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明珠大都城经过十五年的修筑,恢弘壮丽,气象万千。京城、兴圣宫、隆福宫、太子宫、社稷、万安寺、大庆寿寺、御苑、枢密院、御史台、太庙、国子监、鼓楼、万宁寺、钟楼、孔庙、太史院、中书省、北中书省以及阡陌市井的设计和建造无不古朴典雅,各具特色。
繁华的钟鼓楼大街及其附近的羊角市一带,果市、面市、绸缎市、皮帽市、珠宝市、牛市、羊市、马骡市、骆驼市、鹅鸭市等集市商旅云集,除了国内的各族百姓外,还有许多高鼻蓝眼、奇装异服的外国商人。
大元王朝堪称十三世纪世界上最强盛的封建帝国,元大都自然也就成为一座最为宏伟繁华的国际化大都市。在此基础上,元朝的对外交往得到了空前的发展。外国使节、商人、传教士、建筑师、科学家和医生等,络绎不绝地从四面八方汇聚大都。
夜幕降临之后,大都城陷入一片沉寂。阿合马的家人将信使引至玉苑“停花间”,这是雅黛的住所。信使拜见阿合马,恭恭敬敬地呈上信函。阿合马打开贴在文书首页上的特制花色绸帛,脸色顿时变了。
阿合马合上文书,吩咐家人:“立即备轿,迎驾太子还宫!”
“老爷——”雅黛取来了阿合马的官服和官帽,服侍他换上。
“太子已到宫城,我得去迎一下。”
雅黛什么也没说。
阿合马带领百名侍卫匆匆离开玉苑,在门口,他遇到了闻讯而来的中书省副宰郝祯。
阿合马直奔西内而去。在通往西内的必经之路,他与真金太子的仪仗相遇。
阿合马急忙上前拜见太子。
“真金”端坐轿中。火光照耀下,他面无表情,两道锐利的目光好似两把利剑直刺阿合马的心窝。
“太子,臣阿合马不知太子回京,有失远迎,请太子恕罪。”阿合马恭敬地奉上忽必烈汗命他代行权力的天子印信。
“真金”依然无语,更不去接天子印信。
“阿合马!”
“臣在。”
“你做平章政事多少年了?”
“二十余年。太子怎么——”
“真金”轻轻地哼了一声,“二十余年,二十余年,但不知你是否记得自己做了多少恶事?”
阿合马开始觉得这个声音有些陌生。就在这时,郝祯看到了益都千户王著。他看到王著的眼神,更看到了王著正在举起的东西。他想提醒阿合马有诈,然而还没容他喊出声来,阿合马肥硕的躯体便如同一堵墙壁轰然坍塌,顷刻间,迸裂的脑浆和黑红的血液溅满了轿前的大片台石,恐怖且令人作呕。
王著在阿合马身上揩了一下铜锤上的血污,随即逼向惊魂未定的郝祯。郝祯是阿合马的死党,这些年来与阿合马沆瀣一气,干了不少坏事。没有一句废话,王著手起锤落,郝祯瘫倒在阿合马身边。
阿合马的侍从们清醒过来,挥动武器扑向高和尚装扮的假太子。高和尚飞身跃出轿子,顿时,所有的人都投入到了酷烈的厮杀中。两边正打得难解难分之时,枢密副使张易率五千精兵及时赶到,将阿合马一干为虎作伥多年的随从皆就地射杀。
张易命士兵将除阿合马之外的所有死尸都抬去埋掉,并把好各个入口,不许任何人进出西内。之后,他低头久久俯视着阿合马血肉模糊的尸体,一时间竟觉百感交集。
王著、高和尚以及王著带来的八十名义士慢慢地将张易围在了中间。这八十个人虽多数挂彩,所幸没有一个死在刚才的那场搏杀中。
张易抬起头,轻抚着王著和高和尚的肩头:“这里的一切我自会处理妥当。你们,还有这八十名兄弟赶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王著笑道:“大丈夫敢作敢当,岂可临阵逃跑,连累更多无辜的人?对我而言,能杀阿合马,为我父亲报仇,为天下百姓除害,我王著于愿足矣,死而无憾。”
“是啊,大人。”高和尚也插进话来,“我们从筹划这件事情开始,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王著兄说得对,如果我们逃了,大汗找不到这场谋杀的真正实施者,更多的人将成为牺牲品。”
“既有实施者,又怎能少得了策划者!既然如此,就让我们共同去承担吧。只是这些弟兄……”
“张大人放心,我们愿与三位共赴黄泉。”
“不行!你们家中还有父母妻儿,而且,阿合马不值这么多人为他陪葬,有我们三人足矣。你们赶紧脱了现在的这套行头,带上老夫为你们放在轿子里的银两立刻回转益都。注意,要分散开走,否则太扎眼,容易引起怀疑。回到家后,你们近期千万不可出门,等事情平息后再做计议。你们原本就是化装成东宫仪仗的随从,不会有太多的人注意到你们。何况,阿合马的侍从已经永远不可能再有人指认你们了。你们赶紧离开这里,走得越快越好。”
王著也说:“弟兄们,大哥感谢你们追随我多年,不离不弃、舍命相助。你们的情与义大哥我将至死铭记在心。现在,我求你们了,如果你们还把我王著当成你们的大哥,就听大哥的话,赶紧离开。”
“大哥——”
王著面向众勇士跪了下去。
“大哥,你这是——”
“大哥求你们了,取了银两立刻离开这里。如果你们不肯走,大哥现在就死在你们的面前!”
王著带来的八十个人,与他都有着非同一般的交情。他们太了解王著的个性了,王著从来一言九鼎。如果他们执意不肯离开,王著必定会自刎在他们的面前。
八十名勇士齐齐地跪了下去,向王著、向张易、向高和尚磕了九个响头,然后各自取了银两含泪散去。
王著目送着八十名勇士远去,似乎松了口气。张易、高和尚上前扶起王著,他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谢谢你们。和尚,琢儿有你这样的好兄长,是他的福分。”
“别这么说,张大人。王琢是我弟弟,我们虽然不同姓,却发誓要同命。琢弟想必已经到了戒台寺,但愿他与令爱能够安然躲过这一劫。”
“王琢昏睡的时候,我托送他去戒台寺躲避的家丁带了封书信给落落公主。落落公主正直善良、敢作敢为,看了我的信,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想办法保护和帮助琢儿、云儿的。云儿现在又有孕在身,但愿这一次她能为张家、为王家、为高家生下个儿子,将几家的香火传下去。”
“何止这一个!如果我的预感没错,水云小姐一定能生十二个大胖小子和四个丫头片子,这样,我们每家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张大人、琢弟、王著大哥,还有我。”高和尚边笑边说,他乐观的情绪感染了张易和王著,他们也跟着笑起来。
笑够了,高和尚问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张大人?”
“老夫得先回府上,遣散下人,然后,等着大汗派人来。”
“你呢,王著兄?”
“我还住在客栈里。趁着这段日子悠闲自在,好好地喝上几天大酒。”
“你与我想到一块儿了,我陪你。”
“好酒老夫那里有的是,都是昔日大汗赏赐的。你们想喝,就去老夫家中搬。”
“好!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大人,这个人怎么办?”王著用脚踢了踢阿合马的尸身。
张易的语气倏然变得冷厉:“他嘛,扔出大都城外,喂鹰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