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甘尼迪医生后,吉尔斯返回时,他发现格温达坐到了他留给她的地方。她双额发红,两眼炽热,说话声尖刺耳。
“哪些字句值得注意呢?是死还是疯?就是这——死或疯。”
“格温达——亲爱的。”吉尔斯走近她——用手臂搂着她,感到她身体僵硬。
“我们为什么要去管它呢?为什么?扼死她的是我自己的父亲。我所听到说那些话的声音是我自己父亲的声音。毫无疑问,想起来了——毫无疑问,太可怕啦。我自己的父亲。”
“等等,格温达——等等。我们没有真正知道——”
“我们当然知道!他告诉甘尼迪医生他扼死了他的妻子,不是吗?”“可是甘尼迪相当肯定他没有——”
“因为他没有发现尸体。但有一具尸体——我看见了。”
“你是在厅里看见的——不是在卧室里。”
“那有什么区别呢?”
“啊,奇怪,是不?如果哈利戴实际上是在厅里扼死她的话,他为什么要说是在卧室里扼死他的妻子呢?”
“哦,我不知道,那只是次要的细节。”
“我不信。鼓起劲来吧,亲爱的。整个事件有点相当古怪的地方。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把它当成就是你父亲扼死了海伦,在厅里。那下一步他该怎么办?”
“到甘尼迪医生那儿去。”“并告诉他,他已把他的妻子扼死在卧室里了,把甘尼迪带了回来,然而厅里并没有死尸——或在卧室里。他妈的总不能杀了人而没有尸体吧。他是怎样处理尸体的呢?”
“也许有一具尸体,甘尼迪医生帮他秘密地处理了——当然他不会告诉我们。”
吉尔斯摇了摇头。
“不,格温达——我看不出甘尼迪要那样做。他是个头脑冷静、机灵、铁石心肠的苏格兰人。你以为他愿将自己置于后从犯的位置上吗?可我不信他会那样。他将尽其所能来证实哈利戴的精神状态——就是这么回事。可是他为什么要把整个事件掩盖起来而不怕招来麻烦呢?凯尔文·哈利戴并不是他的亲戚,也不是他的亲密朋友。被杀的是他自己的妹妹。而且他很喜欢他——尽管他对她的寻欢作乐的生活方式表示有一点维多利亚式的不满。好象就连你也不是他妹妹的孩子一样。不,甘尼迪是不会同意把凶杀隐蔽起来的。如果他同意的话,处理的方法只能有一个,就是有意地出一张她死于心率衰竭或别的什么证明就够了。我认为,那样做他是会侥幸成功的——但我们确实知道他并没有那样做。因为在教区登记簿里并没有她的死亡记录,如果他那样做了的话,他就会告诉我们他的妹妹已经死了。所以,如可能,就从那里继续追查下去,搞清尸体的去向。”
“也许我父亲把它埋到了花园里的某个地方?”
“然后到甘尼迪那里去告诉他,说他已杀死了他的妻子?为什么?为什么不说她已经离开了他?”
格温达把技在前额的头发向后拢了拢。她现在不怎么僵直和呆板了,双颊厉害的红晕已开始消退。
“我不知道,”她承认。“你这么说,现在好象真的有点曲折了。你以为甘尼迪医生会把真情告诉我们吗?”
“嗯,是的——我确信。在他看来,这是一个圆满的合情合理的故事。梦、幻觉——最后主要是幻觉。他已不怀疑是幻觉,因为,我们刚才说过,不可能有没有尸体的凶杀。这就是他给我们的困难处境。我们知道是有尸体的。”
他停了一下,继续说道:
“在他看来,一切都与衣物和手提箱的失踪、告别字条相吻合。而后,又接到他妹妹的两封信。”
格温达提出了问题。
“那两封信,我们如何解释呢?”
“我们不清楚——可是我们一定得弄清楚。我们可以假定甘尼迪告诉我们的是真情(我说过我确信),我们一定得弄清那些信。”
“我想,是否真的是他妹妹的笔迹?他认得出吗?”
“你知道,格温达,我不相信会出现这一点。它并不象在可疑的支票上的签字。如果那些信的笔迹模仿得很象他妹妹的笔迹的话,他就不会对它们产生怀疑了。他已形成了她已同某人逃走了的成见。这些信正好能使人信以为真。如果他从未接到过她的信—一那么,他就会被人所怀疑。同样,那些信会有某些奇异之点的,对他,也许不会有什么,但对我,一定会从中得到某些发现。它们是奇怪的匿名信。除‘留局自取’外,没有地址。也没标有当事人是谁。很清楚,这种说法,就是为了要断绝与以往的联系。我的意思是,它们完全是这种类型的事件:一个凶手,如果要想解脱对他的受害家庭的怀疑,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又是一种过了时的克里平伎俩。收信弄成从国外寄出是很容易的事。”
“你以为我父亲——”
“不——就是这样——我不以为。拿一个有意要除掉自己的妻子的男人来说,他可以散布她可能不忠的谣言,说出她的出走——留下字条,收拾衣物带走。精心策划收到从国外某地来信的适当时间。实际上你已悄悄地把她杀死,并把她,嗯,放到地窖下面去了。这是凶杀案的典范——而且常常是这么于的。可是那种类型的凶杀不这么干,而是跑到他内兄那里去说他已杀死了自己的妻子,他们为什么不到警察那里去?另一方面,如果你父亲是那种类型情杀者,极爱他的妻子,出于有点疯狂的护忌而扼死她——奥赛罗式的(那符合你听到的说法)——他肯定不会收拾衣物和安排来信的事,在他匆忙地向一个不象是能保密的男人宣布他的罪行之前。全错了,格温达。整个方式都错了。”
“那么,你想要查明什么呢,吉尔斯?”
“不知道……那正是整个事件的所在,好象有一个未知数——叫他做X吧。尚有隐藏着的人。但人们可以隐约地看到了他的手法。”
“X?”格温达惊讶地说道。两眼发黑。“你要把他查出来,以安慰我,吉尔斯。”
“我发誓我不能。你自己不知道你提不出一个满意的概况来核实所有的事实吗?我们知道海伦·哈利戴被扼死,因为你看见——”
他停住了。
“天哪,我真傻。我现在明白了。它掩盖了一切。你是对的。甘尼迪也是对的。听着,格温达,海伦正准备和一个爱人逃走——是谁,我们不知道。”
“x?”
吉尔斯不耐烦地撇开她的插话。
“她写了字条给她的丈夫——可是那时他走了进来,知道她在写什么而变得疯疯癫癫了。他把字条揉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他袭击了她。她被吓坏了,冲出来进到了大厅——他赶上了她,扼住了她的脖子——她没力气了。他丢开了她。然后,站在离她稍远一点的地方,引用了《麦尔菲女公爵》的那些话,这时在楼上的孩子正好刚走到栏杆小柱子那里,看着下面。”
“那以后呢?”
“问题在于:她没有死。他可能以为她死了——她只不过是半窒息罢了。也许是她的爱人来了——在狂暴的丈夫前住在城镇的另一头的医生家去之后,或者,也许她自己醒了过来。无论如何,一旦她醒来之后,就走了,走得很快。一切都得到了解释。凯尔文相信他已经杀死了她。衣物的失踪是当天早些时候就收拾好拿走了的。后来的信件完全是真的。就是这样——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格温达慢慢地说:
“为什么凯尔文说他是在卧室里扼死她的。这点还不能得到解释。”
“他太激动了,不可能记得在什么地方发生了。”
格温达说。
“我愿意相信你。我应该相信……可是我确实——相当确实——感到,她是死了的,当我往下看时。”
“可是,仅只三岁的孩子,你怎么可能知道呢?”
她奇怪地看着他。
“我认为一个人能够知道——然而知道得更好些,如果再大一点的话。就象狗那样——它们知道死亡而掉头向后嚎叫。我想孩子们——知道死亡……”
“废话——荒谬。”
前门的铃声打断了他的话。他说道:
“谁?奇怪。”
格温达惊愕道:
“我都忘了。是马普尔小姐。我请她今天来喝茶。我们不要对她提起此事。”
格温达唯恐在喝茶时难以保持平静——幸好,马普尔小记好象没有注意她的女主人讲话有点快而兴奋,以及高兴中带有的某种勉强。马普尔小姐则自己在轻声地说话,谍谍不休——她非常满意她的迪尔茅斯之行,还有——怎不令人兴奋呢?——她的朋友的一些朋友给在迪尔茅斯的她们的朋友写了信,最后还得到当地居民们一些非常愉快的邀请。
“一个人感到对外界人的了解太少了,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我亲爱的,一个人要是了解一些已在这里住了多年的人就好了。比如说,我想和费恩夫人喝喝茶——她是这里最好的律师商号。经理的寡妇,一所颇老式的商号。现在由她的儿子继承。”
文雅的流言蜚语继续散布着:她的女房东如此仁慈——且使她如此适舒——“还有真正可口的烹调,她和我的老朋友班特利夫人住了几年——尽管她本人并不是来自这个世界的这一部分——她的姨妈已在这里住了好几年,节假日时,她的丈夫经常到这儿来——因此她知道当地的许多流言蜚语。顺便问一句,你满意你的园工吗?听说当地人把他看成是一个逃避职责的人——说的比做的多。”
“说话和喝茶是他的特长,”吉尔斯说。“他一天要喝大约五杯茶。可是当我们看着他时,他干的顶好。”“出去看看花园吧,”格温达说。
他们领她看了房子和花园,马普尔小姐做了适当的评论。要说格温达害怕她观察得不够敏锐的话,那么她错了。因为马普尔小姐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木正常的迹象。
然而,非常奇怪。倒是格温达自己的举动无法预言。她中途打断马普尔小姐的话,屏着气对吉尔斯讲了一个孩子和海贝的小故事。
“我不管,我要告诉她…”
马普尔小姐注意地把头转了过来。吉尔斯开始说话,然后停了下来。他最后说:“嗯,是你所操心的事,格温达。”
因此,格温达把从他们去访问甘尼迪医生到甘尼迪医生后来对他们的访问和他告诉他们的一切全都说了出来。“你说的是在伦敦的事,是吗?”格温达屏气问道。“那么,你认为,那——那我的父亲也可能牵连进去了?”
马普尔小姐温和地说道:
“我想只是一种可能性——是的。‘海伦’很可能是一位年轻的继母——在——嗯——在扼死方面嘛,丈夫被牵连进去是很通常的事。”
马普尔小姐说时,象一个人在观察各种自然景致一样,镇定自然。
“我当然知道你为什么要力劝我们不要管它,”格温达说。“哦,我想现在我们明白了,但不能罢手。”“不,”马普尔小姐说,“不能要手。”
“我说的是,”吉尔斯说,“它并不符合事实。”他把原先对格温达概述过的要点有条理地清楚地重说了一遍。
然后着重详细地叙述了他最后的理论。
“如果你只是想让格温达相信,唯一的办法也只能这样了。”
马普尔小姐看看他,看看格温达,又看看他。
“是个极好的合情合理的假设,”她说。“但,就如你自己所指出的那样,里德先生,总还存在个X的可能性。”
“x!”格温达说。
“未知的要素,”马普尔小姐说。“我们可以说,尚未出现的某个人——可是,在明显的事实后面,可以推断他是存在的。”
“我们将要到我父亲死在那里的诺福克疗养院去,”格温达说。“也许我们在那里会发现一些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