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弟子下山布阵,姬成师和苏季坐回微草堂,继续喝茶聊。
苏季单刀直入地问:“素闻先生满腹经纶,通晓文韬武略,如今有幸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可否请先生留下来,助我讨伐昏君?”
姬成师吹了吹,淡淡道:“在下才疏学浅,留下怕是也难有用武之地。”
沉吟片刻,苏季坦白道:“实不相瞒,我早知先生要来,这次专程为你赶回云梦山。”
姬成师放下茶杯,笑道:“宗主,终于肯讲实话了。我果然没有猜错,你也是为了那江山社稷图。”
苏季也笑了,“可你还是怀疑了自己。”
姬成师道:“我并非怀疑自己,而是怀疑宗主的为人。不过,凭我现在的感觉,宗主绝非市井流言所的妖人,而是一位难得的知己。不过留下这件事,我恐怕恕难从命。”
“无妨,千金易得,知己难求。我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
苏季没有强求,举杯一饮而进。他深知与姬成师这种人谈话就像温酒一样要讲究火候和温度。温度太高,火焰太旺,再好的酒也会被蒸发掉原本的醇香。要达到适当的火候不容易,需要耐心等待时机,万万心急不得。
姬成师看出苏季这方面做得恰到好处,显然是个喝酒聊的行家。
两盏茶的功夫,微草堂外的树枝沙沙作响,一道人影窜了下来,正是袁生。
“师父,那些九龙岛的怪人,已经全部身陷死石阵!”
苏季道:“先生的阵法果然厉害!”
姬成师道:“这还要多亏宗主的几位高徒,只凭我一个凡人,断然搬不动那些布阵的巨石。”
袁生咧嘴坏笑道:“师父,我们要如何处置那些怪人?”
苏季道:“那些好歹是九龙岛的修士,现在放他们出来,必然防不胜防。为师想瞧瞧他们辟谷的本事如何,不如就先饿他们几个月,空乏其身,消磨他们的意志,待他们精疲力竭之时再作处置。”
袁生道:“好,就依师父的办!”
正在袁生转身的瞬间,忽然一个茶碗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楼用右手捡起一块锋利的碎片,突然刺向袁生的咽喉,幸好花如狼及时出手,一把按住他的胳膊。
姬成师吼道:“楼,你这是做什么?”
楼满脸茫然,使劲用左手握住右手,挣扎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身体突然不受控制,突然就……”
苏季看他身不由己,显然是中了咒术邪法。
花如狼脸色突变,急问:“楼,你是不是中了摄心珠?”
楼回忆道:“我想起来了,主子和蓝脸怪物交锋的时候,一道光朝我射来。我当时不痛不痒,只是觉得肚子里涨涨的,好像多了一个东西,并没有在意。谁知道……”
“果然是摄心珠!”花如狼解释道:“独目医仙曾用摄心珠操控我的意念,让我变成杀人的傀儡!所谓摄心珠,便是控人心智的邪术。”
话音刚落,楼的肚子里传出高修的声音:“姬成师!快放我们出阵,否则我要了这子的命!”
姬成师询问般看了苏季一眼。
苏季点了点头。
姬成师道:“你不要伤害楼,我会亲自放你出石阵。”
高修道:“姬成师,你诡计多端,我信不过你。”
“那你想怎样?”
“你将破解之法告诉楼,让他带你解开石阵。”
姬成师微微阖目,自然知道高修心里在盘算什么,可是年纪楼的安危,不得不答应下来。
苏季看向旁边的花如狼,仿佛在询问他是否有破解人傀邪术的办法。
花如狼无能为力,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姬成师把破解之法画在羊皮卷上,双手交给楼。
楼双手接过羊皮卷,心里清楚自己这一去就再难回来,临走前斜眼扫了苏季一眼,对姬成师道:“主子,我们晋国自古与西戎势不两立,万不能与乱臣贼子扯上关系!的命贱一条,不值得你为的背负那千古骂名!”
千古骂名?
乱臣贼子?
听到这些刺耳的字眼儿,四位弟子互望一眼,纷纷面露不悦之色,楼分明是在当主子的面苏季的坏话。
楼下山之后,依照阵图帮九龙岛的修士们脱出重围。
九龙岛的修士握紧手中的法器,朝山上的苏季等人怒目而视,刚要出手报复,却被高修阻止。
时至今日,九龙岛四圣仅剩下高修一人尚在人世。他虽然想为其余三位兄弟报仇雪恨,但也清楚现在的苏季今非昔比,即便所有九龙岛的修士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高修朝山上喊道:“姬成师,若想要回这奴,便拿江山社稷图来换!”
罢,高修一把将楼抓道花豹坐骑的背上,带领九龙岛的众人扬长而去。
姬成师目送远去的滚滚尘埃,心头百感交集。
袁生问道:“先生,为何对这奴这般在意?”
姬成师道:“楼的父亲是我府中的老仆,虽然跟随我的日子不久,行事粗心大意,但从没有人能像他这样对我忠心不二。他这次身中邪术,正是为了帮我抵挡追兵。我岂能忘恩负义,置他于不顾?”
苏季道:“先生莫急,我有位表妹与高修关系密切,应该可以帮你这个忙。不过在救回楼之前,我想请先生暂代玄宗第四把交椅,担任黑云旗掌旗使,兼任军师一职,执掌伐周机密军事。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姬成师开始流露出不悦的神色,质问道:“你在威胁我?”
“不错。”
姬成师怒道:“你这般行事与那威胁我的高修有何区别?”
苏季笑答:“……也许并无区别。”
姬成师眉头紧蹙,沉吟片刻,最后长叹出一口气,道:……看来我别无选择。”
罢,姬成师转身愤然离去。
四个弟子连忙凑了过来,一齐围在苏季身边。
袁生道:“师父,先生生气了,不过你倒是很高兴。”
苏季笑而不语。
杨霄纳闷道:“奇怪,刚才高修要拿江山社稷图来换楼。可是那张图不是被先生亲手毁了吗?难道先生骗了我们?”
苏季道:“姬成师必然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得到属下用生命换回的江山社稷图,岂会不详细观看?只要他扫过几眼,那张图大部分的内容都会印在他的脑海里。”
袁生豁然道:“师父,你的意思是姬成师本人就是一张活地图?”
苏季点了点头。
花如狼道:“姬成师一身傲骨,从不亏欠人情。况且,他这次来云梦山,本就是想把江山社稷图献给师父,不过在没有摸清师父的为人之前,他心中总有万分顾虑,不肯显山露水,展现出全部的实力。现在他有求于师父,正好是让他了解师父的大好时机!”
苏季惬意地抻了个懒腰,一个人走向鬼谷洞去了。
望着师父独自里去的背影,袁生想起楼临走前的话,愤愤不平道:“师父讨伐昏君,为何在别人眼里,竟成了乱臣贼子?”
花如狼道:“姜太公兴周伐纣,乃是顺应人,而师父则不同,即便日后真的推翻了昏君的暴政,下百姓非但不会领他的情,反倒要视他为勾结外族的反贼,但师父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只求无愧于心。”
杨霄道:“师父为何不像周武王那样改朝换代,让下百姓皆臣服于他,便再没人敢三道四。”
袁生道:“那怎么行?师父心存大道,岂会贪图区区凡人君主之位。况且当皇帝,哪有在这山里逍遥快活?”
万圣公主道:“依我看,师父不如置身事外,大可不必趟这浑水。”
花如狼道:“面对人间疾苦,总要有一个人率先挺身而出。师父尽管无意拯救苍生,却是那个敢为下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