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润生与花雀五会面的地点挑选在破石里一家隶属“丰义隆”的赌坊里。
于润生带着齐楚和龙拜,悄悄从赌坊后门进入。
守在门内的花雀五部下示意要向三人搜身。龙拜宽阔的两袖里藏着短箭。他退后了一步。
“不用了。”花雀五掀开一道门帘出现。“小于跟我是同门兄弟,哪有信不过他们的道理?”
“兀鹰”陆隼紧贴在花雀五身旁。缺去了鼻头的脸毫无表情。于润生第一次上“江湖楼”就留意着这个男人。于润生知道“丰义隆漂城分行”处于劣势仍能维持到现在,不单是靠首都的财力、关系、人手与庞文英的策划,陆隼的阵前指挥也为“丰义隆”坚守着不少地盘。
“请进。”花雀五向于润生等三人招招手。
众人穿过一道铁门,进入了赌坊的银库。四周堆着一口口木箱,上面贴着号码和清单,内里收藏的是各种典当物品。一盆盆的银子和钱币按价值分类,以布帛覆盖着,上面贴了纸封条。几个已上了年纪的司库正忙着点算成堆的银钱。文四喜在旁监督着。
花雀五坐下来挥挥手。文四喜下令司库回避。室内只余下于润生等三人、花雀五、陆隼、文四喜和另外两名打手。其中一名忙着把酒杯递给于润生、齐楚和龙拜。他们没有接下——虽然龙拜嗅到酒香时喉结动了一动。
“于老弟,近来你们可真是惊天动地嘛。”花雀五呷了口酒。“义父没有看错人。”
于润生的神色没有半点不耐烦,也没有说话。
“这次请老弟来是为了帮会。在盐运方面,如果我们能够多加合作,一定更顺利。”
于润生已大约猜到原因。盐运通路现在由庞文英亲自主持,绝没有统筹不当的问题——除非有的盐货不能让庞文英知道……
于润生能这么快猜出这关节,因为他自己也正想着同样的勾当。
“假如我们押盐的,跟你们开路的好好合作,那么运出的数量可以增加。”花雀五说得很谨慎。
这个人情不能卖得太便宜,于润生想。
“现在可不一样。‘屠房’已经有了警戒,也加强了封锁道路的人手。要打开缺口没有从前一样容易……”于润生顿了一顿,然后展露出花雀五最讨厌的微笑。“幸好行子里积压的盐货也运出了七成多了……”
花雀五与文四喜对视了一眼。
“不不不……”花雀五想了一想。“那账目有的地方弄错了……”
于润生这刻确定了:花雀五私下购入不少盐货没能运出,正使他十分焦急。一方面资金周转不过来,另一方面又怕庞文英发现。
“是么?……”于润生瞧瞧齐楚。齐楚这时也知道了花雀五心中所想。
“我想长远来说这也不是办法。只出不进。有进有出的才能叫‘货’。”于润生以满怀深意的眼神看着花雀五。
文四喜比花雀五更早会意于润生的话:他留意到于润生只说“货”而不是“盐货”。他轻拍花雀五的前臂。花雀五知道文四喜想说话,点头批准。
“你们有什么?”文四喜问。
于润生想:对方既已先把底子露出来了,便不妨直说。“我有货源,有城内外的接货处。当然也有能够担当的人。我保证是好价钱。”
“我们可以在城里把货脱手。”文四喜没有说一个多余的字。“这个最危险。我们要占三成。”
齐楚在心中默算,然后举起两根指头。其中食指半屈曲着。
文四喜俯首在花雀五耳边低语。花雀五沉思好一会。
文四喜再次向花雀五耳语:“这是好价钱。”
“好吧,”花雀五又挂起虚伪的笑容。“就这么敲定。我们占一成半。可是盐……”
“我们需要那个。”于润生的眼神扫向桌上的银子。“要打通盐道,就要增加人手。无粮不聚兵。”
“要多少?”
“三千两。”
这个数目令齐楚心里吓了一跳。最初他以为只拿一千两。可是他再想想:既然现在涉及盐货,三千两便不是个过分的数目。
“还有……”于润生又说:“盐货方面我们也要占两成。这三千两就当作跟五哥你借,以后从那笔利润里扣除。”
文四喜愕然。他想不到这个四个月前仍是泛泛无闻的腥冷儿,靠的不单是刀子和胆色。
“半成。”文四喜冷冷地说。
“一成。”于润生立即回应。
花雀五站了起来。但他并不是动怒。
——反正盐货的账目都操纵在自己手里,把半成利钱当作一成不过是动动指头般的易事。即使被他知道了又如何?难道他能向义父抱怨么?
花雀五走到桌子前,提起一盆银子,检视封条上的数额,然后把盆子倒转过来,再撕断封条。银子全倾进了布帛里。花雀五把布帛的对角结起来。
“收下。”花雀五把重甸甸的布包递向于润生。“这是我们合作的见面礼。从今以后,我们兄弟俩一起发财。”
于润生站起来,亲手接过布包,轻轻拍拍花雀五的掌背。
“我不会让你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