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玛丽咏在微弱的天光下,在被恶劣的气候摇撼着的建筑里读着的时候,忽然瞥见一条阴影。有什么东西在她背后经过,在厅里透下宽大的影子,但一闪即过。
玛丽咏顷刻间把发生在埃及的故事抛在了脑后。她身后是悬空的,十五米之下就是条小路,并没有阳台。
她跪在长凳上,扒着窗户往外看。
外面,狂风暴雨以摧枯拉朽之势毁灭着树木。
忽然,风猛烈地吹打在一根树枝上,试图扯断它,把它拉向天空。大枝的树权断裂,在气流中打着转,然后朝着玛丽咏扑来。
玛丽咏向后一仰,发出一声惊叫。
她看见树权贴着美尔维耶的陡壁向上飞去,经过窗户前时在地上透下宽阔的影子。天地混沌,或许她真的该为自己担心,到修道院僧房去,和兄弟会的人呆在一起,或者回自己的家。你在这儿更安全,在这幢石头堡垒的心脏里总比在你那间小得可笑的小房子里好!总之,这种天气,你也不能出去,让瓦片砸破脑袋。
那不过是一阵风而已。
狂风暴雨在美尔维耶发出奇怪的声音:啸叫声、碰撞声、吱嘎声。
玛丽咏又回去坐下,取出她早晨出门前准备的三明治。她剥去外面包着的纸,无力地嚼起来。
骑士大厅现在看起来就像是玛丽咏想象中的古老墓室。她似乎可以看见许多穿着红色长袍的人手持蜡烛走来走去,准备着称颂魔鬼的可怕祭礼。
玛丽咏轻声笑起来。
只要放开自己,在这儿什么都可以想象得到。她有着孩童般的想象力。
她把三明治送到嘴边。
抬起眼睛看着天桥。
有条人影藏在纪尔修士没有关上的那扇门的阴影中。
从玛丽咏在的地方,不可能分辨得很真切。
她只看到一块深色的布,一顶大风帽罩住了脸。仿佛是死神的形象。
玛丽咏站起身。躲在门洞里的那个人猛然后退。
“嗨!”玛丽咏叫唤道。人影消失在暗处。
“嗨!”她更加大声地喊着,快步穿过大厅,上了台阶,穿过门。隔壁这个厅有好几条出路。
她隐约听见衣服的沙沙声,和鞋跟踩在石头上的砰砰声,就在她的前方,她向那儿追去。
走廊向右转去,然后又是个急转弯。
玛丽咏向这个角赶去,幸亏来得及撑住墙才没撞到迎面站着的穿长袍的高大身影。
玛丽咏滑了一下,在最后关头抓住旁边凸出的地方。
“哎!你这是怎么回事儿?”他慢吞吞地问,每个字发音发得特别清楚,是克里斯托弗修士特有的说话方式。
玛丽咏喘着气,轻蔑地打量他。他一点不像是有跑累的样子,也没流露出惊讶的神情。
“我……我找个人……”玛丽咏解释道。
“这样跑着找?这里很危险,你会撞得头破血流,或者,从楼梯上滚下去。”
“刚才,你没碰上什么人?”
克里斯托弗修士——贫血修士——想也不想就摇摇头。
“不,没看见。你这么着急,找谁?”
“嗯……(玛丽咏略为想想才接着说)一个跟我……开玩笑的人。”
“是谁?”玛丽咏摊开双手。
“我不知道,那人穿着和你一样的长袍,但脸被遮住了。我正在读书,他却偷看我,你明白了吧。我真的以为他是从这儿跑过去的。”
“没有。你知道,这里大得很,不认识路的人很容易就弄错了方向。所有声音在四面八方回响,尤其是今天,风又特别大。哎,你没有弄痛吧?”
玛丽咏摇了一下头让他放心。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把日记留在骑士大厅了,任何一个从那儿经过的人都可以顺手牵羊。
“谢谢,”她说道,“下次见。”
修士还来不及回答,她已经急匆匆地往回走了。
她找到有圆柱子的大厅。
看见她的东西放在厅顶头的凳子脚下。
大衣摊开着。
她加快脚步。
黑皮书还在。
三明治就在边上。
她叹了口气,双手插在腰上。
这一次她可没在胡想,她真的看见有人在窥伺她。
太过分了。她得告诉安娜修女。
如果安娜修女也是一伙儿的呢?这有些牵强……反正,修女会怎么说?“别紧张,这里没有人监视你……”很可能也就是这类回答……那么跟谁说呢?裘?贝阿特利斯?
贝阿特利斯最客观。玛丽咏知道她不会居高临下,用讥讽的微笑对待她。
没有其他办法,除非抓住那人,撕下他的面具,跟他算账。尽管如此,和别人商量的想法让她放下心来。
对,她下山去镇上,找她的这个新朋友。
玛丽咏站到窗前,发现暴风雨没有减弱。
过一两个小时,如果天气情况许可的话,她就回家。
她拿起杰瑞米·麦特森的日记。
暂时,她知道该怎么消磨这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