镐京王宫,一位锦衣玉袍的青年跪在子寝宫外,准备给姬宫湦请安。
风微冷,跪在地上的青年,却满头大汗。
虢石父俯下身子,不断帮他拭去他额头的汗水,轻声道:“君上,近日喜怒无常,您务必心话。”
青年心里清楚他虢的意思,最近宫中传言子得了失心疯,还有人亲眼过子发疯时的样子,甚至有过杀人的举动,曾接连无缘无故掐死三名宫女,惹得宫中人心惶惶。
少顷,殿门缓缓打开。
一个内侍推门走出了出来,迈着碎步来到姬望面前,道:“君上更衣已毕,请您进去。”
青年全身瑟瑟发抖,仿佛面前的寝宫是一扇有去无回的鬼门关。
虢石父趴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如遇关键时刻,我会设法解围,只要熬过今这道坎儿,以后周室的江山迟早是您的……”
此刻,这个跪在子寝宫外的青年是周宣王的儿子,姬宫湦的弟弟,名唤姬望。
早在十年前,继位的姬宫湦迫使王室兄弟漫散各方。姬望被迫东迁钜鹿。虽然他对哥哥充满畏惧,但仍把他视作亲兄弟,希望哥哥只是病了,并始终坚信他总有一会好起来,而在那到来之前,姬望每隔段时日就会被召见一次。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姬望心翼翼地走进昏暗的殿内。
周围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熏香味。
室内没有亮灯,周子吩咐白也不许开窗,唯恐朝来邪物作祟,所以室内只点了些许蜡烛。
姬望的面前是一张被薄纱遮住的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消瘦的人影坐在里面。面对那个人影,他双膝跪了下去,恭恭敬敬行叩拜之礼。
“臣,参见君上!”
姬宫湦没有回答,好像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地在薄纱后面轻声哼唱着歌谣。
直待他不再出声,姬望才问道:“君上召见臣,不知有何吩咐?”
紧接着,薄沙里传出姬宫湦阴沉的声音:
“恭喜贤弟。”
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姬望不由得心头一紧,早已不得记上次听到哥哥的声音是前年的事了,而那声音照比两年前,明显嘶哑了许多。
姬望低声发问:“何喜之有?”
姬宫湦道:“不久前,寡人请来一位游方方士,入宫夜观星象,言紫微星暗淡,乃是数有变的征兆。东方太一星明亮,而命宫里有此星的人,不久后将呈帝王之相,而贤弟的封地恰好位于星运所指的东方,贤弟的生辰八字也刚好吻合东方太一。岂不可喜可贺?”
姬望大惊失色,顿时吓得哭了出来,双膝和手臂支撑着身体,跪着爬到姬宫湦的床榻前,恳求道:“君上饶命!王兄饶命啊!王兄英明神武,且为嫡长子,故而继承大位,而臣命贱福薄,注定碌碌此生。君上切勿听信邪魔外道的谗言!”
姬宫湦沉默良久,笑道:“寡人断然不信,那妖言惑众之人,数日前,已被凌迟处死。”
姬望愣了愣,稍微松了一口气,恭声道:“君上英明。”
沉默良久,姬宫湦仍然没有回答,可以能看见薄纱后面的影子随着歌曲的旋律晃动着手臂,摇曳的烛光下,那剪影的透露出一种毛骨悚然的病态,那不是一个心智正常的成年人会有的举动。
内侍的表情开始发生变化,眉目间流露出一丝不安。
“望……”姬宫湦突然问道:“你膝下有几个孩子?”
提到这件事,姬望心里抑制不住喜得贵子的愉悦,答道:“内人不久前产下一对双胞胎,臣目前育幼八个孩子,皆是犬子,竟无一女,实在教人烦恼。”
话音刚落,薄纱后的剪影停止摆动,定格在一个扭曲的姿势。
姬望缓缓抬头,只见薄纱后面突然伸出一只干枯苍白的手,一把将薄纱扯下去。
“你有八个儿子,竟然还有诸多烦恼?”
微黄的烛光,照亮他憔悴的脸庞。
姬宫湦话的时候,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朝姬望贴了过来,消瘦而突起的颧骨顶在姬望的鼻子上。
姬望意识到自己错了话,急忙趴在地上,不敢动弹分毫。
“八个……八个……”
姬宫湦重复着这两个字,不断重复了好多次,每重复一次,声音和语气就提高一些,速度也越来越快。最后变得像是在念咒语一般,凭姬望以往的经验,这是姬宫湦发疯前的征兆。
旁边的内侍神色慌乱,不安地咽了一口唾沫。
姬宫湦的表情逐渐扭曲,两只细得犹如白骨手朝姬望的脖子爪过来,一把掐住姬望的脖子!
姬望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稍微掰开压在喉咙上的手指,撕心裂肺地呼喊:“王兄,我是……我可是你弟弟啊!”
姬宫湦充耳不闻,瞳孔的双眸中充斥着血淋淋的嫉妒,冰冷的双手力道越来越大,暗红的指甲深深陷入姬望的皮肤,疼得他咳嗽起来。
内侍焦急不安,却不敢上前阻拦,因为子最近每日都要发作几次,即便没有发疯也只是暂时而已,一旦他发起疯来,阻拦的人一定是死路一条。
正在姬望危在旦夕之际,宫外忽然传来一声通报:
“君上,迦蓝先生来了。”
姬宫湦陡然一怔,嘴角微微一抽,旋即泛起一抹微笑,不觉间松开了手上的力道。“噗通”一声,姬望倒在地上一阵猛喘,庆幸自己死里逃生,想必是虢石父及时请来高人,为自己化解危机。
姬宫湦推开寝宫的门,兴奋地走了出去,瞧见外面站着一个黑袍人。
此人头戴斗笠,手持一根闪闪发亮的锡杖,身披一件黑色大袍,显然想要掩饰自己的面容。
姬宫湦道:“先生,你等得寡人好苦啊。”
黑袍人默不作声,警惕地扫视周围的动静。
姬宫湦心领神会,忙道:“先生,借一步话。”
黑袍人被请进寝宫,瞧见内侍和倒在地上的姬望。
姬宫湦指着姬望的鼻子,喝道:“滚!寡人再也不想见到你!”
望着姬望踉跄离去的背影,黑袍人目光错愕,看出此人虽然弱不禁风,却隐然有帝王之气,日后绝非池中之物。然而,他虽然看破一切,却没有破,因为听最近有位云游方士,因为错了实话,已被凌迟处死。可见在子面前,万万不得半点真话。
黑袍人褪下大袍,缓缓摘下斗笠,赫然是一个青年男子。
这青年人身着一袭坦胸露怀的朴素蓝衫,身材高大挺拔,却生得一副清秀容貌,秀美更胜女子,正是得西方十翘楚之一,接引道人第五位弟子——迦蓝。
姬宫湦道:“迦蓝先生,号称多闻第一,学识渊博,见多识广,必然知道如何帮助寡人。”
迦蓝把手中闪亮的锡杖放在桌上,介绍道:“此物名唤九环锡杖,唯有纯阳之体才可驾驭,乃是金蝉子寸不离手的法器。君上若能吃了金蝉子的肉,不仅能摆脱纯阴之体,还能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此事略有耳闻。”姬宫湦眼睛一亮,急问:“只是不知那金蝉子,现在何处?”
迦蓝答道:“金蝉子冒犯西方教主,被贬转生东土,需历经十世轮回的劫难。许多年来,我一直在为君上,寻找金蝉子投胎之人的下落,只可惜始终未果……”
姬宫湦的脸色沉了下来,低沉道:“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迦蓝微笑道:“办法倒是有,不过,需要向君上借一个人。”
“借谁?”
“褒姒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