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泽跪叩,百官相随。
寒风猎猎中,万民看着往日高不可攀的士大夫对着他们跪下请罪……可他们震撼,心酸,唯独没有丝毫骄傲,士大夫从来都代表着大宋脊梁,农商百工各行各业则是大宋的血肉经络,而今,大宋的脊梁跪下了。
不是对外,而是对内。
而这一切,是因为,大宋的国师被自家人暗算了。
国师一定很心痛吧,哪怕料到了,可看到身后一手扶正的人朝着腰上递出致命的一刀,那种感觉,一定很痛,很难受。
人群中响起了低低的缀泣之声。
这哭声仿佛瘟疫一般传染出去,宣德门前本来紧张无比的哗变,却弥漫着一股愁云惨雾。那宣德门前的守卫懵懂着不知该怎么处理,若是哗变,可他们只是在宣德门前静坐,大宋子素来亲民,也没宣德门前不准人前来。
可这乌压压的一片,着实骇人啊。
正犹豫间,宣德门内走出一队衣着闪耀,金光晃晃的金吾卫,而为首的乃是名叫石中守的御前亲卫。宣德门前的侍卫如释重担,当值守卫上前去急忙问道:“石统领,这,这可怎生处理才好?”
石中守却不理那当值守卫,径直来到宗泽身后但系跪下,语气深沉道:“宗参政,请吧。”
宗泽站了起来,语气萧索:“诸位,宗某此日之后,恐怕会遗臭万年,但拼却名声不要,宗某也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着,他转身。
而身材魁梧的金吾卫统领石中守扯开嗓子凄楚喊道:“恭请圣子垂拱而治!”
“恭请圣子……垂拱而治!”
山呼海啸因此而起,层层声浪中,那些本来忠于赵家的守卫只觉得手脚冰凉,浑身无力,冥冥当中,仿佛有莫大的力量压制着他们,于是,平日里孔武有力的他们,顿时一个个都变成了软脚虾,被石中守随意拨到一边。
很快,宗泽带着蔡卞等重臣,来到垂拱殿中。
垂拱殿内漆黑的金砖锃亮如镜。
赵佶端坐在龙椅上,事到临头,他反倒平静下来,如今,钦监内的神通之士感觉风向不对,已然都逃窜了,就连林灵素也消失不见了。事到如今,下人心向背,他这个皇帝是做不成了,宣德门外的万民山呼,他也听见了。
然而,他是赵家人,是命之子。
大宋国运三成气运在他一人身上,若是皇室不稳,只怕大宋万里疆域之内,要滋生出不少邪祟,更何况……他手里还有从林灵素那里无意得来的气运秘法,若是逼急了,两败俱伤又如何?
等到宗泽到了大殿,赵佶率先发难,沉声质问:“宗泽!你这是作甚?谋反吗?”
宗泽面色不改:“请圣子垂拱而治,乃是无为之道,圣子为之,陛下,请遂了民愿。”
“民愿……你们这是逼宫!”
宗泽道:“陛下误会了,我等忠君爱国,断然不会做那等悖逆之事。只是治国之道,社稷在先,民贵君轻,陛下……还望您,三思。”
“怎么,便要行那伊霍之事?”
宗泽深深地望着赵佶,拱手躬身:“是。”
赵佶一愣,转而大怒,他开始破口大骂,然而宗泽只是静静地看着赵佶,仿佛在看一个丑。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本来,便是把皇权架上神坛,让皇权完全理事或者只有参议之权也需要等一段时间。
可赵佶自己作死,竟然觉得这就是卸磨杀驴的时候了……
真不知道这都是谁给他的勇气。
宗泽等着赵佶骂了一会儿,再次躬身恳请:“恭请圣子垂拱而治!”
“荒谬!”
赵佶大怒,他陡然站定,身上散发着莫名决绝的气势——“朕乃赵家皇脉,乃命之子,系下三成苍生气运,你们,谁敢害我?!”
宗泽沉稳道:“陛下,你发昏了。”
当年仁宗晚期,便总曹太后害他,被富弼、文彦博等老臣教训,而如今,宗泽也一般无二地教训赵佶。
“我没发昏!”
赵佶厉吼一声,身上燃气腾腾黑火,黑焰缭绕中,他道:“朕有秘术,尔等若不怕气运有损,下流离,若不怕坏了国师给大宋留下的大好局面,就不要轻举妄动!”那燃烧气运的力量,乃是切实存在的。
一时间,群臣竟然被震慑。
这就是神通世界的无奈。
气运加身配合秘术,便是皇帝一人就能拿捏住群臣。
“胡闹。”
便在这时,章惇一人从容走进垂拱殿,他双目平静却包含力量,注视着台阶之上的赵佶,他语气平和地道:“官家,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是你们,在逼朕!”
章惇冷漠道:“官家,你还执迷不悟吗?”
赵佶发狂道:“我能怎么办?我是皇帝,皇帝啊!你们一个个的都针对我,你我能怎办?我该怎么办?普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亦是王土,可你们,在谋我的下!你,我能怎办!啊?”
章惇沉默,沉吟良久后,他才道:“下兴衰不该握于一人之手,陛下,您负担不起这格局。”
若是贤明之君,知人而用,下可兴。
可赵佶这种呢?
偏偏,贤明之君才是少数,甚至于那些无为而治,休养生息的君主,都算得上罕见的贤明。
越到后来,帝王家出现的贤君就越少。
历史的局限于此,帝制发展到后来,确实是社稷的阻碍。
所以,章惇道:“这不是你的错,这是世界的错。”
“但我们,可以纠正他。”
“陛下,请垂拱而治。此乃民意也,民意,胜于命。”
赵佶愣住,惨然笑道:“休想。”
他身上黑火陡然炽烈起来,仿佛火中恶魔,他面容扭曲道:“都是你们,在逼我!”
章惇沉沉叹息一声。
“请阁下出手吧。”
“好。”
空虚处响起一声淡漠阴冷的声音,一脸阴冷,仿佛失眠许久的俊秀少年从的空虚中走出,他看了眼赵佶,抬手一压,身上的黑焰就层层收敛,最终熄灭。
赵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