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张仁手中的金银储备不多,作为替代品的夷州钢币又比较耗费钢材与人力。后来随着夷州生意做得越来越大,从中原赚回来的可作为经济储备的黄金白银也渐多,夷州纸币的流通也就随之稳定了下来,人们也接受了这种携带方便的钱币。至于纸币的发行量张仁也控制得很紧,张仁没学过经济学,但他知道纸币这东西如果发行过度就会引起通货膨胀而贬值,他可不想闹出类似于民国时期那“上桥可买一头牛,下桥只够一盒火柴”的金元卷的闹剧。因此张仁很郑重的交待过负责这个的甄宓,纸币宁可少印也不可以多发,必要的时候直接把金银兑换出去都行。而当初印制纸币的那些印刷钢板,现在就封存在府衙下面的密室之中,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启封加印。
香香看完手中的纸币,翻手塞入手袋向张仁笑道:“为了我的一点私事却叨唠到了张夷州,尚香心中到颇有些过意不去。不如就由尚香作东,请张夷州并徐中郎饮几杯聊表歉意。如果可以的话,午后同游夷州城区如何?”
张仁脑门见汗,连连摆手道:“不必不必,其实正事都已办妥,我也正打算与徐中郎各自回府的,算不上什么叨唠。郡主既然有兴旧地重游,由雨陪伴左右也就是了。还望郡主见谅!”
其实香香的也是客套话,真正心里还真没打算扯上张仁与徐庶,马上就打蛇随棍上的附和道:“既如此,那尚香告辞了!”
“郡主慢走,张仁就不送了。”
香香与赵雨话礼离去,张仁松下口气,举袖擦汗。一旁的徐庶打趣道:“主公,有美相邀为何不欣然应下?这似乎与主公当年的浪子之名不符啊?”
“少来!”
张仁瞪了徐庶一眼道:“元直我可告诫你一句,陪女孩子干什么都行,但千万不要陪她们去逛街买东西。哪怕是再温柔再文静的女孩子,一逛起街买起东西来都会变得相当之恐怖。”
徐庶哑然道:“怎么还有这一?”
张仁抓了抓头,想起夷、泉两地与中原之间的差别,还有徐庶根本不可能有体会过,眼珠转了转又转回桌边写了份手书,着从人去再去甄宓那里取些钱来。不久一袋子钱币取来,张仁递给徐庶道:“元直,这些你拿着。你方仕夷州还不曾有过俸禄,差不多是身无分文,过两晚上的夜市灯会又准备邀杨清同游,身上没些钱可不行。至于我刚才的那些话,可能你很快就会明白了。”
徐庶接过钱袋,主中稍稍有些激动,向张仁恭敬一礼道:“多谢主公赏赐!”
张仁微笑着摆摆手道:“这算不上是什么赏赐,真正的赏赐要靠你的功劳去赚取。”
“徐庶明白。”
徐庶收好钱袋,忽然想起了什么正色道:“主公,听适才孙郡主的话,似乎孙郡主与吴候之间的兄妹关系并不融洽。主公要当心吴候在必要的时候会弃掉孙郡主这个棋子啊。”
张仁楞了一下,随即点头道:“这个我很清楚。是问有哪家的郡主会像孙郡主这样几近于无法无的四处乱跑,而且曾经只带了两个侍女就跑到夷州来,居然还当过我的部曲统领!吴候孙权这个当哥哥的只要稍稍负责一点,管一管这个妹妹,相信这种事都不会发生。”
徐庶道:“主公心中有数,庶也就放心了。只是主公不可太过骄纵于她,不然只怕会引起祸端。适才主公的举动未免有失权宜。”
张仁负起手在厅中转了几圈,摇头道:“元直放心,我自有分寸。其实孙郡主以前在夷州的时候虽偶尔也会开些很过份的玩笑,但是违法之事却一件都没有做过,由此可见她也是知道轻重的人。考虑到她的身份,可以不必深究的就不要去过问什么,只当是我们让一让她罢了。回头人前我们也好,我们对东吴来使是尽了礼数的。”
徐庶点头称是。
张仁又望向院门,若有所思的想了一阵子忽然道:“真的元直,你不觉得孙郡主其实也很可怜吗?”
“可怜?”
张仁点点头:“是啊,可怜。身为江东郡主,自居于华堂大舍、锦衣玉食,看似享尽人间富贵,其实不过是一只金丝鸟笼中的鸟。而她的命运也可以早就注定了的,迟早会成为为吴候谋取利益的一个工具。”
徐庶有些不以为然的道:“自古皆如此,主公又何必在意?”
张仁道:“元直,你既然已经出仕于我,那么你的这些古旧想法最好是能改一改,就算你改不了我也不希望你去做。你该知道,我到现在做的很多事其实都是离经叛道的,但我如果不这样做不夷、泉两州不会有今日之局,很可能我也会根本就生存不下去。有些事你固守旧礼不知变通,乃自缚其足。我希望我这些话你能想明白。”
徐庶闻言默然的想了一阵,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必竟徐庶一时半会儿的还不能接受得了。不止是他,就算是刘晔都是过了好几年才渐渐接受的,而且还有一些被逼无奈的成份。
这种事想不通就干脆不去想,徐庶忽然抬起头,双眼眯成一条线,一手轻捋起了胡须,就那表情怎么看怎么猥琐。张仁见状哑然失笑,问道:“元直在想什么?”
徐庶嘿嘿一笑:“庶方才才想起来,其实孙郡主也是少有的美人。虽不是那么斯文清秀,不过眉宇间到颇有寻常女子所没有的英武之气。唉,可惜庶自知身份般配不上,不然……”
“……元直啊元直,你怎么好的不学,尽学些我的坏毛病去?”
张仁下了令文,除去一些必要的民生、防务不能放假之外,其余的全部在中秋节放假三。而那些服务与娱乐业当然不在此列,再那些老板也不会放过这种有大量客源,能大赚一笔的好日子。因此夷州城中热闹非凡,到处都是游玩的人流。每每张仁看到这样的场面,心里面的感觉也会怪怪的,因为他能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场面里找到几分自己原先时代的感觉。
外面如何喧闹不去理他,张仁这会儿是与家人们避开了嘈杂,来到清幽筑好好的休养一下。陪一陪婉儿,戏一戏蔡琰,再逗一逗自己风雨琴韵这四个孩子,享受一下伦之乐。至于貂婵……她坐不住,又总是住在甄宓那里,这会儿多半与糜贞、甄宓一起在哪里逛街购物吧?
夷州地处南国,虽然时至中秋,依旧带着几分炎热。张仁早上陪过夫人,又考较了一下张风的学业,午饭后就在花园里悬起吊床,优哉游哉的想睡个午觉。因为一时半会儿还睡不着,张仁就索性让人去取了本《史记》,半躺在那里研读了起来。
“父亲!”
幼嫩的童声让张仁放下手中的书本,侧过头见是二女张雨正端着一杯香气四溢的茶递将过来。
“父亲请用茶!”
张仁翻坐起身,爱怜的摸了摸张雨的头,接过茶品了一口,感觉入口便香气入腹,茶味稍苦但绝不涩口,苦味过后的甘甜令人回味无穷,显然是茶中上品。
张雨仰起脸蛋,期待的问道:“父亲觉得此茶如何?”
“好茶!”
张仁品细细的品了一口,微微点头。见张雨期待的脸上露出真的笑意,自己忽然明白过来,点着张雨的鼻子问道:“这茶莫不是雨儿亲手煮的?”
张雨用力点头,张仁攀下吊床,一把抱起张雨想架到自己的臂弯里。可是建安六年出生的张雨今年已有八岁,好歹也有了些重量,张仁抱到一半竟然觉得有些抱不起来,更别提让张雨坐到自己臂弯上的事。无奈之下只好在石凳上坐下,让张雨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又点了点张雨的鼻子,张仁没来由的心里一阵感慨,心道:“真是快啊……一下子就这么多年过去了。记得当时张风、张雨出生的时候,我并不在婉儿的身边,而是躲在襄阳城外的渔村里避祸,后来乱七八糟的又发生了那么多事,现在风雨这对龙凤胎都八岁了……”
张雨仰着头,见张仁有些失神便好奇的问道:“父亲是在想什么?是不是雨儿不乖,惹得父亲不高兴了?”
张仁回过神来,爱怜的抚摸张雨的脸蛋道:“哪里,我的雨儿最懂事也最听话了。为父是在想,为父总是那么忙,都很少有时间能好好的陪一陪你们,我这个作父亲的实在是不怎么样啊。”
张雨用幼嫩的童音认认真真的道:“父亲虽然忙得常常顾不上我们,但总是会尽可能的抽时间来陪我们,这就证明父亲心里挂念着我们,这样就已经足够了。我们不应该一意苛求父亲不理会政务来陪家人,那样不好。”
张仁一听就乐了:“这话是谁教你的?是你娘亲还是蔡母?”
张雨道:“两位娘亲都这么啊!不过娘亲偶尔也提起过,她很羡慕秀姨娘,因为秀姨娘总是能跟在父亲的身边陪伴父亲……父亲,这几多陪陪娘亲,多陪陪雨儿好不好?”
张仁心头涌出一阵对家人的歉意,把张雨又抱紧了点,轻抚张雨的脊背和声道:“为父答应雨儿,只要一有时间就多陪陪你们。”
“嗯——!”
又逗了一下张雨,张仁问道:“家里好像太安静了点……你两位娘亲和哥哥、妹妹们呢?”
“娘亲在房中睡,哥哥和琴妹在蔡姨娘的房里听蔡姨娘讲解琴理。韵妹妹被秀姨娘接去玩了。”
张仁一怔:“你秀姨娘什么时候来过?怎么我不知道?”
“午饭后没多久就来了。听父亲在后院午睡就吩咐不要吵到你,带着韵妹先出去了。秀姨娘留下话,晚饭时会回来一起吃。”
张仁无可奈何的敲了敲脑门,自从张兰去逝,他又娶了糜贞过门之后,只要他身在夷州,貂婵多数时候都和甄宓、糜贞她们住在一起。是闹不和吧又不太像,必竟自己离开夷州去泉州办事貂婵肯定会跟在身边。想来想去,似乎是貂婵有意的想让他多陪陪蔡琰和婉儿,因为现在的张仁把发展重心放在泉州,算起来属貂婵陪伴他的时间最多。
“算了,至少家里没闹出什么事,貂婵这样也算是家里一团和气。家和万事兴,我自己也明过不会干涉她们的生活方式。”
想明此节张仁正想让张雨先回房去,谁知张雨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张仁大吃一惊:“父亲,秀姨娘还带了一位客人来,是父亲的族弟。不过听父亲在午睡后没让报知父亲,而是请秀姨娘领着他去了兰姨娘的坟上。”
张仁赶紧的把张雨放回地上,吩咐张雨回房去陪伴婉儿。貂婵带来的族弟,又不见他就直接去张兰坟前的,除了张逊还会有谁?
清幽筑旁,郁郁林中。佳人早已逝,芳魂归何方?
自张兰故去葬在清幽筑附近,张仁就吩咐照看这里的人经常打扫,四时上祭。每逢张兰的生辰祭日或是张仁抽空休假,也会来这里给张兰上几住香。即便是张仁人不在夷州,蔡琰、婉儿也会代张仁来上香祭魂。
此刻张逊正默然的站在张兰的坟前。祭物早已摆下,香也燃去了半截,但张逊却迟迟不愿离去。探手入怀,轻抚着怀中的那支银钗。许久,张逊忽然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伯言……”
张仁隐在树后站了很久,见张逊慨然长叹,终于出声去唤张逊。
张逊回转过身,见是张仁亲来赶紧深深一揖道:“兄长,请恕弟唐突,未曾问过兄长之意就来祭拜兰……兰夫人。”
张仁缓步走到近前,与张逊并肩而立,凝望着张兰的墓碑轻叹道:“没有什么唐突不唐突的。兰必竟是夷州百姓心中乐于助人、活泼可爱的‘兰郡主’,夷州这里受过她恩惠的人很多,平时也常常会有人来祭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