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山体缝隙一看就是天然形成,而后又被人工加固过的,比一般的裂谷要窄上不少。人走在里面不太顺畅,而且四周是一片昏暗,不过由于一直是疲于奔命,我们一进去反倒感觉安心了很多。
我们还是不敢多做停留,稍微停顿了一下,就继续向前方跑。一路上相互搀扶着前进,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四周有从四通八达通道中渗出来的长江暗河的河水,水都已经漫过了小腿,每走一路都很吃力。
事后我回忆起来,还觉得当时实在是太玩命了,只是有时候,人的潜力实在是不可小觑。
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大伙的速度被极大地限制了。周围渗出来的暗河河水已经漫过了众人的腰部,我们又长时间奔跑,体力消耗很大,连站都站不住,完全无法前进。
最后,等到我们走了将近十几分钟,走着走着,突然眼前豁然开阔,竟然进入了一片人工开凿的巨大通道中。
“那里有个台阶……”三胖子惊喜过望,大叫起来。
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发现一条阶梯从暗河水中延伸出来,一直通向旁边高过暗河三十厘米的河岸。走在最前面的死人脸也放慢了速度,朝着那条台阶卖力走去,我们都松了口气,跟着他走。
走到台阶上的时候,终于脱离了水的浸透,众人的衣服都是湿漉漉的,紧贴在身上。每走一步都要耗费极大的体力,耳边全是水流潺潺的声音,在这么阴暗潮湿的空间里,众人实在是疲惫到了极点,也不想说话,就这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最后我们几个人全都靠在岸边的洞壁上,休整了好一会儿,看着四周阴暗的环境以及旁边的暗河水,都彻底蒙了。
黑暗中不能视物,众人都是死里逃生,过了好久才有人开口说话,三胖子咧着个嘴,直骂晦气:“还有个喘气的主吗?林二八、跛子爷、小哥,你们几个都还好吗?”
虽然休息了一阵,但我感觉全身酸痛,根本就不想理这小子,只是咳嗽了两下,算是回答他的话了。
王老跛子答应了他一声,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照亮了四周一小片区域。进入这种地方,来之前众人也算是作足了准备,尤其是火折子这类的玩意,都是用油纸一层层地包好,为的便是以应对不时之需。
我们逃进的这条山缝,既深又窄,火折子的光亮也仅仅能维持小范围的区域,其他的地方仍然是漆黑一片,看不清楚有什么情况。
三胖子用手磕了磕身边的岩壁,发出“咚咚”的声音,哭丧着脸说:“奶奶的,这次是死定了,这里黑洞洞的,哪里还能出得去?想我胖子爷好歹也是青春年少,正是大好的年华,多少小妞都在等着我呢,没想到却要死在这个地方,亏大了,亏大了……”
这边三胖子正在唉声叹气,我听得心烦意乱,就骂道:“你他娘的别嚷嚷了,既然当初咱们进来,就得想好有这么一天,何况,还没到你小子哭丧的时候呢。这里的山体裂缝应该会直通到某处,不然绝对不会有流动的空气,而且其出口处一定有通风口。咱们只要沿着一条道走到黑,就一定能够出得去。”
一旁的王老跛子也是叹了口气,对三胖子说:“二八说得对,现在还不是要多愁善感的时候,咱们先修整好,再寻找出路吧。”
三胖子嘴里咕哝了一句:“胖爷像是叹贪生怕死的人吗?只是觉得这次真他妈的窝囊,老子心里头有火,发发牢骚还不行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和老跛子互相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语,做沉思状的死人脸,不由得也苦笑起来。
确实,当初我们一行人进来的时候,是何等地意气风发,现在还没到达终点,就已经落到了如此的田地。不但把食物和筏子都搞丢了,甚至还差点丢了小命,整个一群败军之勇,也难怪三胖子这小子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此时此刻回想起来,之前的豪言壮语似乎都已经变成了无法回避的讽刺和苦涩。
过了很久之后,大伙才从极端的疲惫中恢复了过来,略微地处理了一下身上的擦伤,也不敢喝对面暗河里的水,就聚在一起,商量之后的路程该怎么办。竹筏子已经被地藏王的无数只惨白的怪手扯进了水底,想要再从河道中出去已经是不现实的了。我们估计这条巨大的山缝空气流通较好,应该能直通到外界去。
三胖子拍了拍空空如也的身子,示意食物和水都已经没有了。之前逃命的时间太过于惊心动魄,众人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好随身携带的物品,整个竹筏子就陷入了地藏王无数只怪手的围攻之下。现在每个人身上都是空空如也,好在火折子、铲子头、开山刀之类必备的装备还没有遗失,防身算是勉强足够了。
虽然已经有些饥肠辘辘,但一伙大老爷们暂时还能扛得住,实在不行的话,只要不嫌脏,多灌几口长江地下暗河的河水,也能够支撑些日子。只是必须在这两天想办法出去,否则我们就会被活活困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山体裂缝的纵向深处超乎我们的想象,在死人脸的带领下,众人一直沿着暗河流淌的方向前进。走了一段路之后,豁然转了一个大弯,只是,我怎么感觉众人似乎是在向着地下深处进发呢。
一伙人在一片漆黑的空气中摸索着前进,走了大概两三个小时,周围的地势越来越低。现在,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三胖子也觉得不对劲了。问死人脸,黑暗中,他只是冷漠地摇了摇头,示意我们不要多问,就不再说话了。
反倒是王老跛子像是一点都不在意,只是眼神中闪烁出一丝古怪。我越来越察觉到,在死人脸和王老跛子两人之间,都隐藏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最后地势终于平缓下来了,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够听得到老长江支系的暗河水流在哗啦啦地流动不止。在整个滚龙坝子地区的地底深处,一定遍布着一个四通八达的暗河水系网,有源源不断的长江水渗入地下,就是不知道最终会汇聚到哪里。
好不容易又走了百十米的距离,前方再见不到有下坡路。王老跛子点燃火折子,想要看看前面还有没有路。正向前走着呢,一旁的三胖子不知怎么回事,哎呦一声叫骂,踉跄着来了个狗啃屎。
紧接着,就听到他的一声惊呼:“妈的,哪里来的死尸?”
其余几个人一听他说什么死尸,心里立刻就咯噔了一下。毕竟在现在这种环境下,众人已经成为了惊弓之鸟,杯弓蛇影地还以为又出了什么问题,当即哗啦啦地围拢了过来,一个个握紧手中的装备,准备一见事态不妙就动手。
三胖子奇怪地看了我们一眼,道:“你们在做什么?”
我一边握紧手头的铲子头,一边神情戒备地问道:“你刚才怎么了?什么尸体不尸体的?”
三胖子说:“不是人的尸体,我是说刚才有什么东西绊了我一下,应该是什么动物的死尸。不信你们过来看看。”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王老跛子走近用火折子一照,才发现在暗河旁边的地面上,果然躺着一具什么巨大的动物尸体。再仔细一辨认,似乎是一只青蛙或者蟾蜍之类的两栖类动物,只是那体型却大如磨盘,看样子已经死了很长时间,大大的嘴巴斜张着,吐出长长的红舌头。粗糙的表皮上坑坑洼洼,布满了灰褐色的疙瘩,单从外貌上来看的话,是非常地恶心。
因为这东西长得实在是有些可怖,而且又长在这种地方,暗河水里到处都有水尸,谁也不知道这东西是吃什么玩意儿长大的。又不知道这东西身上有没有毒,所以大家也不太敢轻易碰触,只是在一旁啧啧称奇。
这时走在最前面的王老跛子,用火折子点着,俯下身子看了看地上那一堆烂肉般的动物死尸,轻吐出一口气对我们说:“没事,虚惊一场……这应该是生活在长江暗河地下、洞穴中的大蟾蜍,吃小鱼和水蛇为生,一般不攻击人。”
王老跛子虽然一直是老奸巨猾,城府很深的样子,但他对于整个长江暗河水系以及各种情况的确是知之甚详。我们又围在那只巨大的蟾蜍死尸旁边唏嘘了半天,这才继续前进。
往后的路就是一马平川了,不过地下的河道一般都是九曲十八弯,穿插交错,绕到了最后,我们也不知道究竟绕到了哪个地方去了。只是根据两旁山壁岩石的颜色深浅度来判断的话,众人所处的位置已经深入地下不知道多深了。
眼前豁然开阔了起来,我们进入了一片巨大的地底空间,展现在面前的是一片不知道深浅的地下湖泊。手中的火折子仅仅能维持星点的光亮,好在我们还有些备用的煤油,用那种木塞子小葫芦装着。又从衣服上撕扯下一些布条,点燃后做成了一个简易的煤油灯。
四周都被火光映成了昏黄色,眼前的景象还是有些昏暗。在如此深邃的洞穴中,暗河流水湍急,感受不到丝毫的热气,不知道从哪儿的冷风,冻得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三胖子哆嗦了一下,打了个喷嚏,好在他一身肥膘子肉,身体素质极好,倒也暂时不担心会生病的问题。
黑黢黢的湖底不知虚实,看不清到底有多深,即便是接着灯火的光亮,也仅仅能够看清楚岸边两三米远的距离。湖边上有许多白色的鱼在游动,这种鱼和我们以前见到的鱼都不太一样,样子有点像鲢鱼,身体细长,长着两条极长的须子,像极了老人的白胡子。
或许是长时间在洞穴、地下水这种暗无天日的特殊环境中生存,所以它们的眼睛大多已经缩小或退化,只剩下两颗惨白的鱼眼珠子,成了盲鱼。对于岸边突如其来的灯火视而不见,依旧悠哉游哉地游动着。
猛然见到这么多奇怪的盲鱼,我被吓了一大跳,惊讶地看着暗湖水中游来游去的白色鱼影。反倒是一旁的三胖子立即就兴奋了起来,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众人身上的水和食物又全都遗失在了尸洞中,相互搀扶着走到了这里,都觉得饥肠辘辘,又累又饿,现在乍一眼见到这么多鱼,还真有些久旱逢甘霖的意味。
毕竟是已经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了,别说是血肉之躯,就算是铁打的也受不了。三胖子兴奋得手足舞蹈,立刻就想要下水去捞两条鱼上来。我赶紧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我看你小子是饿疯了吧,这么冷的水,你下去还要不要命了?再说了,你瞧瞧自己的体格,下了水还能比鱼游得快?”
湖面上黑黢黢的一片,看不清具体的情况,到处都是黑咕隆咚的景象,我对王老跛子喊道:“跛子爷,你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王老跛子答道:“这里到处都黑糊糊的,啥也没有,咱们还是小心点要紧。”
死人脸向前走了一步,整个人便面无表情地站在了暗湖的边上。
没有任何的征兆,死人脸只是稳定地握住了手中的黑色铁钎,然后刺了出去。他的动作看似简单,却快到了极致。虽然铁钎出击之势并没有什么暴风骤雨的气势,然而……当他的铁钎递出去的一瞬间,钎尖已经贯穿了一条水里的白胡子鱼。
快,准,狠,这便是死人脸真正出手时候的感觉,非常简单,简单得甚至有些难以置信。然而便是这种简单,看得人却是惊心动魄。
从某种意义上说,简单到了极致的状态,同样是一种境界!
从死人脸走到地底湖畔,到他出铁钎刺死一条巨大的白鱼,只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工夫。黑黢黢的湖水涌动,死人脸的手依旧稳稳的,没有丝毫变化地握着那根黑色的铁钎,鲜血刚一从那白胡子鱼身上流出,便被湖水洗刷干净了。
忽地眼前一亮,三胖子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汗水,看着那条巨大的白胡子鱼被死人脸一铁钎从湖中挑出来,睁大了眼珠子,张大嘴巴,半天没合拢起来:“我操,小哥,你这手也太厉害了。他奶奶的,真是开了大眼了。”
我在一旁,深有所感地点了点头。
死人脸这一连串动作,虽然看似简单直接,但那种对于角度、时间、力道的把握都堪称可怕,尤其是他那种对于湖水流速以及白胡子鱼在水里的游动频率,在一瞬间都计算得分毫不差,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让人想不服都不行啊!
如果再一想到他是蒙着眼睛做到这一切的,更是让人觉得近乎不可思议。这个冷漠的年轻人身上,似乎始终弥漫着各种各样的谜团,深不可测。
即便是之前已经好几次见识到他出手,但看到眼前这一切,我还是忍不住啧啧称奇赞叹:“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高手风范?!”
死人脸不动声色,又闪电般出击,用他那柄黑色的铁钎插了一条白胡子鱼出来,交给了跃跃欲试的三胖子。众人用随身的匕首胡乱地刮了刮鱼鳞,去除内脏,也不管到底有无细菌,切成了生鱼条,大快朵颐起来。
总的来说,这种生活在地下暗河的白胡子鱼的味道还不错,虽然是生着吃的,但并没有太腥,只是有些土腥味。期间我和三胖子都曾经劝说死人脸也尝一口,但是被他拒绝了。
我、三胖子和王老跛子三个人饿狼吃食般,解决掉两条两三斤的大鱼,都还觉得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说实在的,之前走了那么长的路,大家都已经是肚皮贴后背了,能够在这个地方饱餐一顿,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吃好喝好,三胖子这小子就躺在地上装死,不想动弹。我便在四周转了一圈,看看有什么路径能够出去。
湖面横宽纵向大概有二三十米的样子,根据王老跛子的推测,我们面前的这座地底湖泊,应该是长江众多水流交汇的地方。四周勾连串通,再往前走,就很有可能找到通向其他地方的直接通道。
现在最大的问题反倒是如何才能找到直通目的地的路,毕竟,一直在这地下不断迂回也不是个办法。最实际的方案就是沿着暗河的主河道继续向前走,我们考虑到按照当时的生产力和劳动力,当初的巫氏族人应该也是依靠水流运输各种建材木石的。
商量了一阵子,众人决定继续前进。
三胖子有些郁闷,边走边发牢骚:“咱们这次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没有找到老山古龙,连竹筏子都沉到了河底……还是毛主席教导得对,干什么事都要先想一想,千万不要犯了盲动主义的错误路线。”
我笑骂道:“胖子你少胡扯。毛主席哪里讲过这些话。你小子早些时候都是干什么吃的。现在才发牢骚,还有个屁用?何况咱们还没有到背水一战的地步,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就开始动摇了?牙花子嘬碎了,你小子也要给我往肚子里头咽。”
三胖子辩解道:“谁说要放弃了?胖爷我这是在总结以往失败的教训。你没听说过吗,失败是成功他老母。”
我们两人的对话还没说到一半,就听到王老跛子大喊起来:“操他妈,你们后面是什么东西?怎么那么大……水牛吗?”
我们也听到身后哗哗的有水花作响,下意识回头一看,借着灯火的照射,就见到河道上掀起了一阵巨浪,一个黑糊糊的庞然大物从水中迅速向我们接近过来。只是四周实在是太昏暗,根本看不清楚那东西的全貌,更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不过现在这种环境下,任何一点风水草动都有可能蕴含巨大的危险,我们深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道理,纷纷拿起手中的武器,全部戒备开来。
众人不敢停留,沿着从湖泊分流出来的一条主河道,向着黑色的山缝深处跑去。身后哗啦啦的水声越发巨大,那小牛犊一般巨大的怪物,沿着地下河床,裹挟着澎湃汹涌的暗潮,如影随形地紧追在我们身后。
山缝内虽然狭窄,但实在是太过于昏暗,那怪物又有大半个身子都泡在河水中,所以直到现在我们还没看清楚那到底是一个什么玩意儿。不过从身后它搅动的隆隆水声来看,其体积一定是小不了,至少和水牛差不多大。
沿着暗河一直跑出去三四百米远,又转过了两三个转弯,已经到了最后一段,水流变得越发湍急,我们爬上了河岸边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发觉身后那怪物搅动的水声突然消失了,我小声问他们几个:“那东西走了吗?你们有没有看清楚那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王老跛子说没看清楚,我又把目光扫向死人脸,他只是摇了摇头,就不再说话了。一口气冲出了几百米远,这对于体型如此突出的三胖子,显然是一个极大的挑战,他喘着粗气,半天没回过神来,骂道:“他娘的七舅老爷,刚才这一溜小跑,可把胖爷我给折腾疯了。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好大的个头哇。”
虽然暂时解除了危险,但有了之前的教训,大伙也不敢放松警惕。三胖子手里握着开山刀,自告奋勇地要上前看看。
他走到地底河道的岸边,扫视了半天,黑黢黢的黑面上水流湍急,除此以外,显得都很是平静,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啥子也没有啊。依胖爷看,那东西早走了。”说话,他转过身,背靠着河岸就向我们走来。而就在这一瞬间,河水中哗的一声,蹿出来一条巨大的红色舌头,一下子就卷住了三胖子的身子,拖拽着就想要把他拉进河水中。
这一切来得实在是太过突然了,一行人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三胖子大半个身子就被拽了出去。幸亏这小子体积太重,双方就僵持在那里了,要是换一个人,怕是早就被扯进去了。
三胖子身宽体胖,这时候那股悍勇的劲头就上去了,嘴里不知道骂了一句什么,一刀就砍在了那条红色的大舌头上。那怪物剧痛,发出了一声嗡的怪叫,立马松开了三胖子,瞪着两颗红灯泡一般的眼珠子,就从暗河水中爬了出来。
待看清楚那怪物的全貌,大伙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咽了口唾沫。那竟然是和我们之前在河床岸边见到的蟾蜍死尸差不多的东西,只是体积要大得多,比老水牛都要大,如一座小肉山,有一张阔嘴,以及强壮的下巴和牙齿。它的头骨异常厚实,身披着防护用的凹凸状甲壳,头上长着触角,正瞪着两颗凶残的红眼珠子死死地盯着众人。
我顿时感到头皮发麻,忙问道:“跛子爷,你,你确定这东西不能吃人吗?这、这也太大了吧。”
王老跛子也被吓了一大跳,脸色有些发白,说:“老子……老子说的是之前的那一只……谁知道……谁知道能长这么大的个……”
谁也没有想到,在鄂西地界长江流域暗无天日的地底河床深处,竟然还栖息着如此不可思议的庞大怪物。
蟾蜍虽然是冷血动物,但向来在这地底暗河深处横行霸道惯了,骤然被三胖子来了一刀,几乎把它半拉子舌头都给切了下来,立刻陷入了极其狂暴的状态。它巨大的嘴巴不断淌着血水,发出破风箱一般呼哧呼哧的喘息声,这是极端危险进攻的预兆。这东西具有极其强烈的进攻性,现在已经彻底把我们当成了它的猎物,以及报复的对象了。
王老跛子向我们使了个眼色,我和三胖子会意,暗自握紧各自手里的武器,分别绕到那巨大蟾蜍怪的身子两侧,形成了一个合纵连横的包围夹击策略。
那大如水牛的蟾蜍怪嘴巴咧开,发出破风箱一般的呼呼声,对着我们几个人瞪大了眼睛。还不等我们率先动手,一个纵跃,就已经扑了上来。
而它所选择的对象,正是之前用开山刀断掉它舌头的三胖子。
毕竟是断舌之痛,不共戴天,这怪物个头实在是太大了,虽然是冷血动物,但智商却超乎我们的意料之外,而且生性异常记仇。三胖子躲闪不及,一下子就被这东西的前爪扑到在地,咧开一张大嘴就朝着三胖子的脑袋咬了下去。
现在的青蛙、蟾蜍之类的两栖动物,都是以捕捉昆虫为生的,嘴里根本就没有牙齿。但是眼前这类巨型蟾蜍怪却截然不同,不但身披甲胄,它咧开大嘴,下颚有力,长着密密麻麻的白色牙齿,这要是被这畜生一口咬中,三胖子这小子的脑浆都得迸裂出来。
我和王老跛子看到这儿,吓得简直要停止呼吸,大喊着冲了过去,双方合力扳住了它的两只前肢。决不能让它这一口咬实,否则,三胖子哪里还有命在?
就是这一眨眼的工夫,三胖子被扑倒在地,眼见着随时可能丧命,这小子身上的那股拼命三郎的劲就上来。小时候,这胖子在军队大院里打架是最不要命的,连外面的小混混之类的见到他也要绕着道走,现在被逼急了,简直是神勇无比。怒吼了一声,半截身子虽然被压住了,上身猛地一挺,两条粗壮的胳膊硬生生地撑起了那巨大蟾蜍的下颌,不让它一口咬下来。
巨型蟾蜍怪整个身子被钳制住,顿时变得越发狂躁,猛地一甩,差点将我们几个大老爷们生生地甩出去。谁知道这样一来,反倒让三胖子腾出来一只手,他骂了声“╳你娘”,举起落在身旁的开山刀,就朝着那怪物巨大的嘴巴里刺,一连捅了好几个血洞,潺潺冒出血泡……
它皮糙肉厚,身上披着的甲胄十分厚实,我和王老跛子猛砍硬剁的,也只是破开了一层表皮,哪里比得上三胖子这一顿乱捅,立刻让这怪物受到了重创。
蟾蜍怪遭受了致命的打击,发出一声巨大的哀叫,更加暴怒起来,身子立时就蹦了起来,一下就把我们三个人都给甩了出去。这怪物体积太大,如一头野牛一般,力大无穷,我和三胖子被撞出去两三米远,只感到全身都像是散了架一般,浑身气血翻腾,半天爬不起来。
王老跛子更倒霉,一声怪叫,直接就被它甩进了暗河之中,不过这老家伙在长江边上生活了这么久,水性极好,立刻就又爬了回来。三个人中,反倒就是他受伤最轻。
我们又惊又怒,只凭我们这几个人,就想要跟这只浑身披挂甲胄的怪物对抗,未免有些太困难了。但是事到如今,不拼命也是不行了,我大骂了一声,再次握紧手中的铲子头,心里想就算是要死,也要拉着这个畜生一起玩完。
这时候就听到王老跛子的大喊大叫,我循声望去,只见那巨大的蟾蜍怪一蹦一跳,尾随而至,那巨大的血红色的肉舌头,已经快要贴着他的脸了。
我和三胖子也看到王老跛子陷入了危险,刚想跳过去帮忙,但刚才被那巨型蟾蜍怪一撞,全身酸痛,一时间竟爬不起来。根本来不及赶过去,都咬着牙,却又实在是无可奈何。
这时候,三胖子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喊道:“小哥,快点帮忙。”
其余人立刻就想到了,对呀,一直好像就是我、三胖子、王老跛子三个人动手,死人脸好像一直都没动过。要知道,在我们几个人中,最深不可测的还是这个神秘的年轻人。
死人脸双腿像是两根木桩子,就站在距离那怪物三米不到的地方,依旧是面无表情,似乎是对于三胖子的叫喊无动于衷。众人的心立刻便沉了下去,心想,这小哥不会是真要见死不救吧。难道他突然心生歹意,想要我们几个都死在这儿?
我们心里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王老跛子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黄铜颜色,直径约半寸左右的弩筒,两掌合在一起,猛地一推,大喝道:“操你奶奶,去死吧!”一根精钢打造的弩箭,立刻就从滚筒中弹了出去,在空中刺破空气,向着巨型蟾蜍怪咧开的大嘴直射而去。
我和三胖子两个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对视了一眼,都在心想,这狗日的老东西,果然一个比一个老奸巨猾,身上竟然还藏着这么歹毒的玩意儿。这种弩箭,又在如此近距离发射,就算是小指厚的木板也能洞穿吧。
巨型的蟾蜍怪虽然长得如此庞大,但哪里知道这种弩箭的厉害,而且又是在这般距离,连躲都躲不过去,砰的一声闷响,弩箭贯穿了它的口腔。这怪物浑身表皮都长着坚硬的甲胄,但唯独口腔却是松软无比,被这弩箭射进了嘴里,立刻迸溅出血花来,惨叫着咧开布满骨齿的嘴巴,想要将王老跛子的脑袋咬个粉碎。
而就在这一刻,死人脸便动了。他的两只脚就像是两根木桩子,猛地向前一踏,他右手的那根黑色的铁钎,就像是有生命一般,如电似的,刺了出去。
只不过他的动作太快,一时间,我和三胖子两人甚至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以至于就见到他手中的铁钎一闪,无声无息,就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的一缕黑光般,直接贯穿了巨型蟾蜍怪裸露在外的那一只红色的眼珠子!
蟾蜍怪咬向了王老跛子的脑袋,死人脸的铁钎刺向了它的眼睛。
双方比的就是一个快字!
簌的一声轻响。死人脸积蓄了那么久的一铁钎,没有任何预兆地刺了出去。简简单单,却简单到似乎进入了一种很可怕的境界。然后无视任何阻力,就这么硬生生地刺入了蟾蜍怪灯泡似的眼珠子中。就好像刺进了一块豆腐,半截铁钎都插入了蟾蜍怪的眼眶中,贯穿了它的脑袋!
这绝对是最致命的一击,死人脸等待这么久,为的便是一击必杀。他右手中的那根铁钎,这一下把蟾蜍怪的脑袋从里到外扎了个透,甚至还未来得及发出垂死的惨叫,这怪物庞大的身躯扭动了两下,便翻着白肚子,彻底地死在了暗河边的岩石上。
我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刚才情势紧张,还没有觉得有什么,现在顿时觉得一阵后怕,手脚发软,趴在了岸边的岩石上半天不能动弹。
在神秘离奇的长江流域的地底暗河,我们一行人再一次经历了生死一刻,直到事后很久,那巨大的身披甲胄的蟾蜍怪,依旧时不时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后来,我曾经查找了许多这方面的资料,事实上,在中国,关于这种超出人类想象之外的生物的信息并不多见,渐渐地,我也就放弃了。只是后来在辗转四方的过程中,我遇到了一个朋友,他的一些话对我倒是挺有启发的。
这个人是川大古生物系的教授,在古代生物的遗传和发展方面很有研究,和我挺聊得来的。他听完我所遭遇的事情后,给了另一番比较科学的解释。
按照他的话来解释,“蟾蜍怪”应该是生活在地底深处暗河之中的一种两栖类巨蛙,其生存时代是约7000万年前的白垩纪后期,也就是有恐龙生活的时代,因为长期生存在极深地下的暗河之中,反倒是逃脱了上古恐龙灭绝的大破灭时期。
至于蟾蜍怪身上的甲胄、牙齿乃至于头上的触角,这种种不符合现在蛙类性状的特征,恰恰便是证明它们来自于远古的证据。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河渊中生存,这种蟾蜍怪几乎没有见光的机会,所以触角更适合同类之间联系。这种史前巨蛙有牙齿,身上有某种骨质“甲胄”,说明在白垩纪时代,这样的巨蛙甚至有可能吞食某些小型恐龙。
我觉得他的分析似乎有某种道理,不过暂时还有许多疑点没有解释得清楚。只是,任谁也不会想到,在长江流域地下水系这种与世隔绝的特殊环境中,竟然还存在着远古时代就已经灭绝的猛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