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江东八十一州,如今尽归时代弄潮儿孙策统治。他兵强地沃,文化呈现一派生机勃勃的清新气象。“小霸王孙郎”的地位已经巩固。
他把各地要害分给诸将把守,又广集贤才,广布善政。不久上表朝廷,要与中央的曹操结好,开始外交活动。
“自那以后久违了!”很久之后,他又向曾经寄身的淮南袁术送去消息,派去使者,称:“曾经存放你处的传国玉玺乃亡父孙坚的遗物,此次请予归还。当然,当时拜借的兵马,当十倍奉还。”
那当时袁术的势力如何?他也以淮南为中心,在江苏、安徽一带逐渐强大起来,而且内心抱有称霸野心,所以格外倾力于扩充军备,建筑城寨。
“今日要求你们来此参议,所为并非他事。如今孙策突然说,要求归还传国玉玺。如何回答才好呢?各位就此如有意见,就请说来。”
当天,袁术向三十余名大将问计。
以长史杨大将、都督张勋为首,纪灵、桥甤、雷薄、陈简等重要人物悉数到齐。
“不必认真回复,置之不理可也。”一员大将道。
次座上的大将又骂道:“孙策乃忘恩之徒。他不仅在主公家中得到抚养,还假借精兵三千,战马五百匹,一去不复返,一直杳无音讯。今日来了消息,却是要求归还所存之物。何其无礼!”
“嗯,嗯。”袁术脸色大好。
诸臣个个略知袁术野心,异口同声道:“宜派兵江东,惩罚忘恩之徒!”
但杨大将反对,道:“讨伐江东,必须渡过长江之险。且孙策如今势如日出,士气正旺。不如自重一步,关注北方之忧,谋求自身富强,然后悠然进攻南方,也为时不晚。”
“是啊……说到北邻之忧,就是小沛的刘备和徐州的吕布……”
“小沛的刘备势力甚小,踏平他不费吹灰之力。可吕布却虎视眈眈,要设计离间他们。”
“如何才能使他们反目?”
“此事容易。但首先需要把主公约定给予吕布的兵粮五万斛、金银一万两以及马匹、绸缎等物统统给他……”
“好的,给他。”袁术当即采纳这个意见,“如果小沛、徐州很快成为我等的囊中之物,这个代价是划算的!”
在先前与刘备作战的时候,约定给予吕布而没有给的粮米、金银、织物、骏马等大批物资,很快便蜿蜒运往徐州。
为讨吕布欢心。
然后孤立刘备,斩杀刘备,再制衡吕布。毋庸赘言,这是个计谋。
吕布也没有那么好对付。
“哎呀呀,那袁术现在送来偌大财货,打的什么主意啊?”欲念让他欢心,但他同时又起疑心。“陈宫,你怎么看?”
“一眼就能看穿哪。”心腹陈宫见问,便笑道,“袁术是想牵制住主公,去打刘备呗。”
“我看是。我也有同感。”
“刘备在小沛,对主公而言就是前卫,并无害处。相反,如果袁术伸出手来,小沛成了他的势力范围,那么不但徐州不能高枕无忧,还会存在他与北方泰山诸雄结盟带来的威胁。”
“才不上他的当呢。”
“是啊。不能上当。该收的东西照收不误,静观事态变化可也。”
数日之后。
果然有情报来。
说是淮南兵马向小沛移动,势如怒涛。
听说由袁术幕将之一纪灵担任指挥,兵马十万,长途奔袭,向小沛县城进军。
当然,由于先前已经付出代价,大军进军并不担心徐州的吕布。
另一方面,小沛的刘玄德心里明白,受此大军进攻,终究没有胜算,首先连兵器、粮草就不足。
“不测之大难临头。请求紧急援助!”刘备向吕布派出快马。
吕布不但暗地动员,增援小沛,他还亲自出阵,来到两军之间。淮南大军面对意外形势,大怨吕布不守信义。大将纪灵向吕布寨中送来言辞激烈的抗议。
吕布处于夹板之中,却毫无为难之色。
我要断得公正,既不被袁术怨恨,也不被刘备怨恨。
听到吕布自言自语,陈宫怀疑他有无好办法进行裁决,于是在一旁观看。
吕布修书两封。
于同一天把纪灵和刘备邀请到自己寨中。
出小沛县城不远,刘备也率不足五千兵马,正在对阵。吕布邀请送到,刘备道“不可不去”,起身出发。
关羽断然阻止,道:“一旦吕布有异心,如何是好?”
“我对他坚守节义,谦让有加,直至今日,从无任何行为让他起疑。所以他毫无道理加害于我。”玄德说着,抬腿开步。
这时张飞箭步上前,道:“尽管你如此说法,我们却信不过吕布。请且慢行。”
“张飞,你想去哪里?!”
“只要吕布出城在寨中,就是意外的幸运!我拜借兵马少许,突然袭击吕布中军,斩了那家伙的首级,顺便打散纪灵的先锋就回来。用不了两个时辰。”
较之吕布的邀请,玄德更加害怕张飞的暴勇,便对左右道:“关羽、孙乾!快快拦住张飞。”
张飞就要拔剑飞奔,被大家抱住,带了回来。
关羽教训张飞道:“既然你如此怀疑吕布,为何不下决心舍命护兄,陪着大哥前去吕布营寨?”
张飞啐了一口,道:“去就去!谁不去啦?!”说完,慌忙上马,跟随玄德而去。
关羽苦笑。张飞道:“有什么好笑的?!你不也说不要去阻止来着?!”简直就是小孩子吵架。
来到吕布寨中,张飞还是板着一张脸,没有笑容,简直就像一副魁伟的假面,只有眼睛时时左右滴溜溜地转动。
关羽也毫不大意,屹立在玄德身后。
很快,吕布就座。
“欢迎欢迎啊。”
打个招呼倒也算了,接着吕布说道:“此次为了解救贵方的危难,我可花了好大心血啊。请你不要忘记我的恩情啊!”
张飞、关羽两人满脸怒火。然而,玄德却低低垂首,道:“您的恩情我无论如何不会忘记。真是诚惶诚恐!”
这时,吕布家臣来报,道:“淮南大将纪灵将军到!”
“哦,已经到啦?快快有请。”
吕布轻轻命道,表情若无其事。可玄德却大惊。
纪灵乃敌军大将,且在交战之中。玄德慌忙站起身来,道:“好像你有客人来,我先失陪啦。”
玄德说着就想离席回避。吕布按住,道:“不不。今日是特意把足下和纪灵叫到一起的。呃,有事相商,请坐!”
很快,纪灵好像也被引到门外。
纪灵一边与吕布家臣聊着什么,一边走来,豪爽的笑声越来越近。
“就是这里。”陪同的武士掀开寨门幕帘,指着阁院道。
纪灵若无其事,刚要进门,“啊?……”的一声,脸色大变,停住脚步。
玄德、关羽、张飞。
敌方三员大将齐刷刷地坐在席上,由不得纪灵不大吃一惊。
吕布回头,指着一个空席,道:“来,请这里坐!”
但纪灵无法不迟疑。出于恐惧,他转身返回门外。
“叫你来嘛。有什么好客气的!”
吕布起身出门,抓住他的臂肘。然后像拎小儿一般要把他塞进阁内。纪灵哀鸣道:“吕公,吕公!我纪灵何咎之有,你却要杀我?!”
吕布哧哧笑道:“没有理由杀你。”
“那就是要设计杀玄德,才把他招来的。”
“不,也不想杀玄德。”
“既……既然如此,你究竟想干什么?”
“为了你们双方。”
“不明白。简直就像被狐狸迷住一样。别让人迷惑啦,请说出真实想法。”
“我真的是主张和平的。我原来就是热爱和平的人哪。所以今天让你们双方碰面,想做个讲和的了断。你想说我吕布的裁决不够分量吗?!”
真正主张和平的人个个都会替他害臊!
别人说这话倒也罢了,偏偏吕布亲口说“我是崇尚和平的人”。如此亮相,真是近来的稀罕事。
当然,纪灵也不会相信这样的和平使者。与其说他感到可笑,不如说他是因疑惑而感到恐惧。
“你说要讲和,究竟什么是讲和?”
“讲和,就是停止战斗,互结友好嘛。难道你不知道吗?!”
纪灵目瞪口呆。
吕布不顾他一头雾水,拽着他胳膊把他领到座上。
现场变得怪异。
一片冷场。纪灵与玄德,在这里都是客人,而在战场上却是面对面的敌人。
“……”
“……”
两人斜眼相视,正襟危坐,却毫无办法。
“好啦,并排座吧。”吕布把玄德请到自己的右侧入座,把纪灵请到自己的左侧入座。
酒宴开始。
然而,酒不甘味。任何一方都默默地舔着杯沿。
不久,吕布独自一饮而尽,把酒杯高高举起,道:“好啦!成了!双方就此开始友好交往!”
但是,只有他一个人举起手。
事到如今,纪灵也不能沉默。他一脸要踢翻餐桌的样子,正面迎战吕布,道:“别开玩笑啦!”
“什么开玩笑?”
“想想看吧!我受君命,率领十万兵马,决心不生擒玄德誓不生还,才到战场上来的。”
“知道。”
“平民百姓的打斗我不知道。但我不可能如此简单地撤兵。我停战的日子,不是生擒了玄德,就是把玄德的首级挑在戟上的那一天。”
“……”
玄德一直默默听着,但站在身后的关羽、张飞,早已满眼怒火。
突然,张飞从关羽背后大步上前,把地板踏得嘎吱嘎吱直响,道:“休得胡言!纪灵!出来!我不吱声,你竟目中无人,口出狂言。我等刘玄德君臣曾经共同起誓,兵力虽少,却与汝等蛆虫、蝗虫的势力不同。当年我等仅数百人便把黄巾蜂贼百万打得落花流水,你难道不知吗?你胆敢再嚼舌根,决不饶你!”
张飞险些拔剑冲上前去的样子,让关羽吃了一惊。他抱住张飞,道:“别一个人耍威风!你总是一个人先耍威风,我等连出头的地方都没有。”
“我最讨厌磨叽磨叽地耍嘴皮子。嗨,纪灵!战场不拘场所。你那么想要我家大哥的头颅,你就取取试试!”
“哎,不是叫你等等嘛!吕布好像也有什么想法。你可以像大哥一样权且静观事态发展,看吕布如何处理。”
张飞道:“不。我对那个吕布也有意见!闹不好的话,管他是吕布还是谁,我决不留情!”
他怒发冲冠,胡须直立,丹口大张,露出白牙。
张飞如此挑战,纪灵也不能退缩。
“你个匹夫!”
纪灵飞身亮剑。
吕布瞪着双方,大声喝道:“真够吵的。别闹啦!”然后对身后大声道,“来人!”
吕布对跑过来的家臣,语气尖利地吩咐道:“把我的戟拿来!那把方天画戟!”
现成的和平也不是轻易就能得到的,吕布当场表现出愤怒的本性。他一旦发怒,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纪灵非常恐惧,玄德也屏住呼吸。
“他要干什么?”大家看着吕布。
方天画戟递到吕布手上。他一边抱着大戟,一边瞪视四座,开腔道:“今日把双方叫来讲和的不是我,是上天之命。对此,夹杂私心,说三道四,那就是违背天命啊。”
果然,他仍然没有摘下庄严的和平使者的假面具。
吕布突然心生一计,话音刚落,便飞奔出阁,一口气奔到远处辕门旁,把画戟倒插在地上,折返回来。
然后道:“看着,从这里到辕门之间正好有一百五十步距离。”
大家把目光投向他手指的地方,心中生疑,不解他为何把戟立在那里。
“好!我从这里瞄准那把戟的枝尖射一箭。如果干净利落地射中了,那就奉天命,讲和结好而归。如若不中,也许就是天意让你们再战。那我就收手,不再干涉。你们可以随便继续打下去。”
奇异的提案!
纪灵认为不可能射中,同意。
玄德也只能道:“任你处置。”
“那就再饮一杯。”吕布回到座上,再劝一巡酒,自己也望着远处的画戟,饮尽此酒。不一会儿,他脸色泛红,露出醉意。
“拿弓来!”吕布大声吩咐家臣。
来到阁前,吕布单膝跪地。
弓小。
弭——或称满弓,呈半弓形。由于在梓树弓杆上贴有薄金属板,并用漆带裹紧,弓力之强胜过强弓。
“……”
嘭!
弦归原位。离弦之箭在风中鸣响如笛,划出一道弧线,发出鲜艳微光,飞行而去。只听远处铿锵一声响,画戟的枝尖顿时火星迸溅,箭头粉碎,箭杆折成三截。
“中啦——”
吕布投弓,回到席上,转向纪灵,道:“好啦,约定好的。请立即受天之命。什么?无法向主公交代?不不。我给袁术送信过去,说你无罪。”
把纪灵赶回去后,吕布得意地对玄德道:“怎么样?如果我不救你们,就算你左右再有两位贤弟,这次也会被灭的。”
玄德明知是卖恩,还是拜谢道:“今日之恩,终生不忘!”未久回到小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