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的苏晚,捂着嘴,无声地落了泪。
她走在街上,视线越来越模糊。
林南风这份感情,对于她来说,太过沉重。她不管怎么做,是答应还是拒绝,她无法回应。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个男人,像杨景然一样把她看在眼里,放在心里,那么重要,那么久。
那天在街上,看见邵辛伊跟杨景然,林南风情急捂住她眼睛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当年的游轮上,林南风也在。
那群人杀害她母亲的时候,当时那个站在她身后捂住她眼睛的男孩,就是林南风。
一样的动作,一样的气息,她不会忘,忘不了。
她只以为是他是当年的那个小男孩,所以后来,她对林南风有着一种说不出的信任和那种待在他身边的安全感。
如果她早知道,林南风是当年他父亲战友的儿子,默默关注她这么多年,她说什么也不会在一年前去招惹他。更不会在之后的日子里,一而再,再而三地接受他的帮助。
只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她给不了林南风想要的回答,就应该干脆抽身地离开他的世界。
如果冷处理他的感情,更是对他这些年的感情最大的不尊重。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正面坦然地离开他。
“嘀mdash;mdash;”刺耳的车鸣声,将苏晚的思绪拉了回来,然后就感觉胳膊一紧,一道力拉住她一个旋转,然后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
回过神来的苏晚,抬起头。撞入一双蓝色的眸子。
“小心。”男人扶起她的腰,声音带着冷。
她站稳,看着眼前的男人,立体俊朗的五官,深邃的蓝色眼眸,白金色的短发,显著的北欧人特征。她朝他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男人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未再作停留,转身离开。
对于这个男人,苏晚并没有放在心上,缓过神,在路边打了个车回到了家。
推开门。正巧撞见林知意拿着包准备出门,对上她的眼眸,苏晚张了张嘴,想了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说,放心吧,我都处理好了,不会再跟林南风联系;还是说,他不会再来找我了?
想法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发现,不管说什么都不对劲。
看她的表情,林知意便知道了,她跟苏晚说了声“谢谢”就离开了。
这天之后,林南风和苏晚都没有再联系对方,后来。一个月后,林南风和林知意回了国。
她想,也好,挺好。
因为有了跟MK的合作,跟其他公司的合作也比较顺利,所有的一切都慢慢走上了轨道。
西方的圣诞节,大家都很重视,就像是我们的除夕,面对萝拉的盛情要求,苏晚第一次拒绝。
相对其他家庭的热闹温馨,她和唐靖两个人似乎显得有些冷清。
不过很快,就迎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Daisy。
见到Daisy来,苏晚确实十分惊讶的。
当然,她没有啥都去问Daisy怎么知道住在这里的。毕竟她也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杨景然随便一查就知道自己住哪儿,更何况杨竣宇和季夏也来过。
作为杨景然的助理,Daisy知道也不足为奇。
Daisy的到来,给冷清的房子带来了不少生气。
因为苏晚和唐靖两个人都是那种习惯默默干自己事的人,没有话说,就做自己的事。两个人坐在一起并不是一定要讲话的。
Daisy在这里呆了两三天,而且这个时候,她的肚子已经显怀,她知道自己怀孕后,拉着自己去逛了一天的百货楼,给她肚子里的宝宝买了很多实用的东西比如婴儿床、婴儿车……说是作为送给宝宝的礼物。
她还十分开心地说,她一定是第一个送宝宝礼物的人。
其实苏晚有好几次都想问她。是她自己买,还是杨景然让她买的。
但是话到嘴边,就被自己咽了回去。
一晃,就到了国内的除夕。
她穿了羽绒服,带好了帽子,然后再裹了一条围巾,捂得十分严实,就露了一双眼睛。
散完步后,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休息。
在马路对面,有个移动的餐车,是一对老夫妇带着一个小女孩摆的,她远远地望过去,今天卖的东西似乎跟往常有些不一样。
而今天的生意,似乎也比往常要好,客人络绎不绝。
“姐姐。”
在她发神之际,不知什么时候,面前站了一个可爱的混血小女孩,有些立体的五官,五黑的长发。她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试图跟她交流,“你是中国人吗?”
她拉下遮住嘴的围巾,点点头,尽量声音放柔地回答她,“是呀。”
小女孩儿偏了偏头,一双大大的眼睛,又长又翘的睫毛,扑闪扑闪,天真地问她:“那你去过中国吗?”
苏晚失笑,“当然,我就从那里来的呀。”
“为什么爷爷奶奶想要回去,而你却还要来这里呢?”小女孩的神情像是十分疑惑,她的小手抓了抓头发,好像经过了很努力的思考,最后还是不明白,皱着淡淡的眉毛,一脸纠结不解。
看着她丰富的表情,苏晚忍俊不禁,状似思考了一会儿,回答:“大概是因为,你爷爷奶奶想家了吧。”
“那你不想家吗?”
“想呀。”
“你想家,为什么还要离开家呢?”小女孩儿的眼睛看着苏晚,那澄澈的眸子里,仿佛像是在探索某个答案。
“恩……因为我要工作呀。”
“中国不能工作吗?”她坚持不懈地继续问道。
她的话,让苏晚觉得不管自己怎么回答,她都会再有问题继续问话。
第一次,苏晚面对问题,有种无力感。
“可以呀。”苏晚回答到,为了避免她再问自己,只好先开口问她:“那你呢?为什么来这里?”
“我一出生就在这里,老师和家里的佣人说,我是一个法国人。但是爷爷奶奶说,我是一个中国人。”她歪着小脑袋。皱着小脸扬起脸问她:“姐姐,你知道什么是根吗?”
“根?”
“对呀!”她点点头,说,“爷爷说,我的根在中国。爷爷总是跟奶奶说,落叶归根,还有什么魂归故土。爷爷希望,有一天带着我和奶奶回去,他说,中国有很多奇妙的地方。”
“我有在电视里看到,那里的房子跟我们这里有很多还是一样的。有一样的树,一样的花,还有我们这里的一样食物。可是既然都差不多,为什么爷爷和奶奶还那么想回去呢?”
苏晚看着眼前这个女孩认真的小脸,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思索了好久,望着她晶亮的眸子,慢慢回答到:“恩……大概是爷爷奶奶最喜欢的糖果只有国内才有,爷爷奶奶最爱的玩具都放在了国内。爷爷奶奶想回去,是因为他们最爱的东西都在国内。”
小女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晶亮的眸子里闪过色彩,说了句:“我知道了!姐姐,你等我!”
说完,她转身看了一眼正好是绿灯,便跑向了对面。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后。她看见小女孩儿端着一个盘子,等完红灯,然后捧着手里的盘子小心翼翼地上前。
等她走近,苏晚才看清,她端了一盘饺子。
“给你姐姐。”她笑着把手里的饺子递给苏晚,“爷爷奶奶说,今天在家乡是叫除夕,他们说,这一天,一定要吃饺子。姐姐一个人在这里,肯定吃不了饺子,奶奶让我送一份给你。”
苏晚接过饺子,轻声地说了一声谢谢。
“对了,这个给你。”她从荷包里掏出一个红色的东西,塞到她手里。
苏晚摊开手心,是一个不是很漂亮的中国结,她抬起头看着小女孩红着双颊笑着说:“奶奶说,这个叫中国结,每年,奶奶都会编中国结。这是奶奶教我做的,送给你。”
“除夕快乐。”她笑得很甜,嘴角梨涡隐现,她问:“爷爷奶奶最爱的东西,是不是就像中国结这样的?”
“除夕快乐。”苏晚笑着回到,她取下自己的围巾,围到小女孩的脖子上。点头说是的,然后跟她说:“姐姐没有钱买饺子,就用这个围巾作为新年礼物跟你换好不好?”
“好!谢谢。”小女孩嘻嘻地笑了一声,回过头望了一眼马路对面,啊了一声,跟她道别,“奶奶叫我了,姐姐再见。”
看着她跑过马路,扑进老人的怀里,苏晚才端起饺子,夹起一个送进嘴里。
是虾仁馅儿的,咬下的那一口,唇齿留香。有一些记忆中的味道。
在马路对面。老人的餐车里,杨景然静静地望着坐在马路对面苏晚,看着她一口一口吃掉饺子,看着她隆起的小腹,眉宇间溺满柔和。
“哥哥。”小女孩扯了扯他的衣角。
杨景然收回目光,蹲下把手放在她的小脑袋上,柔声问:“怎么了?”
小女孩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踮起脚尖,小心地给杨景然围上,朝他甜甜地笑:“这是那个姐姐送给我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谢谢你让爷爷奶奶休息了一天。”
杨景然低头,鼻尖触及围巾,除了寒气,上面还残留着苏晚身上淡淡的蔷薇香,他抬起头,轻笑着跟她说了声谢谢。
等苏晚吃完饺子,离开后,杨景然才跟两个老人道别。
他走后,小女孩抬头问老人,“爷爷,哥哥是不是喜欢那个姐姐?”
老人轻轻地刮了一下小女孩的鼻尖,笑道:“小小年纪,你知道什么叫喜欢?”
“我知道呀。”小女孩被小看似乎有些不高兴,嘟着小嘴说,“我不仅知道哥哥喜欢那个姐姐,还知道,他们以后会在一起。”
两个老人相视一笑,不由得摇头道:“你又知道了?”
“对呀,不是爷爷你说的吗?有情人终成眷属。”
闻言,老人失笑,也是,这个男人,一看就知道身份不俗,在这个小小的餐车内,煮了上百盘饺子,只为了有一盘能够送到那位小姐手里,看着她吃下去。
他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能够从这种无言的行为里。感受到他们深厚的感情。
回到家,推开门,暖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门外的凌寒。
她脱下外套,还没来得及挂起,就见萝拉站起来,随后是她的丈夫,还有她的儿子,看着苏晚的诧异,她笑着问:“我听说今天是你们的除夕,据说你们的除夕,会做很多中国菜,还会很多人围在一起吃饭。然后一起等到12点才睡觉。我从来没有过过除夕,我可不可以跟你们一起吃饭,陪你们等12点。”
望着萝拉的好奇和跃跃欲试,苏晚失笑点头。
其实因为她知道唐靖以前都不是待在国内,对传统节日也没有特别大的感觉,她也不好要求他重视,所以就只是准备晚上做一道象征性的菜mdash;mdash;鱼。
既然萝拉一家都过来了,她打开冰箱看了看,便叫过唐靖,列了一张单子,让他现在出门补些菜。
唐靖接过单子的时候,埃里克也起身说跟他一起去,于是萝拉跟苏晚在厨房忙碌,顺便跟她一起学习中国菜。
留下小儿子在客厅看电视。
按照习俗,苏晚做了一个水煮鱼,又做了一个回锅肉,因为她不会和面,擀皮,于是就没有做饺子。为了怕孩子吃不惯,苏晚又做了一大份意面。
结果到最后,她才知道自己是多虑了。那孩子的叉子一次都没朝意面伸过去,对中国菜简直爱不释手。
萝拉说,以前孩子吃一些就不吃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过,吃到大家都结束了还不放过的情况。
她笑着说,看来是真的有必要学习中国菜了。不然以后自家孩子都会饿得瘦得不成样了。
有剩下的菜,萝拉说,可不可以让她打包。
苏晚笑着说,如果喜欢到时候再给她做就行,无奈萝拉坚持,她便找了个盒子给她装了起来。
吃完饭,几个人围在一起,调台看着春晚直播。
其实以前苏晚几本书不怎么看的,不过萝拉和孩子都很感兴趣的样子,也就跟着一起看了。
眼睛看累了,她转过头,看向窗外,缓和一下视觉疲劳。就见一个人影在萝拉家晃过,她眨了眨眼睛,再看,又什么都看不见了。她问萝拉,“萝拉,你家里还有人吗?”
萝拉闻言,一惊,连连摇头,“没有啊,我们家就四口人,还有一个在肚子里没有蹦跶出来呢!”
说完后,她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到:“怎么了吗?”
得到她的回答,苏晚摇摇头,“刚刚我看见你家有一个人影。不过大概是我看错了。”
“是吗?”萝拉立马站起来,朝自家望去,看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影。
恍惚间,苏晚听到了萝拉松了一口气,她只以为是萝拉觉得安全,所以才安心了。
“埃里克,你要不回家看看?顺便把晚做的菜带回家。”萝拉突然转过头看向埃里克,待他站起来,突然想到,“对了,家里还有我下午做的小点心,刚刚一直跟晚学中国菜,倒是忘记了。你一会儿记得带过来。”
埃里克点头说好。拿着打包好的菜回了家。
他推开门的那一刻,屋里的男人就有些紧张地问到,“没有看到我吧?”
“没。”埃里克摇头,把手里的菜递给他,“都是她做的。”
“谢谢。”杨景然接过来放到桌上,剩下的饭菜,在他手里,仿佛是珍宝一般,“这段时间麻烦你们了。”
“已经凉了,要不帮你热一下?”埃里克见他放下打开就准备吃,不由得提醒到。
“不用,这样就行。”杨景然夹起一块鱼送进嘴里,咀嚼咽下后。垂目看着眼前的菜,一时间神情柔和,嘴角高高翘起。
“萝拉说,上次她陪晚去产检,好像是说,她怀了一对龙凤胎。”埃里克走到一旁,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杨景然,“你就真准备就一直这样远远地看着她?这不是你的风格。”
杨景然把酒杯推开,对上埃里克无奈的神情,又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看的埃里克失笑,“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杨景然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比尔,要知道,当初大家打赌,像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为了女人停步驻足的。没想到啊,你这不仅过不了美人关,还泥足深陷。”埃里克轻抿了一口酒,“你说要是大家知道你现在这副模样,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杨景然默默地吃完菜,抽过纸巾擦了擦嘴,抬眸看了他一眼,“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办法过来。她就麻烦你和萝拉了。”
“你要去干嘛?这大半年,最少也半个月过来一次。发生什么事了?”不知不觉间,埃里克的酒已经喝完,他把酒杯放到桌上,“需要帮忙吗?”
杨景然看了看埃里克,站起身,走到窗户门口,透过玻璃望向对面的房子,苏晚坐在沙发上,因为肚子隆起已经不能身子往前,用胳膊撑着下巴,她背靠着沙发,一手放在高高隆起的小腹上。因为太远,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是他能够想象苏晚此时脸色的柔和。
见杨景然不说话,埃里克知道自己也问不出什么,想起萝拉还让他带点心,便回到厨房,打包好拿着出了门,把这个空间留给他。
那天晚上,萝拉跟埃里克还有孩子在苏晚家待到12点过才回家。
因为两个人对孩子平时要求还是很严格,难得的一次可以允许他玩儿到这么晚,小孩子离开的时候,十分高兴拉着苏晚说,很喜欢中国的这个节日。
特别是苏晚给了他一个新年红包的时候,他连连惊叹。
萝拉说这样给孩子不好,苏晚说这是中国的习俗。她也就没有办法。
孩子高兴地接过红包,跟苏晚说了句新年快乐。
后来,他在家用蜡笔给苏晚花了一副中国民间过年的画,说是送给她的新年礼物。她不知道是萝拉对他的教育,还是他自己本身已经有了这种想法。当然这都是后话。
送走萝拉他们,苏晚跟唐靖看着客厅里的狼藉,两人对视一眼,于是默契决定明早再起来收拾。
洗漱完毕后,关了灯,躺在床上。
大概是好久没有这么晚睡觉,所以脑袋一放在枕头,她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户被从外面拉开,一道黑影翻身进来。
杨景然轻手轻脚地落定,回过头看了一眼没有反锁的窗户,不由得轻笑,不关好窗户的这个习惯,还是没有变。
他走到床前,借着窗外透进来皎洁的月光,视线落在她的小脸上。
即便是在睡梦中,她的手也是习惯性地放在小腹的位置。
杨景然就这样立在床头,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她的肌肤,最后手还是顿在了毫厘的距离处。
他就这样站着,静静地凝视着睡梦中的苏晚,仿佛是要把她的眉眼一遍遍刻进他的心里。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月亮藏进了云层里,天空中开始飘着细碎的小雪,有冷风顺着没有关严的窗户缝儿灌进来。
感觉到细微的冷空气,他的眉头轻拧,垂眸再看了苏晚一眼,拿起旁边的遥控器把室内的温度再调高了两度后,轻轻地拉开窗户,翻身出去后,关好后才放心地离开。
苏晚的睡眠本来就比较轻,恍惚间听到了室内空调的声音,她迷蒙地睁开眼,看了一下空荡的房间,便又重新闭上眼。小脸在枕头上蹭了蹭,重新进入了梦乡。
窗外的雪轻轻地飘着,掩住了杨景然在路上的脚印,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时间过得很快,春天已经过去,因为是双胞胎,苏晚的肚子隆得很高,让她都有些行动不是很遍。
这天,她跟萝拉在院子里的草坪上晒太阳,只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到门口,蒋奇从车内走下来,一脸凝重。
他走到苏晚跟前的时候,她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
阳光将蒋奇的身影打在苏晚跟前,她只觉得眼前一凉一暗。
苏晚抬起头,看着蒋奇,因为背对着阳光,一张脸都在阴影里,神情看得不真切。
她刚张嘴,还没来得及询问,就听见蒋奇开口:“太太,先生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