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台就在这间房间进门左手边不远处,朝着里面的墙壁安放着。我这个时候站在它的前面。
进门后正前方最里面,靠右的墙边有个较大的装饰架。在它上方的时钟恰巧响了。
这原本是已死的父亲喜欢的玩意儿,表盘下面的门打开后,有一只白色猫头鹰冒出来,咕地告知时间。电池式的,不是布谷鸟钟而是猫头鹰钟。——被告知的时刻是下午一点。
不知是不是被这只时钟夺走了注意力,见崎鸣刚踏入室内就停下脚步,笔直看着装饰架那边。对我这边是头也不回。——这是当然的。因为我是幽灵,是活着的人的眼中看不见的存在。
“啊。”她的口中漏出一丝细小的声音。
“……人偶。”
她朝着从门处看来位于右手边的窗户方向,斜着迈起一步、两步。她的步子看起来是想正对最里面的装饰架。
就如她自言自语道的那样,装饰架正中见摆有一只“人偶”。一只算身高大概是五十厘米左右的,身着黑色裙子的少女人偶。
“那不是……”
见崎鸣的口中又漏出一丝声音。看起来她被那只人偶吸引得相当深……
……下一刹那。两件事情几乎在同时发生:一件是见崎鸣的动作,随着呼地一声短暂的舒气,她摘下遮住左眼的眼罩;另一件是在窗外发生的。
突然刮起来的狂风,震颤着朝东的窗户的玻璃。连这么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在那外面就传来了乌鸦的叫声。
呱,呱……的,多个声音相互重叠,再与多个展翅声相互重叠,我听见了这些声音。停在四处的乌鸦们一齐起飞了。
展开黑色翅膀一个个横穿过窗外的那群家伙的样子,在我所处的位置也能看见。站在窗边的见崎鸣,肯定是更加清楚地看见了这场景。然后——
就在这两件事情之后不久。
见崎鸣好像猛地回过神一样,回头看向这里。
她把视线笔直投向写字台跟前的我的位置附近,用不可思议的神情歪起了头。我到了这时候才注意到,她摘下来挂在左手的眼罩,被泥土还是什么的弄得相当脏。
“为什么。”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
“为什么……呆在这种地方。”
这不是自言自语。是对站在眼前的对象的发问,听起来只能是这样,因为那是说出来的话——
我不禁提高音量发出了“啊?”的“声音”。
“看得见吗?你能看见我。”
“看得见……怎么了。”
她回答道,一下子眯起了右眼。左眼闪着蓝色假眼的冷冰冰的光芒。
“……为什么。”这次轮到我提问。
“为什么看得见。这个声音,你也听得见吗。”
“听得见……怎么了。”
“可我明明是幽灵啊。”
“……幽灵。”说着,见崎鸣再次歪起了头。
“我明明是死了的贤木晃也的幽灵啊。明明至今为止都没有一个人看见我的模样听见我的声音啊。”
“死了……”她的头歪得更厉害了,又向这边走近了一步。
“贤木先生……死了吗?”
“我死了啊。”我用丑陋沙哑的“声音”回答道。
“真的吗?”
被这么一问,我加强语气说道“是真的”。
“虽然对外界声称是出去旅行了……其实我在五月初就死了。就在这幢房子的,一楼大厅。接着在那之后,我变成了这样子。成了所谓的幽灵……”
不被任何人认知到自己的存在,于是当然地不能跟任何人说话……从死后直到现在,我一直过着不自然且不稳定,并且又孤独的时间。
“……应该看不见的才对啊。我的这模样,谁都看不见。——但是,为什么你会看得见我?听得见我的声音?”
“那是因为……”
说到一半却闭上了嘴,少女盯着我看了片刻。
接着她缓缓地提起右手,用手掌遮住自己的右眼。用剩下的左眼——只留下只那应该是没有视力的蓝色虚无的眼珠,一眨也不眨的一直朝着我这边又看了片刻……
——你的那只眼睛。那只蓝色的眼睛。
自己在去年夏天的那天说出的话,实实在在地闪过我的内心。
——或许你用那只眼睛,在跟我看着同样的东西……
那个时候我为什么会说这样子的话呢。跟我看着同样的东西,跟我看着同样的方向……啊,那是。
那是?我想要回答这反复出现的自问,有一个字伴随着妖异又不稳的摇晃渗了出来。
那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