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让我变成了肥婆!柔情蜜意让我的嗓子哑了几分!一腔忠心让我的身材肥了一圈!我变成了一只开开心心、忙忙碌碌的蜜蜂,双宿双飞让我浑身上下带着一股子劲儿。我在他的周围忙碌,管东管西地打发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已经变成了一种奇怪的事物——一名妻子。我发现自己引导着一段段对话(我简直笨手笨脚,很有点儿不自然),好借此机会大声提到他的名字。我已经成为一名妻子,一个让人厌烦的黄脸婆,我被一脚踢出了“独立年轻女性”俱乐部,可是我不在乎。我替他算账,为他理发,简直一下子染上了旧时代的气息,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会脱口说出“皮夹子”一类早已过时的词,涂上两片红艳艳的嘴唇,穿上摇曳的花呢外套,迈着小碎步出门去往“美容沙龙”。没有一件事能让我烦心,一切仿佛都会顺风顺水,所有烦恼都会变成晚餐桌上的笑谈,“于是今天我就杀掉了一个流浪汉,亲爱的……哈哈哈哈!啊,我们真开心哪!”
尼克恰似一杯好酒,他将正确的观点赋予了一切事物——并非与众不同的观点,而是正确的观点。跟尼克在一起后我才意识到,如果电费账单晚付了几天,如果我撰写的最新一期测试冒着几分傻气,其实并没有什么要紧。(我可不是在开玩笑,我撰写的最新一期测试问道:“如果你是一棵树,你会当一棵什么树?”你问我吗?我是棵苹果树!这什么也说明不了!)新一期《小魔女艾米莉》遭遇了滑铁卢,相关评论恶毒得很,销售在先期颇为坎坷,后来则一落千丈,不过这也不要紧。我把我们的房间涂成什么颜色不要紧,塞车害我迟到了多久不要紧,我们的回收垃圾是否真的投入了循环利用也不要紧(纽约城呀,说句老实话吧,难道不是这样吗)。这些真的不要紧,因为我已经找到了我的绝配,那就是尼克,悠闲、冷静、聪明、风趣、单纯、善良、开开心心,胸中没有一腔怨气,还有个尺寸雄伟的“小兄弟”。
我把身上不讨自己喜欢的所有特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也许这正是我最爱他的一点,他让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并非让我有了全新的感觉,而是让我变了一个人。我变得顽皮风趣又斗志满满,我打心眼里觉得高兴且满足。我成了一名妻子……话说回来,这些话说出口还真有点儿奇怪(说真的,关于回收垃圾那个话题,纽约城啊……拜托,只要你向我递个眼神,我就全明白啦)。
我们一起干了些蠢事,比如上个周末一起开车去了特拉华州,因为我们两个人都不曾在特拉华州有过云雨销魂。让我来设定一下当时的场景,这一次可真是要留予后人瞻仰了。当时我们穿过州界线,一眼看见了路标牌上的文字,除了一句“欢迎您来到特拉华州”,路标牌上还写着特拉华的几个别名,“袖珍奇迹”、“第一州” ,以及“免税购物之都”。特拉华州,富翁们济济一堂的地方。
我让尼克开车驶上了我见到的第一条泥路,汽车在泥路上轰隆隆地颠簸了五分钟,然后陷入了松树的重围之中。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他把自己的座椅朝后放,我则拉起了裙子,当时我可是真空上阵,连一件内衣也没有穿。我一眼看到他瘪下了嘴,垮下了一张脸,露出一副仿佛嗑了药一般毅然决然的表情——他“性致高涨”的时候就会变成这样。我爬到他的身上背对着他,面向着挡风玻璃,把身子压在方向盘上。与尼克云雨缠绵之时,喇叭不时随我发出细微的咩咩声,而我撑在挡风玻璃上的一只手则弄出了一阵阵嗤啦嗤啦的动静。尼克和我在哪里都能“冲上云霄”,我们在做爱时都不怯场,这一点让我们两人颇为自豪。随后我们便开车回了家,途中我还吃了些牛肉干,光着的脚搭在仪表盘上。
我们都爱自家的那所住宅,那是靠着“小魔女艾米莉”建成的房子。我的父母为我们买下了一所位于纽约布鲁克林的褐砂石房屋,它在布鲁克林高地上巍然屹立,能够尽览曼哈顿的无限风光。房屋阔气得有些过分,让我心中颇为内疚,但它实在无可挑剔。我竭尽所能抹掉屋里那股富家娇娇女的气质,凡事尽可能亲自上阵。我们花了两个周末把墙刷上了翠绿、浅黄和丝绒蓝——至少原本应该是这些颜色,结果三种颜色都与我们想象中大相径庭,但我们还是装出一副喜滋滋的样子。我们把旧货市场搜罗来的小玩意儿摆满了整间屋,还为尼克的唱机买了唱片。昨晚我们坐在一张旧波斯地毯上边喝酒边听一张刮花了的唱片,那时天色渐暗,曼哈顿次第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光。尼克说道:“这正是我想象中的生活,跟我想象中的模样分毫不差。”
周末的时候,我们就缩在寝具下面聊天,阳光透过一层黄色的被子暖烘烘地照着我们的脸颊。就连家里的地板也招人发笑,人们进门时会踏上两条老旧的板条,发出一片吱吱嘎嘎的动静。我爱那所属于我们的住宅,我爱背后藏着一个动人故事的古老落地灯,还爱咖啡壶旁边奇形怪状的陶土杯——那杯子里只装过一枚回形针。我整天为他做出种种甜蜜之举,要么给他买上一块薄荷皂,那块香皂放在他的掌心里好似一块暖意融融的石头,要不然就买上一片薄薄的鳟鱼做给他吃,向他在船上度过的时光致敬。我明白自己荒唐得厉害,不过我喜欢这副样子:我还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能为了一个男人变得无比荒唐,这让人松了一口气。就连他的袜子也让我为之倾倒,他脱下的袜子怎么会摆成这么可爱的模样呢,仿佛一只狗崽从另一个房间把它们叼了过来。
今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爱情却让我肥了一圈。人们不停地告诉我们新婚第一年将是多么难熬,仿佛我们是一对天真无邪的孩子,正在大步奔赴一场战争,可是新婚第一年一点儿也不难熬,我与尼克简直是天作之合。今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尼克在午餐时分就会下班,而我的寻宝游戏正在等待着他,里面的提示通通取材于我们两人和刚刚过去的一年:
每当我亲爱的丈夫伤风感冒,有人就马上会在菜单里点出这一道。
答案:总统街泰国城里的冬阴功汤,那里的经理将于今天下午带着一碗汤和下一条提示在餐馆内守候。
随后的寻宝之旅中还会有唐人街的“麦克曼”酒吧、中央公园的爱丽丝雕像,总之是一场盛大的曼哈顿之旅。我们会在最后一站到达福尔顿街鱼市,然后买上一对漂亮的龙虾,我会把水缸抱在怀中坐上出租车,尼克则会在我的身边坐立不安。我们会急匆匆地赶回家,身为一个曾经在海边度过无数夏日的女孩,我会施展高超的手段把小家伙们扔进摆在旧炉子上的一只新锅,尼克则会咯咯地傻笑,假装害怕躲到厨房门外。
我曾建议买些汉堡包来对付周年纪念日,尼克却希望出门去个上档次的地方吃一顿豪宴,那种地方的上菜时间分秒不差,侍者们一张口就能说出一串相识的名人。因此龙虾算得上一条完美的折中之道,所有人都告诉我们婚姻有一条窍门(那可真是说了一遍又一遍呀,说得人耳朵起茧子),这对龙虾正好是该窍门的化身——妥协!
我们会吃上一道黄油烤龙虾,再在地板上翻云覆雨,放起我家的一张旧爵士唱片,让耳边传来女歌手深邃缥缈的歌声。我们会渐渐醉倒在上好的苏格兰威士忌之下,那是尼克的最爱。那时我将把礼物给他,那是他老早就看上眼的一套 Crane Co.纸业公司订制信笺,上面印有简洁的墨绿色无衬线字体,厚厚的纸张托得住浓墨和尼克的珠玉之言。作家尼克会收到一份信笺,至于作家的爱妻嘛,她说不定正打着小算盘,等他写上一两封情书呢。
之后我们也许会再享鱼水之欢,在深夜里吃上一个汉堡,再来一两杯苏格兰威士忌。瞧,难道眼前不是最美满的一对夫妻吗!人们居然还说婚姻十分辛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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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