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汪海林闫刚 本章:第二十一章

    阿房宫里,刘邦纵容兵士随便取宝,将士们打开府库,携出金银宝贝,大家分用。刘邦也趁着闲暇,入宫信步探视,但见雕楼画栋,曲榭回廊,珍奇古玩不可胜数。又见许多窈窕宫女,慌忙在宫禁中躲藏,不由来了兴致,追了过去……纵情的掠夺与淫乐终于告一段落以后,张良苦口婆心地在空旷的大殿中说服着刘邦:“因秦之残暴荒淫,你才能来到这里,你打着为天下除恶去暴的旗号,也才能得以胜利。你胜了,不去去弊兴利,反而将自己原来反对的当做安乐来享受……樊哙说得对,恐怕昨日亡秦,明日要亡主公你!项王从北线就要入关了。”

    刘邦听着,张良完全像是自言自语。

    刘邦心里想:张良这个家伙,他话说得太重,让人无法接受又让人不得不接受。我有雷电一样的脾性,但在正确的言语面前,我像三月风中的柳枝一样驯顺。

    有刘邦带头,掠夺与淫乐之风很快就被刹住了。

    萧何径直到了丞相府,从叔孙通那里接受了所有的典籍图册,又欲留叔孙通继续管理这些文件,但是叔孙通执意要走,因为他听说刘邦很讨厌儒生。

    刘邦听到项羽坑杀二十万俘虏的事情以后,感到非常震惊:“我兄弟糊涂啊。这与始皇帝有何区别?当然,他有他的难处,不过,毕竟是二十万条性命……我刘邦与我兄弟不同,我们要安抚秦军降兵,对他们要一视同仁,对了,要专门给投降的京师军团增加粮饷,稳定他们的军心。还有,我们应该退出咸阳!”

    众人诧异。

    卢绾问:“兄弟们浴血奋战打进咸阳,怎么就这么退出呢?”

    刘邦说:“一城一池不重要,人心比城池宝贵,失了城池还能夺回,失了人心,想夺回就难了。”

    卢绾又说:“沛公不是怕了你兄弟吧?”

    刘邦欲发怒,但忍住了,他说:“普天之下,谁不怕我兄弟?所幸的是,我是他最最尊敬的大哥,我和他是一家人!咸阳,是大秦的老巢,我们拿下了,但我们不是乌合之众,我们是堂堂大楚的王者之师,我们要等我兄弟来了,共商天下事。在我兄弟到来之前,我们还军霸上,并张贴告示,告诉咸阳民众,从此以后,尽去秦之苛法,与民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

    刘邦的命令是严厉的,所及甚至到了戚夫人那里。她也不得不把自己藏的秦宫珠宝交了出来,为此刘邦下手打了她。代价是夜里在床上,刘邦不得不答应以后封她而不是吕雉为后。

    这一天,楚军浩浩荡荡地开到了函谷关前。不想关门却是紧闭,上面列着守卒,也是楚军,只是随风荡漾的旗帜当中都写着“刘”字。项羽在途中,已闻沛公入关音信,至此见有刘字旗帜,越觉心中不满,便纵马到城门下,仰呼守卒。

    守卒在上面回话说:“沛公有命,无论何人,不准放入!”

    项羽大睁着眼睛,愤怒地叫道:“好个刘邦,竟敢拒我入关!待我杀进关去,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项羽回转马头退回军中。英布等挥兵猛攻,沿关架起云梯,冒险上登。守兵哪里是对手,顾此失彼。顿时喊声四起,战鼓雷鸣,将士们见项羽亲自在身后督战,无不奋勇当先,冒死拼杀,很快便有无数士兵攀着云梯登城。关下飞箭如雨,射得守关士卒不敢露面,项羽的士兵攀上关口的雉堞,很快便见城楼火起,浓黑的狼烟冲天而起。一座险要的雄关,就这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项羽攻破。英布等跃登关上,杀散守兵,随即开关迎入项羽。

    戏下营帐中,项羽正与范增交谈。

    范增说:“进入函谷关后,这一阵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我们四十万大军只距霸上四十里了。”

    项羽道:“‘戏下’与‘霸上’,哼,我要看看谁下谁上。”

    项羽为范增斟满一樽酒问道:“亚父,我屯兵戏下已经好几日了,刘邦仅距四十里之路,也不来打个招呼。大家还同是怀王差遣西进的,他这般不吭不吱的是什么意思?”

    炉火映红了他本来就已经喝得通红的脸。范增没有喝酒,他咳得很厉害,待他稍微喘过气来之后回答道:“还提什么怀王不怀王,如今子婴已降,争夺天下的人,不就是你项王和刘邦?”

    正说话间,一位卫士进帐禀报:“外面抓到一位身份不明的人,他不肯告知姓名,本要杀掉,他突然说有十分重要的事,要面见项王。”

    少顷,那个人就被带了进来,与项羽见礼之后,不等项羽问话,便主动开口说道:“在下曹无伤,沛公手下参将。”

    项羽问:“曹将军有何事?”

    曹无伤说:“在下特禀告项王,沛公趁项王大战河北之机,抢先入关。他不仅把秦宫中的财宝抢劫一空,而且没有杀掉子婴,还准备立子婴为相,他自己则想当秦王。若项王要发兵攻打霸上,在下愿为内应,只要项王答应在下一个条件。”

    项羽问:“什么条件?”

    曹无伤说:“待项王除掉沛公后,封曹无伤为王。”

    项羽道:“好吧,我答应你的条件,你立即回去,做好准备,近日内我就进军霸上。”

    范增问:“曹将军,你为何要反叛沛公呢?”

    曹无伤答:“非在下不忠不义,曹无伤乃楚地人氏,敬仰项王威名,沛公乃沛县草民,曹无伤不屑与之为伍,故愿弃暗投明。”言毕,曹无伤告辞而去。

    项羽兴奋地端起一盏酒一饮而尽,与范增二人相视大笑。项羽道:“刘邦这小子活不了几天了!”

    范增说:“刘邦这个人,素来贪财好色,听人说他入关之后十分反常,这说明他心中怀着大志。他一路跌跌撞撞也好,阴错阳差也好,总算进了咸阳,不管他是怎么进的,这就算多少有些王气!项王不可迟疑,即日就可发兵灭他!”

    刘邦知道项羽已经入关,找张良来议事。张良一进门,就看见刘邦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哭了一脸眼泪地说:“子房,我拜托你一件事,我死后,你可否把我尸首收敛,送回我沛县老家?如能回故土安葬,我九泉之下,必感激不尽。”

    张良问:“沛公,这是从何说起呢?”

    刘邦说:“子房,可知我兄弟项王已入关?”

    张良道:“良正为此事来与沛公商议对策。”

    刘邦说:“还对什么策呀,他是项王,不可一世的楚国贵胄,无人能敌的战神,章邯尚且是他手下败将,顺他者昌,逆他者亡,我得罪了他,他岂能容我……”

    张良说:“楚王驾前有约,谁先入关者为王,您何错之有?”

    刘邦道:“这话跟我兄弟说不通,他脾气不好,而且不大讲道理,总之我的脑袋悬了……”

    张良问:“何人劝公守函谷关?”

    刘邦咬着牙说:“郦食其谓我当派兵守关,毋纳诸侯,方可据秦称王。我乃依议照行,莫非我误听了么?这个畜生!”

    张良大急。

    刘邦突然说:“我听闻你与项王伯父项伯有交情,并有恩于他,可否与他联系一下?”

    张良道:“哦?沛公好记性,我倒险些把他忘了。不过,此人虽是项王的伯父,但并非其亲信,甚至不如虞子期这样后来的将军。”

    刘邦说:“事到如今,好歹有这么位故人,你把他请来,就说我想请他喝酒,我这里准备些厚礼……”

    张良正要去与项伯联系,却有人报上来说项伯求见,张良喜出望外,赶紧说快请。当项伯被带进张良的住处时,张良显得非常高兴。项伯却说:“子房还不知道自己处在危局之中吗?我是特地赶来营救你的!项羽明日犒劳士卒,大战就在眼前。沛公十万人对项羽四十万人,如以卵击石,必败无疑!”

    张良装作一惊,故意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项伯道:“赶紧跟我走,不然非搭上这条老命不可!再说,你原本是刘邦从韩王成那里暂借的,何必死心塌地为刘邦送命!”

    张良作出十分为难的样子说:“沛公待我甚厚,有知遇之恩,不辞而别太不仁义了吧!请项伯兄在这里稍待片刻,我到沛公处说一声再来。”

    项伯闻言色变,张良保证道:“我张子房绝非卖友求荣之徒!有我的脑袋在,就有你项伯的安全,请不用有丝毫怀疑!”

    张良回到自己的住处,张良见项伯喝下几盏酒后,脸上红红的,浑身已烤暖和,便对他说:“项伯兄,沛公想见见你,请跟我去吧!”

    项伯一听,脸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厉声说道:“张良,我原来好心来救你,你反而去通报了沛公。我到他那里去,他岂肯轻饶了我?你究竟是安的什么心?”

    张良说:“项伯兄误会了,我怎会卖友求荣?沛公和项王同为义军,共同反秦,志同道合,听到项伯兄前来十分高兴,无论如何要见上一面,还有话要请你转告项王,绝无歹意。”

    项伯走了两步,还是觉得不对劲儿,他停下步来对张良说:“子房,你实在不愿跟我走就算了,我们就此告辞。善自珍重,后会有期!”

    张良一把抓住项伯的手说:“兄长请千万留步,沛公绝无歹意,事关大局,沛公有话请兄长转告项王。兄若不去,必误大事,难道兄忍心看见义军之间相互残杀,血染关中吗?”

    项伯终于被张良的真诚所感动,在张良的陪同下出帐向沛公的住处走去。到了刘邦处,刘邦笑容可掬地迎上前来,拉住项伯的手说:“项伯将军,好久不见!我记得还是项梁将军在薛城召我商议共立楚王时,见过将军一面。今晚有幸将军前来我营中会友,同为反秦义军,能不见兄长一面吗?”

    说着,刘邦席地而坐。项伯不得不也坐下。只见炉火正红,酒已斟满,在刘邦的挑动下,气氛开始融洽热烈。刘邦首先端起酒樽来为项伯祝酒,他热情坦荡,像老朋友一般,使他们之间的隔膜涣然冰释。

    刘邦问:“嫂夫人不在身边吗?”

    项伯说:“还留在吴中,与儿子住在一起。”

    刘邦问:“儿子多大了?”

    项伯答:“已经满十七了。”

    刘邦说:“啊,我有一个女儿整十六岁,和她母亲住在丰邑,还相距不远嘛!要是兄长乐意,我们何不结为儿女亲家?”

    张良说:“这倒是一桩大喜事,不知项伯兄意下如何?要是乐意,让我来保媒!”

    项伯只有苦笑。

    饮完酒后,沛公像有几分醉意地说:“实不相瞒,我这几日真是如坐针毡、忧心如焚哪!”

    项伯说:“呵,沛公势如破竹,抢先入关,还有什么可忧虑的?”

    刘邦说:“项伯兄不知,这入冬的第一场大雪,让我病倒在床,昏睡了好几天。正在这时,我得知项王已到了戏下,你看才隔了四十里,我却不能起床去拜见项王。昨日刚能起床,正准备天晴之后专程到戏下,不料今晚与项伯兄邂逅,正好请兄长捎过信去与项王,说我明日一定登门造访!”

    项伯说:“项王近日情绪很坏,还不知道他见与不见。”

    张良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项伯吞吞吐吐地说:“这件事不知道当讲还是不当讲。”

    张良说:“有什么不好讲的?请兄长明示!”

    项伯默然片刻,还是说了出来:“项王西进时,被沛公守关士卒拒之于函谷关外!守关将士说,沛公有令,任何人不许入关!”

    沛公愕然,生气地问张良:“谁假借我的名义,下如此荒唐的命令?”

    张良道:“我也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刘邦十分诚恳地说:“皇天在上,我刘邦之心可以鉴天!虽然我先入关一步,但我可以说得上是秋毫无犯!我住的是秦宫吗?没有。我抢夺了宫中珍宝吗?也没有。我仅把秦的府库封存,派重兵看守。我派兵镇守函谷关,是怕流寇窜入。我约法三章,安抚三秦百姓。这一切为的什么?不都是为了等待项王入关吗?天下皆知,当初又不是我自己擅自入关,而是奉了楚王之令。本来楚王说定先入关者为王,可我先入了关,却并未曾称王。即使如此,项王还怪罪于我,急于图我。请问,我错在哪里?我何罪之有?”

    说得慷慨激昂的刘邦,不觉伤心委屈地放声恸哭起来。张良一见时机成熟,赶紧劝住沛公说:“沛公宽厚仁爱反而不被理解,才造成今日之僵局。务必请项伯兄把其中的原委禀告项王,切忌不要辜负了沛公的一片苦心。”

    项伯并未曾想到,刘邦还有如此的满腹委屈,见他哭得如此伤心,也劝慰道:“沛公不必过于悲伤,我一定把你的心意向项王代为表白。”

    刘邦说:“那就太感谢项伯兄了。”

    项伯道:“不过,明天你一定要来戏下见项王,宜早不宜迟,千万延误不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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