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尼先生,你姐姐说我可以在这儿找到你。我能不能和你说句话?”
亚瑟·邓尼跪在一块小垫子上,面向东边,脸上专注虔诚。
“什么?喔,是你啊。等一下。”
他慢慢站起来,甩掉手上的土。
“挖掉一些大黄的根,为了催熟,”他解释。“你对园艺有兴趣啊,波勒先生?”
孟堤·波勒环顾这块整理得完美无瑕的菜园,摇摇头。
“没时间弄,”他说。
他东拐西转,终于站到对方的面前,接着打开身上的外套。
“你会来这儿我很意外,波勒先生,”邓尼说。“尤其在昨天说了那些话之后。”
“你是说,瓦特毛说的话?我没办法为一个退休警察说的话负责。”
“在这里到处问问题的人是你。你应该作笔记,有很多人只要有一杯免钱的酒喝,什么都肯说,可是再喝一杯就会把话收回去。”
“是这样吗?好,我答应你,我个人绝对不写无法证实的事情。”
这是事实,只不过这是在他的资料都是事实的情况下;也就是说,刚好有足够的事实可以支撑整个推论架构的情况下。下周日的那一篇已经安排好了,可是他需要为再下一周的内容找到惊人的新发现。
“所以你觉得你有办法证明我是个骗子?在这一带,你敢说那种话,可能会被痛扁一顿。”
邓尼的长脸皱了起来,露出颇不相衬的敌视态度。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邓尼先生?”波勒问,一副受到委屈的无辜样。
“昨天那篇文章,似乎是说,皮克福德那家伙那天下午不可能在波索普附近,而看到他车子的人就是我。它也说我是比利的一个好朋友,暗示说,我可能帮他掩饰。”
“我说过了,这些文章不是我写的,所以我不知道瓦特毛先生的意思是什么。可是这是个值得一问的问题。邓尼先生,你会为你的朋友说谎吗?”
这个问题造成的苦恼,清清楚楚写在邓尼的脸上,即使连一个记者的心都无法不为所动。
“唉,没有人说你是骗子,邓尼先生。你没有说你看到皮克福德的车,你是说你瞄到一辆蓝色的车停在沿着山脚走的那条道路旁边,对不对?”
“对。”
“而且它离在树林里发现那个小孩的野莓提桶的地方很近。”
“对。”
“这是真的吗?”
邓尼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检查有没有陷阱。
“对,”他说。
“我相信你。所以,下一个问题,邓尼先生:这里有没有人现在或以前开的车是和卡蒂纳差不多大小的蓝色车子?”
“我说不准,”这安检员又痛苦地专心想一下。“可能有很多吧。但我现在想得到的只有一个。”
“那是谁?”波勒问。
“你认识他,我看过你跟他讲过话。哈洛·沙特卫。”
“喔,对,他帮了很多忙,沙特卫先生。”
“是吗?他人还不错,哈洛,有点粗鲁,可是还不错。就一件事不好。他从来就不喜欢比利,对柯林更是反感。”
“我看得出来。你对柯林·法瑞尔有什么看法,邓尼先生?”
“我不知道。他在这里不快乐,这是事实。也许他再度离开会更好。麻烦好像老是跟着他,就像有些人总是一直运气不好那样。你有没有注意到,厄运老是挑同一个家伙下手?不过柯林是比利的儿子,谁讲他不好我都不听。”
“是吗?”波勒笑着说。“有趣的是,虽然他麻烦不断,但除了一两个明显的例子,大部分人好像想法都跟你一样。这个世界似乎很喜欢柯林·法瑞尔,连我都发觉要讨厌这个小子很难。可是他为我做的事,就是把我丢进橱窗里!”
“我这里没事了,”邓尼说。“你没有要绕去俱乐部,是吧?”
“我可以去。他们有开门吗?”
“很快就开了。等一下。”
他进去小木屋,出来的时候拿了一颗花椰菜和一罐喷雾剂。花椰菜他拿给波勒,说:“吃吃看,味道很好,你会吓一跳,”同时沿着菜圃边缘喷喷雾剂。“挡动物用的,”他说。“那里有片野地,不过它们好像还是比较喜欢吃点人种的东西。”
波勒看看四周。说“野地”实在太夸张了,但附近的确有很多土地看起来备受冷落。
“罢工时期你真应该来看看,”邓尼怀想道。“那年这里每一寸土地都长满了菜,我们还得在晚上站岗看守呢,以免东西不见了。”
“我想,罢工期间大家都充分发挥了同袍爱和社区精神吧,”波勒嘲弄地说。
“是啊,我们被送到这世上来,就是要互相帮助的,我真心相信这一点,波勒先生。可是总有一些人不想得到帮助,也有些人只想帮助别人……等我把门锁好就好了。”
波勒走到他的车子那里,把花椰菜丢到后座。在邓尼来之前,他得趁机倒带,并把录音机上已经录满的带子换掉。他暂时把录音机关掉,没有必要录下引擎的噪音。事实上,多录下邓尼所说的话可能意义不大,但是,俱乐部里或许有别人。比方说沙特卫,他有一辆蓝色的车,而且一直很喜欢损比利·法瑞尔。可能值得再和沙特卫谈谈。至于佩卓·佩德立,很难从他嘴里问出有引用价值的东西。对于悬宕在当中,暗示杀他女儿的人可能还逍遥法外的看法,他有什么反应?除非,当然啦,那个人就是已经死了的比利·法瑞尔。但这就可惜了,活生生的凶手可以报道的篇幅,绝对比死掉的凶手大的多。要撬开梅·法瑞尔和柯林·法瑞尔的嘴巴,这可能是个方法。暗示有证据出现,证实……证实什么?问题是,根本没有证据出现,只有流言、影射、理论而已。这些他都不排斥,但他一定要有那么一点事实根据,支撑其余的故事才行。
“好了吗?”
邓尼安静地从他背后走上来。
“好了,上车吧。”
一启动引擎,他的汽车电话就响了。波勒在几个月前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很棒的强暴故事,但被一排遭破坏的公用电话延误了回报时间,所以欧吉比让出这个奢侈品。
总编本人打来的。
“孟堤,你在哪?”
“波索普。”
“我想也是。听好,我们真的把事情闹大了,”欧吉比高兴地说。“有些受害者的律师威胁要申请禁止命令。一个女的,叫布丽彻的也是。我想,在一些罢工审讯庭上,她是个大嘴巴,所以看看你在那里能不能弄到几句可以引用的话,愈大男人主义的愈好。下个星期天我要给她一个标题,不过不会是她想要的那一种。还有,警方在打听你的次数也愈来愈频繁了,所以我们一定也激起他们的兴趣了。”
“喔,是啊。你就继续跟他们说,你这时候联络不上我,好吗?”
“当然了。正在忙着一条肮脏的好线索,是吧?”
波勒瞄了一眼邓尼,他正忙着清理指甲内的泥土。
“喔,对,可不是吗?”他说。