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杀人的男人?”爷爷问道。
“嗯。”姚小娟回答道,“可是在梦里的时候我不记得曾梦到过他。很陌生的感觉……但是杀人的那个梦里感觉已经有些熟悉他了。”
“梦里就跟他说了两句话吗?”
“不是的。接下来,我的梦跳到了另一个情景。中间好像缺少过程,可是梦里是没有逻辑的。您能理解我说‘跳到另一个情景’的意思吧?”姚小娟朝爷爷投了一眼。
“这个我知道,梦不连贯是常有的事。”爷爷点头道。
“我对那个男子说,既然你是懂得方术的人,那就算算我的姻缘吧。说这话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雕刻极为精细的木床上,屋里的摆设跟前面那个梦差不多,但是这个梦里的东西要比那个梦里新一些。”
“也许这个梦里发生事情的时间比那个梦里的要早。”爷爷道。
“嗯。我也这么觉得。这个梦里的摆设跟刚刚结婚不久的新房差不多。那个男子就坐在我的床边,一只手捏住我的手腕,眼睛眯成一条线。我知道他在给我号脉。他听见了我的话,将眼睛睁开,笑道,少奶奶,你已经是老爷的四姨太了,怎么还要算姻缘呢?小心隔墙有耳哦。他好像很关心我。
“我好像生着病呢,浑身酸胀,耳边嗡嗡响。我说,我才二十多岁,那个老头的半截身子都已经进了黄土了,我能不为自己的将来着想吗?
“他听我这么一说,放在我手腕上的手指猛地一抖。我笑话他道,我还以为你是多厉害的人物呢,没想到也这么容易受惊。他顿时显得更为尴尬,呆在那里半天不说话。
“我又说道,你不是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吗?我也是问着玩玩罢了。你给我算着玩玩吧。我闷得慌呢。接着,我不管他听不听,就将我的生辰八字说给他听了。
“他立即回答我道,少奶奶,您的八字好着呢,命主富贵,只要您安心养好这病,将来的好日子长着呢。我知道他这是在敷衍我。我有些不高兴了,将头侧向床内,叹气道,你是骗我玩呢,再说了,就算富贵又有什么用呢?那老东西趴在我身上时像条病狗一样直喘气,我还担心他随时断气死过去呢。”
“你在梦里就是那个老头子的小妾吧?”其实不用问也能明白了。
“嗯,应该是的。”姚小娟道,“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难道我前世是给人做小妾的?”
一旁的马老太太敦促道:“你先将梦讲完再说其他的。”
姚小娟接着讲道:“那个男子劝慰说,少奶奶不要忧心,有好多鲜花一样的女人想躺到老头子的身边来还不够资格呢。虽然老头子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但是他那色性从来没有改过。要不老头子的身体也不会像抽干了水的水母一样软趴趴了。我听见他将老爷说成了老头子,心里不禁一阵高兴。于是,我带些挑逗意味地看了那个男子两眼,柔声道,你说老爷是软趴趴的水母,那不知道你自己又能用什么打比方呢?
“他极其害怕地瞥了我一眼,像个小姑娘一样搓着手,嘴里咝咝地吸气。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说道,少奶奶说笑呢,我哪里能跟老爷比呢?老爷那是福大的人,坐吃千顷良田。我是命薄的人,行走万里苦路。
“我有意为难他,说道,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那个男子的表情有些扭曲,仿佛是肚子疼一样。但是我能看出来,他并没有生气。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尽量平静地说,少奶奶,老爷可是一只老虎,虽然现在老了,但是余威还是在的。然后他干咽了一口,哼哼两声,又道,并且老爷的眼睛还明亮着,耳朵清楚着。少奶奶不怕他,小的可不敢对老爷有任何不敬。
“我反驳他道,是的,老爷的眼睛没瞎,耳朵也没聋,但是他对女人已经不行了。”此时,姚小娟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火灶里的火苗。
“然后我对那个男子说,你把耳朵附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讲。我朝他挥挥手,可是他畏手畏脚的,用怀疑的目光看我。末了,他怯怯地问我,少奶奶,什么事不能这样坐着讲呢?非得我附到你面前去不成?说完,他急忙朝门和窗那边瞟了一眼,心虚得要命。我知道他这是有贼心没贼胆。其实他用不着担心,因为这屋里的门和窗都关着,光线比较暗。
“也许是他的第六感很强。果然,此时外面有人咳嗽了两声。那个男子急忙从床边站起来,垂头低眉站在帐边一动不动。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梦里除了这个男人我没有见到别人,但是听了那两声咳嗽,我立即打了一个寒战。一股寒意钻进了我的被子里,在我全身的神经上游走。
“外面咳嗽的人脚步越来越清晰,应该是正朝这边的门口走来。外面那个人的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我的心脏上,让我的心脏不敢跳得太厉害。当那个脚步走到了门口的时候,那个男子突然大声对外面喊道,老爷,这门不能打开。我刚刚给少奶奶服了小茴香,一时半会儿见不了太阳的。”
“外面的脚步声就停在了门口。我和那个男子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我悄悄看了看那个男子,他的鼻尖都沁出了汗。
“外面的人停留了一会儿,脚步又响起来,渐渐远去。那个男子长长吁了一口气,虚脱了一般对我说,少奶奶,老爷走了。
“我很奇怪他刚才说的话,便问道,你说我见不得阳光?
“他惶惶恐恐地说,少奶奶,老爷叫我来是给您看病的,老爷说你痛经的时间很久,要我给你号号脉,开点药方。小茴香能散寒止痛,但是吃过之后不能晒太阳。那样很可能过敏。
“我说,可是你还没有给我开药啊。
“他说,少奶奶,我是害怕老爷进来才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