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特马斯位于离海岸约六哩位置很合适的内陆里。从五哩远的南本汉姆镇有一趟火车开往伦敦。
吉尔斯和格温达被领进一间用印花装饰布装饰起来的大起居室里。一个外表十分漂亮的白发老妇拿着一杯牛角走了进来,向他们点了点头,在壁炉的旁边坐了下来。她的眼光若有所思地停在格温达身上,然后俯身向她,几乎是耳语地问道:
“是你可怜的孩子吧,亲爱的?”
格温达有点吃惊,疑惑地说:
“不,——不,不是的。”
“呵,我感到奇怪。”老妇点了点头,呷了一口牛奶,然后攀谈起来:
“十点半——那是时间。总是在十点半。非常奇怪。”她压低了嗓门,再次俯身过去。
“在壁炉的后面,”她停了一下。“可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
就在这时,一个穿白衣的少女走了进来,请吉尔斯和格温达跟她去。
他们被领进彭罗斯医生的书房。彭罗斯医生站起来迎接他们。
格温达无法想象,彭罗斯医生好象有点疯。看起来比在客厅里漂亮的老妇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能是精神病医生看来总是有点疯的样子吧。
“我收到了你的信,还有甘尼迪医生的,”彭罗斯医生说。“我已看了你父亲的病历,里德夫人。我当然清楚地记得他的病状,可是我需要更新一厂我的记忆,以便能够告诉你所需要的一切。我知道你们只是在最近才开始注意事实的?”
格温达解释说她是由她的母亲在纽西兰的亲戚把她拉址大的,以及她知道的关于她父亲的事就是他死在英格兰的一间小型私人医院里。
彭罗斯医生点点头。“正是这样。里德夫人,你父亲的病历提供了某种相当特有的特征。”
“比如?”吉尔斯问道。
“哦,着迷——或者妄想——非常之强烈。哈利戴少校,虽然很明显地处于一种非常神经质的状态,但他断言,是由于强烈的妒忌而扼死他的第二个妻子的。在大量的这种病例中,这种情况是没有的。我不妨坦率地告诉你,里德夫人,要不是甘尼迪医生证明哈利戴夫人真的还活着的话,那时候,我已相信你父亲表面的断言了。”
“你形成了他真的杀死了她的印象了吗?”吉尔斯问。
“我说‘那时’。不久,我有理由修改了我的意见,因为我变得越来越了解哈利戴少校的性格和精神特质了。里德夫人,你父亲肯定不是那种妄想狂型的人。他没有迫害狂,没有暴力的冲动。他是一位温和仁慈、有很好自制力的人。他既不是世人所说的那种病,对别人也没有什么危险。可是他对于哈利戴夫人之死竟有如此难以解除的恋念。为了了解它的起因,我认为有必要往回追溯一下——至某段孩提的经历。但我承认,所有的分析方法都不能给我们提供正确的线索。要打破对一个病人进行分析的阻力,有时是需要很长的时间的。可能几年。就你父亲的病状来说,时间是不够的。”
他停了一下,然后,突然往上一看,说:
“你知道,我猜,哈利戴少校是自杀。”
“哦,不!”格温达喊道。
“对不起,里德夫人。我想你是知道的。也许你会责备我们。我认为适当的警惕可能会防止它的发生。但,坦率地说,我看不出哈利戴少校是自杀型的人的迹象。他没有忧郁的表现——没有郁闷或失望。他诉说他不能人睡,我的同事同意他服用一定量的安眠药。然而他假装服了,实际上是把它们积聚起来,到足够的剂量时。然后——”
他摊开了双手。
“他不幸得那么可怕吗?”
“不。我想不是的。我认为更象是一种内疚的固结,确切地说,渴望得到一种惩罚。你知道,起初他是坚持去请警察的,可是被劝住了,并使他相信他真的完全没有犯罪,他坚持不全信。然而一而再地向他证明之后,他才不得不承认他回忆不起真正有过犯罪一事。”彭罗斯医生翻动放在他面前的纸张。“他的夜间情况询问所记的从无变化。他说他走进屋里,屋里是黑的。仆人出去了。他走进餐厅,同往常一样,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然后。经过通门进入客厅。此后,他就什么也记不得了——。一点也记不得了,直到站在卧室里低头看着他已死去的妻子——被扼死的。他知道是他干的——”
吉尔斯插言道:
“请原谅,彭罗斯医生,可是他为什么知道是他干的呢?”
“在他想来毫无疑问。过去的几个月里,他已发现自己有点有趣的疯狂和惊人的疑心。例如,他告诉我他确实相信他的妻子在给他放药。当然,他在印度住过,那里的地方法院经常有妻子用曼陀罗来毒害她们的丈夫致精神错乱的诉讼案件。他经常受到这种幻觉的折磨,时间和地点混乱无常。他强烈地否认他怀疑他的妻子不忠。不过,我想那只不过是激发力罢了。真正发生的事看来是他进了客厅,看到了他妻子留给他说要离开他的字条,以及他要逃避这个事实的办法,选择是,只有’杀死’她。因而产生了幻觉。”
“你的意思是他非常担心她?”格温达问。
“很明显,里德夫人。”
“而他从不——认识到——那是一种幻觉吗?”
“他必须承认一定是幻觉——但内在的信念没有动摇。着迷得失去了理智。要是我们能揭开他潜在的孩提固结——”
格温达打断他能话,她对孩提固结不感兴趣。“可是,你说你十分相信,他——他没有干?”
“哦,如果那使你焦急的话,里德夫人,你可以不必放在心上。凯尔文·哈利戴无论对他的妻子如何妒忌,也断然不是一个杀人犯。”
彭罗斯医生咳了一下,拿起一本破旧的小黑本子。
“如果你喜欢这,里德夫人,你是占有它再合适不过的人了。你父亲在这里的时候,用它作各种各样的笔记。当我们把他的结果转给他指定的遗瞩执行人(实际上是一个律师商行)时,当时的主管人麦圭尔医生就把它作为病历的一部分保存了下来。你知道,在麦圭尔医生的本子里记有你父亲的病状—一当然,只是一些字首,K·h先生。你是否喜欢这本日记——”
格温达伸出了渴望的手。
“谢谢,”她说。“我喜欢。”
在返回伦敦的火车上,格温达拿出了这个破旧的小黑本子,开始看起来。
她随便地翻开了它。
凯尔文·哈利戴写道:
我想医生们知道他们的职业…全都是胡说八道。我同我母亲谈恋爱吗?我恨我父亲?我一个字也不相信…我无法相信这是一个简单的警察所——刑事法庭——而不是一个古怪的疯人院。然而——这里的一部分人——如此正常,通情达理——就象其他人一样——除了当你突然产生什么怪念头外。那么,好吧,我好象也有一个怪念头…
我已给詹姆斯写信……催他与海伦联系……叫她亲自来看我,如果她还活着的话……他说他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那是因为他知道她已死了,是我杀死她的……他是一个好小伙子,但我并没有受骗……海伦是死了……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她的呢?很久以前……我们到迪尔茅斯后不久…她的态度变了…是的,而她也经常注意我……
她在我的食物里下药吗?那些奇怪可怕的恶梦,并不是一般的梦……活生活现的恶梦……我知道那是药……只有她才会这么干…为什么?……有某个人……她所害怕的某个人……
老实说,我猜她有情人?有某个人——我知道有某个人——她在船上曾直率地对我说过…她爱着某个人,而不能和他结婚……我们俩都一样……我忘不了梅根……小格温妮看起来多象梅根啊。海伦和格温妮在船上玩得多亲密…海伦……你是多么可爱,海伦…
海伦还活着吗?或许是我把她扼死了?我经过餐厅的门,我看见了字条——支放在桌子上,然后——然后——一切都黑了下来——只有黑暗。但毫无疑问……我杀死了她……感谢上帝,格温妮在纽西兰一切安好。他们是好人。为了梅根,他们会爱她的。梅根——梅根,我多么希望你在这里啊……
这是最好的办法……没有耻辱…对孩子的最好的办法。我不能继续活下去了。我必须结束自己的生命。格温妮绝不会知道这一切的。她决不会知道她的父亲是一个杀人犯……
格温达眼泪盈框。她看了坐在她对面的吉尔斯。可是吉尔斯的眼光在注视着对面的角落。
发觉格温达在看他后,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们的旅伴在看一份晚报。报的外侧上,一条惊人的标题清楚地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她生活中的男人是谁?
格温达慢慢地点了点头。又看日记:
有某个人——我知道有某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