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那边传来长号的声音,有人在舞台中央拿着麦克风念出演出乐团是哪个国中。看样子并没有阵内出场的机会。我察觉到贝丝一瞬间抬起头来,确认过声音的来向之后又趴下去继续睡。
“我去买个饮料好了。”优子起身问我:“你想喝什么?”
“咖啡。”我并没有特别爱喝的饮料,不过能同时享受咖啡的香味会让我觉得比喝其他饮料划算。
优子说:“了解。”随后传来一阵铃声,是挂在她钱包上的铃铛。她的鞋子敲打地面的声音,铃铛摇动的声音,往右边一点钟方向逐渐远去。她发梢的香味也随之变淡。
优子还没回来,但过了不久有另一阵脚步声接近我。这个脚步声的步伐距离很小,鞋子敲打地面的声音很纯,我很清楚这个人并非优子。当然也不是阵内的脚步声。有点缓慢并夹杂着警戒与观察的靠近方式,显见脚步声的主人并不认识我。
“好可爱喔。”女性的声音从我左边传来,由于声音从蛮低的位置传来,所以她可能弯着腰。
我猜她大概是注意到趴在长椅下的贝丝吧。
“它是拉布拉多犬。”虽然可能有点鸡婆,不过我还是主动开口了。
她站了起来,意外地“咦”了一声。
“你是指这只狗很可爱,对吧?”我很疑惑,她应该不是在说我吧。
“呃……嗯,是啊。”她很明显地在掩饰自己的慌张,随后又马上表现出和善的态度,开口问我:“你自己一个人吗?”
“下面还有一只狗,另一个人则是暂时离开一下。”
“哦……”她说着说着,就坐了下来。一阵微风将夹杂在她发丝之间难以形容的药物气味送至我脸上。
我知道她正以探查的眼神注视着我。
虽然我戴着墨镜,不过从侧旁仔细看,还是能发现我的眼睛并未张开。在此之前我总是戴着传统的墨镜,但优子说那样子看起来不够时髦,她很讨厌,所以我改戴这副镜框较细的墨镜。不对,应该说是她帮我换的。“不管换哪种,反正我都看不到,也就无关紧要了啊。”起初我委婉地拒绝她的提议,不过优子毫不理睬我说的话,还说:“这副肯定很适合你,而且你该不会认为打扮时髦是为了别人而做的吧?”
“你该不会是那个……,眼睛看不见吧?”身旁这位女性的语气既非开门见山、亦不算委婉。她以中庸的表达方式问我这个问题。
我早就非常习惯回答这个问题了。这十九年来已有数不清的人问过我,今后也必定会持续下去吧。就跟姓名奇特的人在向他人自我介绍时,都会得到“你这名字真是特别”这个回答的道理一样。
我面向旁边,也就是声音传来的方向说:“是啊,我看不见。”
“哦——”她以更为暧昧的音调回应。这是个留有稚气的声音,而且她未经同意就坐在我旁边,还不怕生地跟我谈话,种种举止给人年轻的感觉。我猜她大概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我从声音传来的地方来判断她嘴巴的位置,她应该长的蛮高的,年龄约十五岁以上,比我年轻。
“没想到你是个瞎子,真是难为你了。”她继续说道。
“是啊。”我这样回答的时候总是希望对方听起来觉得我是很轻松地说。“还过得去喽。”
“哦……”她又问我:“你完全看不到吗?”
“嗯,完全看不到。”
“真的?”她的声音里好像带着期待。她应该是希望听到我回答“真的什么都看不到”吧。
“我连你烫的卷发都看不到喔。”
“咦?”她屏住气息的反应真的很有趣。“你……你怎么知道?”
我面露微笑。“刚刚你坐下来时我闻到一种很特别的气味,那是烫发液的味道吧。所以我猜你在不久之前应该去过发廊。”
“好厉害喔——”她嘴上虽然这么说,却没有很惊讶。她的注意力好像被别的东西吸引住了。“那……你猜得到我头发的颜色吗?”
“肯定不是黑色。”
“太厉害了——”
“如果是黑色的话,你绝不会问这个问题。”我并未补上一句其实我不了解何谓黑色。
“大哥哥,你真的好聪明喔。”我无法判断她是真心佩服我,还是只是随口说说。
“你独自一个人来这里玩吗?”我并不是特别想知道关于她的事,只是觉得她既然坐在我身边,我就有义务陪她聊天。
“这……”她稍微停顿一下,然后继续说:“倒不如说,我今天是来这里演奏的啦。”
“哦,在舞台那边,对吧?”我指着十点钟方向说道。
“我们学校有个管乐队,今天要在这里表演。”
“那你还跑来这里,没关系吗?”
“我猜我爸爸可能会来看我演出,所以我在找他。”
“希望他真的来了。”我不加思索地回应。但是她笑着说:“刚好相反!每次只要我们乐队有演出,他就说他会来看。有够丢脸的,你不觉得他太夸张吗?”
在这世上,我无法推测的烦恼肯定多到不像话。“可是,今天不是假日耶。”
“我爸爸是个人计程车司机,他的上班时间自由得很。”说完之后她故意伸个懒腰,站起来对我说:“好啦,我也该告辞了。”又对贝丝说:“拜啦,打扰喽。”
此时我迟疑了一下,不晓得是否该叫住她。但我还是开口了。“不好意思,能麻烦你把那个包包放回长椅上吗?”
要是包包被你偷走,我想必会被优子狠狠骂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