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绍方才被他兄弟二人折腾得精疲力竭,此时睡得正沉,岱钦传人送来热水,把他从床上挖来洗干净了,又抱回床上,他都没有醒过来。
翌日一早,呼其图便颠颠地跑去寻贺希格问昨夜的事,贺希格也正要去找他,见他来,就把岱钦吩咐的事情说了。
得知己被发配去操练,年顿时耷拉张扬的眉眼,带着一脸的不情愿,慢吞吞地朝练兵的草场挪去。
路上却又遇见了个老熟人。
昨日岱钦归来,齐绍被召去王帐过夜,苏赫心里不舒服,睡不着觉,夜里跑去练剑,天亮了才回到营地。
谁知恰好就撞上了呼其图。
呼其图正憋着怨气没处发,便迎面碰上这个便宜弟弟,立刻找到了迁怒的对象,哼笑一声,伸手就将他拦。
“哟,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小杂种。”
呼其图扬着睨了苏赫一眼,将他上打量了一遍,见他竟与从前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子大不相了,想也知道是受了齐绍的悉心照拂,心里不免对他更为不爽。
再仔细一看,这小杂种身上穿的居然还是齐绍的衣服,改过的尺寸刚好适体,衬托年初显挺拔的身量——实在碍眼。
呼其图心中不快,当即就手想揍这小子一顿,伸手就去抓他的手臂,中还讽刺道:“你以为跟着我父王的阏氏,就成为他的子?”
苏赫从跟着齐绍习武,了十二分的苦功夫,如早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凌的软弱隶。
他本是不想多惹是非,所以没有理会呼其图,此时对方突然朝他攻过来,他才意识地闪身躲开,还抬手格了呼其图一,更让呼其图怒火中烧。
“还学会躲了?倒是长进了不。”呼其图表情不善,反手又去拿他的肩膀。
苏赫不想和他打,却也不想坐以待毙,不得不手反抗,很快便呼其图扭打在一起。
呼其图到底年长两岁,体格又比苏赫更高大健壮,苏赫还只一味躲闪,一番交手来,然让呼其图占了上风,拳头在苏赫脸上留几处青紫的淤痕。
“想和我争?真是异想天开,生母是隶,便永远是隶!”呼其图被打斗激了蛮性,一时无遮拦,“夏人都是隶!”
苏赫刚才都还没有尽全力,听呼其图这样骂才怒了,使了巧劲挣开钳制,勾手给了对方一拳:“不许这说!”
骂他不要紧,哪怕骂他娘亲他也忍了,骂齐绍却绝对不以。齐绍是夏朝的大将军,是大英雄,绝不是什隶。
呼其图猝不及防地挨了一,嘴里被牙齿刮破了个小子,顿时尝了一嘴的血腥味,气得瞪大了双眼,正要反击,忽听身后有人道:“照你这个说法,那你二叔呢?还有我呢?”
齐绍的声音一,呼其图与苏赫时停了攻势,苏赫是捂着伤处一脸愤然,呼其图也别别扭扭地抹了抹嘴角。
他还差点忘了,二叔的生母也是夏人,还有齐绍
……呼其图想也没想,急于解释似的脱而道:“二叔不一样!你也不一样!”
“你不一样……”呼其图说完,却己都吃了一惊。
二叔然是和他不的,齐绍呢?齐绍为什也与众不?
呼其图看向齐绍,对上他充满敌意的眼神,心里竟比刚才更不舒服了。
齐绍只看了他一眼,径直越过他走向苏赫,牵起年的手腕便要走,呼其图气咻咻地指名道姓道:“苏赫!你别以为有他护着你,父王就会承认你这个子,你永远都只是……”
他在后面骂了一长串,齐绍早拉着苏赫走远了,根本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的样子,让他更气得跳脚。
然而练号角已经起,呜咽的声音顺着风传来。
呼其图再任性跋扈,也不敢违逆岱钦的命令,达汉还在等着他去报到,他恨恨地剜了苏赫的背影一眼,转头加快了脚步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齐绍是没听见后半段,却没错过前半段,呼其图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回到帐子里后,他便松开了苏赫的手腕。
“你是岱钦的子。”
齐绍用了肯定的语气,苏赫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色,见他面上冷然,便知道他在不高兴己的隐瞒。
或许,还有因为己那个父亲而牵连来的厌恶。
苏赫一直没提过,其实就是怕被齐绍厌弃,现被说破,立即老实地低头承认,以期得到原谅:“是。”
年低眉顺眼地摆认错的姿态,垂的睫毛微颤,过了一会没听见齐绍说话,又忍不住悄悄抬起一点眼珠看他。
齐绍本来是有些生气的,也确实因为苏赫与岱钦的关系而感到一丝不悦,但看着年这幅怜的样子,他又忽然生不起气来了。
罢了,身本也不是苏赫以选择的。
何况他就算是岱钦之子,也如呼其图所说的一样从未被承认过,也许以后也不会被承认;在遇到己之前,他还被当做隶一样欺辱,己与他计较这个毫无意义。
齐绍叹了气,瞥见苏赫汗的卷发和一脸显而易见的倦色:“昨晚又练功去了?”
刚刚到话茬被揭过,年立马又恢复了元气,用力地扬起一个笑容:“,师父说过,勤补拙……”
“勤奋是好,但也要休息好,快去沐浴更衣,睡一个时辰再起来。”
齐绍挥挥手,将年打发走了。
从与贺希格定计划,日子便如流水一般过去。
岱钦又离开过王几次,都是去与叱罗部的单于共商大事,共练兵马,齐绍从贺希格那里得到步的消息,借贺希格之手给三皇子寄去一封书信,附上了他的玉佩作为信物,贺希格与夏朝的联盟才算正式结成。
夜黑风高,齐绍又没回帐篷,苏赫想着他在王帐中的情形,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还是披了衣裳,拿上齐绍给他寻的一把铁剑,跑去营地最外围的草丘上发似的练起了剑招。
齐绍每每与岱钦过夜,年便整夜苦练,他根骨不差,韧劲一上来,然大有进益。
他了一身汗,才不过子夜,斥候与他的鹰巡逻发的声响隐隐入耳。
忽听几声细小的咻鸣,随后似有重物坠地,空气中漫起淡淡的血腥味,苏赫警觉地握紧了剑柄,俯身趴贴耳在地上,细细分辨声音的来源。
马蹄声、脚步声、兵戈声……是敌袭!
草原王庭的位置都极为隐秘,还有其余分部拱卫,按理说不应该直接遇袭,除非有细露了情报。
苏赫并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有危险来袭,斥候大约已经全数丧命,他得赶回去报信,保护好齐绍。
年提着剑起身足狂奔,远远地看见营地的火把,便大声喊道:“敌袭……有敌袭!快喊人起来!”
日值夜的头领是达汉,听见苏赫的喊声,立即拉住他问是怎回事,苏赫忙把己遇到的情形一一说了。
达汉犷的眉毛拧起,立刻吩咐手查探的查探,吹号的吹号,一时间角声阵阵,整个王庭都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一探便知,确有敌人射杀了远处的斥候,已朝王庭奔袭来了。
草原平坦,战马脚程极快,若不是苏赫反应快,这场夜袭乌洛兰王庭大约要吃不小的亏。
万幸通报及时,战士穿好甲胄、带上兵器迅速集结,岱钦亦带着怒意了王帐迎战。
除了留保护老弱妇孺的,其余人皆倾巢而,循着马蹄声的方向正面迎了上去,不多时,两方人马便在夜色中交上了锋。
细看那敌人旗帜,正是达勃与须勃的残部,岱钦本已将他打散了,没想到他竟又顽强地聚集起来复仇。
狄人睚眦必报,无论哪部都是一样的,岱钦反倒欣赏这般血性,跨着战马冲进阵中,挥着弯刀一路砍杀,身上溅满了热血,方才稍微发了点被打断春宵的火气。
这厢战况正激烈,王庭营地内,齐绍亦穿上了己的战袍与盔甲、腰佩长剑,俨然整装待发。
贺希格不知从何处牵来一匹胭脂马,将缰绳交到齐绍手上。
齐绍与他交换眼神,点了点头。
而后齐绍翻身骑上马背,一夹马腹,便朝岱钦的大部队疾驰追去。
达勃部与须勃部的残兵败将早已至末路,此番集结偷袭只为寻仇,杀一个是一个——最好杀死乌洛兰的单于,他浑不要命地凶狠拼杀,倒比先前厉害了不,堪一战。
刚将右侧冲来的敌人砍马去,左边又有人攻上来,岱钦一面挥刀,一面拉紧马缰,战马扬起前蹄,将脚落马还未断气的敌人踩了个透。
周不知不觉间已成合围之势,岱钦杀红了眼,嘴角上扬起一个狠厉的弧度,这些人有意单独围剿他,他当然要奉陪到底。
他迅速看准了破绽,正欲突围,黑夜中忽然冲了另一匹胭红的骏马。
马上来人白衣银铠,在夜色中熠熠生辉,手中长剑如万
钧雷霆,转瞬便将两名敌人斩至马,为岱钦撕开了一个突围的子。
战马嘶鸣、血光溅中,齐绍与岱钦目相对,电光火石之间,仿佛有什东西裂开了一道隙。
第23章 海东青
只此一眼,无须多言,两个战场上的老对头初次合作,便生了无比的默契。
岱钦顾左,齐绍顾右,二人一刀一剑,双骑进退,似分波辟浪一般,从包围中猛然厮杀来。
乌洛兰的战士在岱钦的指挥变阵,喊杀与哀嚎响彻夜空,眼见着敌人的精锐就要被他斩杀殆尽,胜局将定之时,暗夜中忽又咻地射一支冷箭,直取岱钦的咽喉。
岱钦的反应速度极快,侧身便躲开了这一击,然而暗箭就如疾雨般射来,他在流矢中挥刀格挡,立刻号令弓兵反击。
只听齐绍喝道:“箭来!”
未及多想,岱钦解箭与长弓,一把抛向齐绍,齐绍稳稳接住,不假思索地搭箭转身,松手射一箭。
箭矢破空,隐匿在暗处的弓箭手应声倒,齐绍动作不停,数箭连射,几乎箭无虚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