我义弟,收容叛徒傅士仁、糜芳。我要生啖其肉,灭其九族,让世人知道为非作歹的下场,否则朕即位大蜀皇帝,有何意义?”
“不然。骨肉之仇,惩治叛臣,皆是陛下的私仇,希望您更重视大蜀的国运。”
“关羽乃国家重臣,傅士仁、糜芳之流乃国之逆贼。扶正压邪,洗雪冤仇,这等国事岂能说是私仇?我们同仇敌忾,师出有名,必能获胜。你的那套理论,中听,但不中用。”
蜀帝刘玄德决意已定,他命敕使前往南蛮修好,借得五万南蛮兵马。
却说在这期间,张飞突然罹难身亡。
张飞此时人在阆中(今四川阆中市),敕使带来皇命,他被封为车骑将军领司隶校尉,封西乡侯。
“家兄虽已高就万乘之位,看来并未忘记我这不成才的愚弟。”他极重感情,说着竟在敕使面前掉下泪来。
自从关羽死讯传来,张飞变得更加感情用事。一喝醉酒便动怒,醒过来又骂人。有时还会朝着东吴方向独自哭泣,咬牙切齿地拔剑发誓:“总有一天,定报义兄之仇!”
他发起怒来,经常殃及营中官兵,对他们拳打脚踢,以致招来许多怨恨。这天他领受任命之后,款待敕使,酒后竟大声喝问:“你们这些大蜀的朝臣,为何不劝皇帝早日发兵讨东吴?!”
在他眼中,好像是敕使在阻止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